天人交战并未持续太久。
九死一生？
林渊摩挲着掌心那枚粗糙的晶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不堪的双手。
在阴影中等待腐烂，被变异生物撕碎，那样的结局才是十死无生。
试，尚有一线生机。
不试，则万劫不复。
他不再犹豫，在医院大厅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双腿盘坐，将那枚劣质灵晶紧紧攥在手心。
脑海中，《引气诀》的行功路线图缓缓展开，晦涩而玄奥。
他阖上双眼，摒除杂念，依照功法所述，尝试感知天地间那虚无缥缈的灵气。
一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可周围的世界依旧冰冷死寂，感应不到任何所谓的灵气粒子。
一股冰凉的挫败感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难道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连成为修行者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甘心。
舌尖狠狠一咬，尖锐的剧痛强行驱散了杂念，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林渊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尽数灌注于掌心的灵晶之上。
“咔嚓。”
一声细不可闻的碎裂声响起。
下一瞬，一股驳杂、狂暴的能量洪流，完全不讲道理地顺着他的手臂经脉，悍然冲入体内！
没有功法描述中的温暖，只有撕裂与碾磨。每一寸经脉都在被这股力量野蛮地拓宽、冲击，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他“看”到了。
在这股能量洪流中，裹挟着无数灰黑色的微小颗粒，散发着怨毒、不甘、悔恨的负面情绪，正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因果尘埃！
它们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让他变成和那腐臭鼠一样的怪物。
“滚出去！”
林渊在精神世界里发出无声的咆哮。他死守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拼尽全力运转起《引气诀》，引导着那股桀骜不驯的能量，在体内进行一次又一次艰难的循环。
这是一个酷刑般的过程。
每完成一个周天，便有几粒微不可察的灰色尘埃被剥离，排出体外。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渗出混杂着恶臭的黑红色血汗。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掌心的灵晶彻底失去温度，化为一捧冰冷的白色粉末时，林渊的体内，终于提炼出了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纯净能量。
那缕能量在他的丹田气海中安顿下来，温顺地游弋着，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生机。
气感！
林渊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成功了。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废墟中苟延残喘，任由命运摆布的无痕者！
虽然代价是耗尽一枚劣质灵晶，才换来这微不足道的一丝气感，但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已然为他敞开。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剩下的两枚灵晶，又想起了那个七十多小时的签到倒计时。
这点实力，别说去天律司巡逻点签到，恐怕路上随便碰见一只变异生物，都得绕着走。
必须尽快变强，也必须找到更安全的资源获取方式。
城东坊市。
林渊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目光变得锐利。他循着记忆，小心翼翼地穿行于废墟之间，朝着城市中唯一尚存“人气”的东方走去。
越是靠近坊市，环境的变化就越是明显。
残垣断壁旁，出现了用帆布和铁皮搭建的简陋棚屋，里面住着面黄肌瘦的幸存者，他们用警惕、麻木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当林渊绕过一处倒塌的广告牌，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微微一顿。
一片由无数摊位组成的露天市场，喧闹、混乱，却又充满了生命力。
人们在肮脏的街道上讨价还价，大声叫卖。摊位上摆放的货物千奇百怪：散发微光的草药、变异生物的爪牙皮毛、锈迹斑斑的金属零件……
这里是底层修行者与凡人混杂的灰色地带。
林渊的目光，很快被那些气定神闲的摊主和顾客所吸引。他们的手背或手臂上，大多烙印着或繁或简的金色、银色纹路。
手部律痕，入阶者的证明。
他们身上那种源于力量的自信，与周围拾荒者的麻木畏缩，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你这破骨头也敢要五颗碎晶？怎么不去抢！”
一阵争吵声传来。三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围住一个卖兽骨的摊位，为首那人一脚踢翻了摊子，骨头滚落一地。
摊主是个瘦弱的中年人，气得浑身发抖，却敢怒不敢言。
混混们正要动手，旁边一个正在擦拭飞刀的摊主皱了皱眉。那是个面容冷峻的青年，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银色律痕。
他没起身，甚至没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银光一闪而逝。
“啊！”
为首的混混发出一声惨叫，捂着手腕跪倒在地，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另外两个混混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架起老大，仓惶逃离。
自始至终，那青年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只是弹走了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林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这就是力量。
哪怕只是最低阶的、拥有手部律痕的修行者，也能如此轻易地决定凡人的生死。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继续在坊市边缘游走，目光更加专注地搜寻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很快，一个收购材料的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木板上用黑炭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高价收购各类变异兽材料，腐臭鼠毒囊、野狗利爪，有多少要多少！
林渊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想起了被自己砸死的那只腐臭鼠。原来那些怪物的尸体，在这里是能换取资源的商品！
一条全新的、可行的道路在他面前展开。猎杀低级变异兽，换取灵晶，购买功法，一步步变强！
就在他暗下决心时，旁边两个窃窃私语的拾荒者，将一段信息送入他耳中。
“听说了吗？西边废矿区那边，好像出了个‘微光洞穴’。”
“真的假的？那不是小型秘境的雏形？里面怕是会有灵草！”
“嘘……小声点，这消息要是被那些大人物知道，哪还有我们的份。”
微光洞穴……秘境……灵草……
一个个充满诱惑的词汇，挠动着林渊的心。
他收回思绪，目光投向坊市最中心的位置。
在那里，一块饱经风霜的巨大黑色石碑巍然矗立，正是“界碑石”。石碑周围，几个身穿制式黑甲、气息沉凝的身影正缓缓踱步。
他们的盔甲冰冷，步伐整齐划一，胸口处都绣着一个代表着“法”字的古朴徽记。
天律司。
林渊的心沉了下去。
签到目标近在咫尺，却被一群他完全无法抗衡的存在守护着。腹中的饥饿感再次袭来，与对力量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交织成了他眼前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