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财务处，流程走得飞快。
黄景晨签了几个字，按了个手印，一千块现金就到手了。
他捏着那十张崭新的钞票，在眼前扇了扇，美滋滋地揣进了兜里。
“魏警官，谢了啊。”
“谢我干什么，这是你应得的。”魏警官领着他往外走，顺口说道：“说起来，你这运气也是绝了。这政策推行了这么多年，主动上缴的大多是些老旧的猎枪、气枪，甚至还有那种老掉牙的火铳。”
“像你这样，一出手就是一整箱制式手枪，还带那么多子弹的，别说云梦市了，放眼全国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魏警官点了根烟，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慨。
“想当年，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会儿是真乱。别说枪了，有些地方连手榴弹都能给你搞到。”
“我们局里现在还有前辈，说起当年的追捕经历，那就是一部活生生的警匪片，什么街头枪战、飞车追逐，都是家常便饭。”
他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后来国家下大力气严打，收缴了绝大部分的民间枪支，社会才慢慢安定下来。”
“现在嘛，国内的治安环境好得全世界都排得上号。所以你这次钓上来的东西，才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一箱枪啊……这要是流到社会上，后果不堪设想。”
黄景晨听得入了神，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举动，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那确实，安全第一。”他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已经走回了办公室。
任彬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见他们回来，立马站了起来。
“晨哥，魏警官，弄完了？”
“嗯。”黄景晨应了一声。
魏警官看了看手表，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个事儿顺便跟你们说一下。前两天你们钓上来的那具浮尸，案子已经通报了。”
“？？？”
“对。”魏警官点了点头，“人证物证俱全，他经过你小子的审问后自己供认不讳，所以案子走流程走得很快。”
“下午两点，我们分局的官方警情通报就该发出去了。”
黄景晨消化着这个信息，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咂了咂嘴，好奇地问：“那……死者叫谢阳是吧？他自己身上有什么案子啊？”
提到这个，魏警官的眼神冷了下来，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那个谢阳，死有余辜。”
“这个谢阳，是五年前江北市连环儿童失踪案的凶手。”
“他在两年时间里，先后绑架杀害了三名小学生，手段极其残忍。”
“当年江北警方布下天罗地网，结果还是让他给跑了，没想到他居然一路逃到了我们云梦市，躲进了深山老林里。”
黄景晨也是心头剧震。
他钓上来的那个死人，竟然是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逃犯？
一个背负着三条幼小生命的恶魔？
“那……那个张驰……”黄景晨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个张驰其实和前妻有一个女儿，就是被谢阳杀害的第三个孩子。”魏警官的声音低沉，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原来是这样。
黄景晨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场迟到了五年的复仇。
魏警官叹了口气，接着说：“张驰这五年，工作辞了，家也不回，就跟疯了一样，全国各地地找谢阳。”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线索，说谢阳可能躲在云梦市周围的山里，就一个人跑过来。”
“先制造偶遇，然后和谢阳喜欢同一个女人产生竞争，最后约谢阳出来谈这个女人的事情......”
“那他是怎么杀了谢阳的？”任彬小声问道。
“很简单。他约谢阳出来后，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等。等谢阳放松了警惕，用一把折叠刀，解决了谢阳。”
魏警官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普通的事情。
“之后，他把谢阳的尸体用石头绑了，扔进了江里。”
“那你们怎么确认他说的都是真的？”黄景晨提出了疑问，“光凭他一面之词，万一他是在顶罪呢？”
“我们当然要核实。”魏警官解释道。
“张驰提供了谢阳藏身的大概位置，我们派人去找，找到了谢阳换下来的一些衣物，还有他吃剩的饭菜。”
魏警官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提取了厕所里面的脱落细胞，进行了dNA比对，确认了就是逃犯谢阳本人没错。这下，证据链就完整了。”
“卧槽……”
黄景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这案子破得，真是……充满了味道。
他钓上来一具尸体，警察顺着线索，最后靠一坨屎给案子定了性。
这叫什么？
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法网恢恢，拉屎也得留下dNA！
旁边的任彬脸都绿了，他捂着嘴，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魏警官……咱能别在刚吃完饭的时候，聊这么有味道的话题吗？”
魏警官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们想啊？出现场的时候，那味道更上头。当警察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感慨了一句：“说到底，这案子能破，运气成分也很大。”
“如果不是黄景晨你那一杆子，把谢阳的尸体从江底给钓了上来，恐怕张驰自首了，我们都找不到尸体，案子都没法往下办。”
黄景晨摸了摸鼻子，干笑道：“都是巧合，巧合。”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
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
钓鱼佬的尽头，难道是刑警队的荣誉编外人员？
“那……张驰会怎么判？”黄景晨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谢阳罪大恶极，但张驰毕竟是杀了人。
法律就是法律，不会因为你复仇的理由正当，就赦免你的罪行。
魏警官沉默了一下，说道：“故意杀人，肯定是要判刑的。不过他有自首情节。”
“而且谢阳本身是重大逃犯，属于为民除害，法院在量刑的时候，肯定会考虑到这些因素的。”
他弹了弹烟灰，给出了一个相对专业的推测。
“往轻了判，十年起步。正常的话，十五年左右。要是法官觉得影响恶劣，判个二十年，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久……”黄景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没办法。”魏警官摇了摇头，“对他来说，进监狱待着，未必是坏事。”
“他这几年为了报仇，整个人都绷着一根弦，性子也变得偏激、孤僻。”
“去里面好好待几年，磨一磨性子，学门手艺，出来之后，下半辈子还能重新开始。”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每个人心里都五味杂陈。
下午两点整。
云梦市公安局阳德罗江区分局的官方微博，准时发布了一条警情通报。
【警情通报】
202x年x月x日，我分局接到群众报警，在绵远河发现一具男性浮尸。
经查，死者谢某（男，41岁）系省外逃犯，与犯罪嫌疑人张某（男，38岁）存在个人恩怨。
张某已于案发当日向我局投案自首，并对杀害谢某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目前，犯罪嫌疑人张某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