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张彦的农家乐院子里就飘起了米粥香。
林溪穿着件浅灰色冲锋衣，正蹲在院角跟张凡妈学择野菜 —— 是后山刚采的马齿苋，嫩得能掐出水。
“婶子，您看这根须用不用全掐掉？” 她指尖捏着野菜，眼神里满是认真，沾了点泥土的裤脚还带着清晨山林的潮气。
“不用不用，” 张凡妈笑着拍掉她手上的土，“这玩意儿嫩着呢，洗干净焯下水，拌点蒜泥就好吃。”
不远处，巡山队的三叔正领着两个中年人检查巡护装备，对讲机在石桌上摆了一排，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金属光。
“凡小子呢？不是说今早要带林溪去木屋看改建图纸吗？” 三叔嗓门亮，隔着院子都能听见。
“来了来了！” 张凡抱着卷图纸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个笔记本，“刚跟移动公司确认了，后天就来测基站位置，说是尽量往木屋那边靠，不影响朱鹮活动区。”
他把图纸往石桌上一铺，林溪立刻凑了过来，两人头挨着头研究起来，铅笔在纸上圈圈画画，偶尔低声讨论两句 “这里隔个储物间”“窗边得留个监测口”，晨光落在他们肩头，暖得像层薄纱。
这样按部就班的日子过了三天，木屋的改建材料已经堆在村口，三叔安排的村民正忙着清理木屋周围的杂草。
林溪每天早上跟着巡山队走半段巡护路，把朱鹮常出没的溪流、红豆杉生长的坡地都在地图上标得清清楚楚。
张凡呢，白天忙着协调改建事宜，晚上就跟林溪整理巡护记录，偶尔还会收到红外相机照片 —— 有回拍到了小朱鹮跟着成鸟学飞，两人兴奋得在农家乐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直到第四天下午，张凡正在木屋旁帮着搭临时脚手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看清楚屏幕上 “陆琪” 两个字时，他手底下的动作顿了顿，赶紧从满是木屑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往溪边没人的地方走。
“喂，小琪！” 张凡的声音不自觉放软，耳边是溪水潺潺的声儿，“这阵儿忙忘了跟你说，保护区的事儿定了，林溪姐也来了，正等着建基站改木屋呢。”
电话那头的陆琪笑出了声，声音甜得像刚摘的樱桃：“我看你朋友圈发的朱鹮照片了，拍得真好看！我这阵子也忙，刚将手头上的事完成的差不多了，总算能喘口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从村里的新鲜事聊到工作的烦心事，张凡靠在溪边的老槐树上，听着陆琪的声音，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连风里的草木香都变得更甜了。
聊了快十分钟，陆琪突然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俏皮：“对了，有个事儿跟你说 —— 我爸下周要去省城办事，知道我跟你的关系，说想顺道见见你，跟你聊两句。”
“啊？” 张凡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进溪水里，他赶紧攥紧，心跳瞬间快了半拍，“叔、叔要见我？下周？”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觉得手足无措 —— 面对陆琪那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商人父亲，他该怎么表现才不会显得局促？
“是啊，” 陆琪听出他的紧张，赶紧安慰，“我爸就是好奇嘛，之前我跟他说你在村里建保护区、护朱鹮，他还夸你有责任心呢。你别紧张，他平时看着严肃，其实特别随和，上次我带同学回家，他还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
可张凡哪能不紧张？他想象着陆叔穿着笔挺的西装、谈吐间尽是商业术语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满是木屑的指甲、沾着泥土的裤脚，越发觉得底气不足。
该穿什么衣服？
礼物呢？
“小凡？你别吓我啊，怎么不说话了？” 陆琪的声音带着点担忧。
“没、没，我就是有点突然，” 张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周三是吧？我提前一天去省城，找家服装店好好收拾下，再想想带什么礼物。”
“不用特意买贵重的，” 陆琪赶紧说，“我爸最讨厌铺张浪费，你带点村里的特产就行，你种的那个蔬菜瓜果他都没法经常吃呢。”
挂了电话，张凡靠在老槐树上，看着溪水缓缓流淌，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他想起近年陆琪来村里时，跟他一起在海边捡贝壳、在后山看朱鹮，说喜欢他身上的 “踏实劲儿”，说她爸最看重的就是人品。
“对，人品最重要。” 张凡小声对自己说，他守护这片山林的认真、对生活的热忱，这些不是用钱能衡量的，或许陆叔能看到这些。
“张凡？你在这儿磨磨蹭蹭干啥呢？”
林溪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手里拿着测绳，疑惑地看着他，“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累着了？”
张凡转过身，把要见陆琪爸爸的事跟林溪说了，包括他早就知道陆琪家世显赫的事，语气里满是忐忑：“溪姐，你说我跟陆叔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会不会看不上我啊？我带的那些特产，会不会拿不出手？”
林溪听完，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家世背景从来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你想想，陆琪为什么喜欢你？不就是因为你真诚、踏实，还有你的幽默和责任心么？”
林溪的话像一股暖流，慢慢抚平了张凡心里的不安。他看着林溪真诚的眼神，突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这就对了，” 林溪笑着把测绳递给他，“赶紧干活吧，不然天黑前测不完木屋尺寸，下周改建就该耽误了。”
“小凡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今天炖了你爱吃的鲅鱼。” 老妈从厨房探出头，笑着喊道。
张凡放下工具，洗了把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要见陆琪爸爸的事说了出来：“爸、妈，还有哥，下周三陆琪她爸要去省城办事，想跟我见个面。”
话音刚落，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老妈手里的汤勺停在半空，老爸放下了手里的渔网，张平也停下了吃海蛎子的动作，都齐刷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