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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滂沱的夜市,我抱着流脓的伤腿蜷在墙角。

>地头蛇狞笑着踢翻我的木盒:“垃圾,滚出城南!”

>泥水溅进眼睛的刹那,我摸到口袋里那张沾血的名片——黄砚舟。

>当夜光海豚在雨幕中幽幽亮起绿芒。

>人群围拢的瞬间,我咬着渗血的嘴唇站起来。

>这次,我偏要在你认定的尘埃里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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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像冰冷的银针,扎进李晚星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她背靠着巷子尽头冰冷湿滑的砖墙,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叶生疼。膝盖处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捅刺,脓血混着冰冷的泥水,不断洇透那层薄薄的、早已不堪重负的纱布,沿着小腿滑下,在肮脏的地面积成一小滩污秽的暗红。

刀哥那口浓痰黏腻的触感和刺鼻的腥臭,仿佛还糊在鼻端。他凶狠的威胁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她嗡嗡作响的脑壳:“带着你这堆破烂玩意儿,立刻给老子滚!永远别再让老子看见你!再敢踏进来一步…老子让你和你这堆垃圾,一起消失!”

**(内心独白:滚?像条丧家犬一样爬回那个泥潭?眼睁睁看着小阳被卖掉?不!黄砚舟,你看到了吗?你眼里的尘埃…偏要开出花给你看!)**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血腥味的戾气猛地从肺腑深处炸开,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泥水中那只被浓痰玷污的小海豚!它灰扑扑地躺着,沾满污泥,可那小小的身躯下,似乎还倔强地藏着一丝微光!

**(内心独白:光!我的光还在!)**

不再犹豫!她手脚并用,指甲抠进冰冷湿滑的泥地里,拖着那条如同灌满碎玻璃渣的伤腿,朝着散落的木盒和挂件奋力爬去!每挪动一寸,膝盖都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她一把抓起那只污秽的海豚,不顾那令人作呕的粘腻,用早已破烂不堪的袖口狠狠擦拭!污泥和浓痰被粗暴地抹去,露出底下灰白的贝壳本体。她又抓起另一只还算干净的海豚。

扶着身后冰冷刺骨的墙壁,她咬碎了牙关,牙龈渗出血丝,用那条不断滴落脓血的伤腿,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如同狂风中的枯草,但脊梁骨却绷得笔直!

她抱着那个沾满污泥、盒盖半开的旧木盒,无视周围那些冷漠、嘲弄或惊疑的目光,一步一挪,像跋涉过尸山血海的伤兵,带着满身的泥泞和血腥气,重新走向那根冰冷的水泥墩——她的阵地!

“啪!”

木盒被她重重地顿在水泥墩上!泥水四溅。她抽出盒底那卷被雨水泡得发软、边缘卷曲的硬纸板招牌——“南洋手作”。墨迹虽已晕染,但那四个字依旧倔强。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狠狠插进木盒旁的泥地里!招牌在风雨中簌簌发抖,却顽强地立住了。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淅淅沥沥的冷雨中,她伸出那双枯瘦、沾满污泥和暗红血渍、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狠戾,将两只小海豚挂件,一左一右,稳稳地挂在了木盒边缘最显眼的位置!

雨水冲刷着海豚身上的泥污。那只被擦拭过的,污痕淡了些。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重重地靠着冰冷的水泥墩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她仰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只沉默的小海豚,眼神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

一秒…两秒…三秒…

夜市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迷蒙的雨幕,无力地洒落。周围依旧是人声、雨声、那三家山寨摊位招揽生意的吆喝声。

突然!

一点幽幽的、柔和的绿色光芒,如同深埋地底的火种,顽强地穿透了覆盖的污渍和冰冷的雨水,在黑暗中悄然亮起!

紧接着,第二点绿光亮起!

两点绿光!如同两颗在暴风雨夜中倔强点燃的星辰!在冰冷、混乱、肮脏的城南夜市角落,在昏黄路灯和迷蒙雨幕的背景下,散发着神秘、梦幻、充满生机的幽绿光芒!微弱,却如此清晰,如此执着!像黑暗中指引迷航者的灯塔!像绝境里永不屈服的灵魂之火!

这突如其来的、梦幻般的景象,瞬间撕裂了雨夜的沉闷!

“哎?!快看!那是什么?在发光!”

“老天爷!那海豚的眼睛!是活的吗?怎么会冒绿光?”

“夜明珠?!是夜明珠镶上去了吗?”

“在南洋手作那边!快过去看看!”

“我的娘诶,真神了!”

惊奇的议论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原本流向那三家山寨摊位的零星顾客,脚步猛地顿住!周围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无数道好奇、惊讶、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聚焦在那两只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在风雨中轻轻摇曳的小海豚身上!聚焦在那个蜷缩在水泥墩旁、浑身泥泞、脸色惨白如鬼、嘴角还带着一丝未干血痕却挺直了脊梁的瘦弱身影上!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开始骚动着,朝着李晚星这个小小的、寒酸的、此刻却闪烁着奇迹般光芒的摊位,汹涌地围拢过来!

“让让!让让!让我看看!”

“老板!这…这发光的海豚怎么卖?” 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姑娘挤到最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幽幽绿光,声音充满了惊奇。

“对啊老板!多少钱一个?” 旁边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婶也急切地问。

李晚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成功了!光真的亮起来了!它真的把人吸引过来了!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膝盖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她只能仰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穿透雨幕和嘈杂,清晰而坚定:“海豚挂件…三…三毛钱一个!”

这个价格,是她以前那些普通挂件的三倍!她在赌!赌这夜光带来的独一无二!

“三毛?” 学生装姑娘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看着那黑暗中幽幽的、充满生机的绿芒,一咬牙,“我要一个!就要这只!” 她指着那只相对干净些的海豚。

“好…好!” 李晚星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海豚从挂钩上取下,递给姑娘。入手冰凉,那点绿光在姑娘白皙的手心里显得更加梦幻。

姑娘爽快地掏出三张一毛的票子,塞到李晚星同样沾着泥污的手里。纸币带着人体的微温,这触感让李晚星浑身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冰冷和剧痛!**(内心独白:钱!药钱!有救了!)**

“我也要一个!给我那只!” 提菜篮的大婶生怕晚了,急忙指着剩下那只沾着些许污痕的海豚喊道,同时利落地数出三毛钱。

“还有吗?老板!还有没有这种会发光的?” 后面挤不进来的人焦急地喊着。

“没了…今天就…就做了两个…” 李晚星看着空空如也的木盒边缘,巨大的喜悦和随之而来的急切同时攫住了她!机会就在眼前!可她…没有货了!

“那孔雀!那孔雀卖吗?” 有人眼尖,看到了盒子里那只被她擦拭过、额头嵌着白色碎瓷片的旧孔雀挂件。

“卖的!这个…一毛五!” 李晚星立刻抓起那只孔雀。它没有夜光,但在灯光下,额头的白瓷片也泛着一点微弱的冷光。

“我要了!” 一个声音抢着说。

“老板,你还会做这种发光的吗?明天还有没有?” 学生装姑娘拿着海豚,爱不释手,热切地问。

“有!明天…明天还有!” 李晚星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内心独白:没有也得有!磷光螺!必须再去弄!)**

小小的摊位被热情的人群彻底包围。李晚星坐在冰冷的泥水里,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水泥墩,那条伤腿在泥泞中毫无知觉。但她的心是滚烫的!她手忙脚乱地收钱,递货(盒子里仅存的一些普通小向日葵和小花篮也被抢购一空),记账本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她就用指甲在湿透的纸页上用力划下痕迹。每一次钱币入手,都像是一小簇火焰,点燃她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三家山寨摊位的摊主,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瘦高个男人狠狠掐灭了烟头,抱着孩子的妇人眼神阴沉,花白头发的老头则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摊位前,瞬间变得门可罗雀。所有的目光和热情,都被那两点幽幽的绿光吸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带着满足和惊奇。李晚星摊开掌心,里面紧紧攥着一把零散的钞票和硬币。她借着路灯昏黄的光,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数:三毛、三毛、一毛五、一毛、一毛…加起来,竟然有九毛五分!

**(内心独白:九毛五!够买药了!)**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流遍全身!她甚至感觉不到膝盖的剧痛了!她挣扎着,扶着水泥墩想要站起来,去药铺!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烟臭和汗馊味。

李晚星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抬头!

刀哥那张横肉虬结、油光发亮的脸,近在咫尺!他三角眼里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光,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那只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直直地伸到她面前!

“小娘皮,生意不错嘛?” 刀哥的声音又哑又冷,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骨头,“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了?钱呢?保护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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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哥那只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如同索命的铁钩,悬在李晚星面前,几乎要戳到她惨白的鼻尖。浓烈的烟臭和汗馊味几乎将她窒息。他身后,两个流里流气的跟班抱着膀子,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钱呢?” 刀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戾,“刚才收的,连本带利,都给老子吐出来!还有今天的保护费!一块大洋!少一个子儿,老子现在就让你这条烂腿彻底报废!”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再次狠狠扼住了李晚星的喉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赤裸裸的暴力威胁下,摇摇欲坠!**(内心独白:不!这是我的药钱!小阳的活命钱!)**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那几张被汗水浸湿的钞票,指关节捏得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刀…刀哥…”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我…我这点钱…是要去买药…我的腿…再不治就烂掉了…求求您…行行好…宽限一天…就一天!明天…明天我一定…”

“宽限?” 刀哥猛地打断她,三角眼里凶光暴涨!他猛地俯身,那张油光锃亮、横肉虬结的脸几乎贴到李晚星脸上,唾沫星子带着浓重的口臭喷了她一脸!“老子的话就是圣旨!让你滚你不滚,还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卖货?现在跟老子讨价还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他猛地扬起蒲扇般的巴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李晚星的脸狠狠掴去!这一巴掌要是打实了,以李晚星现在的虚弱状态,恐怕半条命都得交代!

“住手!”

一声冰冷、清晰、如同碎冰撞击的断喝,陡然在嘈杂的雨夜中响起!

这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周围的雨声和喧哗!

刀哥扬起的巴掌硬生生僵在半空!他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李晚星也惊愕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人群不知何时已悄然分开一条通道。

黄砚舟站在那里。

他没有打伞。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熨帖挺括的深灰色大衣肩头,洇开深色的水渍。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把出鞘的、浸透了寒气的古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深潭,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刀哥那只扬起的巴掌和李晚星蜷缩在泥泞中、如同惊弓之鸟的身影上。

他身后半步,跟着那个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正是上次在栖云茶庄引李晚星进去的管家。管家手里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伞面微微前倾,却巧妙地并未遮住黄砚舟看向前方的视线。管家脸上同样毫无波澜,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精准的尺子,冷冷地丈量着刀哥几人。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以黄砚舟为中心,瞬间弥漫开来!周围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连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都变得小心翼翼。

刀哥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黄砚舟他当然认识!或者说,省城地面上但凡有点眼力见的,没人不认识这位“黄先生”!栖云茶庄的主人,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深不可测,是他们这些地头蛇绝对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黄…黄先生…” 刀哥脸上的凶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难看、混杂着惊惧和谄媚的扭曲表情。他僵在半空的手触电般地缩了回来,下意识地在油腻的裤子上蹭了蹭,腰板瞬间佝偻下去,声音也变得又干又涩,带着明显的颤抖,“您…您老人家怎么…怎么有空到这腌臜地方来了?这…这雨大,您…”

黄砚舟没有理会刀哥的废话。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他。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李晚星身上。

李晚星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仰着头,雨水和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她看着雨幕中那个如同神只般降临的身影,看着他冰冷无波的眼神,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心防!**(内心独白:又是他…为什么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她不想被他看见!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如同蝼蚁般的挣扎和不堪!可偏偏…每一次都是这样!

黄砚舟缓步走了过来。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周围人的心尖上。他在距离李晚星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雨水顺着他乌黑的鬓角滑落,滴在他深灰色大衣的立领上。他沉默着,目光从她沾满污泥、血迹斑斑的脸,移到她那条被脓血浸透、在泥水中微微颤抖的伤腿,最后,定格在她死死攥着那几张零钱、指节泛白的手上。

那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温度,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在极端恶劣环境下的损毁程度。

李晚星被他看得浑身僵硬,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得更小,藏进泥水的阴影里。手里的钱,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掌心。

终于,黄砚舟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喙的意味,问的却是李晚星:

“东西呢?”

李晚星一愣,**(内心独白:东西?他…他要什么?)** 茫然地看着他。

黄砚舟的视线,转向她放在泥水里的旧木盒。盒盖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截用剩的铅笔头和那本泡烂的记账本。

“发光的。” 他补充了三个字,言简意赅,目光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早已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晚星瞬间明白了!他是问那两只夜光海豚!**(内心独白:他看到了?他一直在看?)** 一股说不清是羞愤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看向刚才买走海豚的学生装姑娘和提菜篮大婶的方向,她们早已被人群挡住,不知所踪。

“卖…卖掉了…”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忐忑。

黄砚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让一直偷偷观察他脸色的刀哥瞬间如坠冰窟!

“黄…黄先生!误会!天大的误会!” 刀哥猛地一个激灵,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鞠到地上,“这…这小娘…这位姑娘,是…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我…我就是按规矩,来…来收点茶水钱…绝…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您老人家千万别…”

“规矩?” 黄砚舟终于将目光移开,第一次正眼看向刀哥。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将刀哥从里到外照了个通透。“城南夜市,什么时候轮到你‘金刀帮’来定规矩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砸在刀哥的心上!

刀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冷汗混合着雨水,刷地一下就从光头上淌了下来!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吓得两股战战,几乎要瘫软在地。

“黄…黄先生…我…我…” 刀哥舌头打结,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黄砚舟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李晚星身上,对身后的管家淡淡吩咐了一句:“阿忠,处理一下。”

“是,先生。” 管家阿忠面无表情地应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他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刀哥三人。

刀哥浑身一颤,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再说,对着黄砚舟和李晚星的方向连连鞠躬,然后像见了鬼一样,带着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跟班,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敬畏地看着雨中的黄砚舟。

黄砚舟的目光再次落在李晚星那条触目惊心的伤腿上。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对阿忠道:“叫车。”

“是。” 阿忠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夜市外。

黄砚舟这才重新看向李晚星。他的视线扫过她惨白的脸和紧攥着钱的手,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钱,收好。跟我走。”

跟我走?

李晚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内心独白:跟他走?去哪里?栖云茶庄?又要像上次一样…被羞辱?)** 上次那只冰冷的白瓷碟和报纸后冷漠的侧影,瞬间浮现在脑海!巨大的屈辱感和本能的抗拒让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沾满污泥的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水泥墩。

“我…我不去…”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虚弱而抖得厉害,带着明显的抵触,“我的腿…我自己去买药…”

黄砚舟看着她眼中强烈的戒备和如同受惊小兽般的瑟缩,眉头再次微微蹙起。他没有解释,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平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无声地施加压力。雨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线条流畅的福特汽车,如同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夜市入口处。车灯刺破雨幕,投射出两道雪亮的光柱。阿忠撑着一把更大的黑伞,快步跑了回来,在黄砚舟身侧站定。

“先生,车到了。”

黄砚舟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在李晚星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你的腿,再不处理,明天就可以锯掉了。”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这句话却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李晚星最恐惧的神经上!**(内心独白:锯掉?不!)** 她想起了老家隔壁王老伯腐烂发臭的断腿…

恐惧压倒了一切。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在黄砚舟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最终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阿忠立刻上前一步,想伸手搀扶李晚星。

“不用!” 李晚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喊出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倔强。她不要别人的怜悯,尤其是…他的!她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手死死扒住冰冷的水泥墩,那条剧痛的伤腿在泥泞中徒劳地蹬了几下,试图自己站起来。每一次发力,膝盖都传来钻心的撕裂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混杂着雨水往下淌。

黄砚舟静静地看着她徒劳而倔强的挣扎,看着她因剧痛而扭曲的惨白面容和不断颤抖的身体。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澜一闪而逝。

就在李晚星又一次发力,身体因剧痛而失控地向前扑倒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那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支撑,瞬间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隔着湿透、冰冷的粗布衣袖,李晚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干燥而温热的触感,以及一种沉稳的力量。

她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要甩开那只手!

“想锯腿,你就继续动。” 黄砚舟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近在咫尺。他靠得很近,李晚星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雪松气息,与他深灰色大衣上沾染的、冰冷的雨水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句话如同魔咒,瞬间定住了李晚星所有的反抗。**(内心独白:他…他是故意的!)**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但锯腿的恐惧更甚。她僵硬地停止了挣扎,任由那只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胳膊,仿佛那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支撑物。

黄砚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她。他半扶半架着李晚星,朝着那辆黑色的福特汽车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巧妙地分担了李晚星大部分的重量,让她那条伤腿几乎不用承受太多压力。阿忠撑着黑伞,紧紧跟随在侧,宽大的伞面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冰冷的雨丝。

周围的人群鸦雀无声,敬畏地目送着他们离开。那三家山寨摊位的摊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缩在自己的摊位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晚星低着头,视线被雨水和泪水模糊,只能看到脚下湿滑的、不断后退的地面,和黄砚舟那双沾了泥点、却依旧锃亮的黑色皮鞋。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和雨水的冷冽,混合成一种复杂而陌生的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每一次靠近的接触,都让她身体僵硬,心跳失序。

车门被阿忠拉开。黄砚舟微微用力,几乎是半托半抱地将李晚星塞进了汽车温暖的后座。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奇异地避开了她受伤的膝盖。

李晚星跌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如同跌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车内的温暖干燥与外面的冰冷湿漉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尽量远离黄砚舟坐下的位置,沾满污泥的裤腿在光洁的座椅上留下刺眼的污痕。

黄砚舟在她旁边坐下,高大的身躯让后座的空间显得有些逼仄。他身上的雪松气息瞬间在封闭的车厢内弥漫开来,更加清晰。他看也没看李晚星,只是对前面的司机淡淡吩咐:“回公馆,叫陈医生过来。”

“是,先生。” 司机恭敬地应道,发动了汽车。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车身平稳地滑入雨幕。车窗外的霓虹和混乱的夜市景象飞速倒退,如同被甩在身后的噩梦。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左右摆动,发出单调的“唰——唰——”声。暖气无声地流淌着,烘烤着李晚星湿透的衣服,升起淡淡的、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白汽。她僵硬地坐着,身体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双手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几张湿透的钞票,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不敢看黄砚舟,只能死死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沾满泥污的双手。膝盖伤处的剧痛在温暖的环境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一阵阵尖锐的抽痛和难以忍受的灼热瘙痒不断袭来。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旁边这座沉默的冰山。

**(内心独白:公馆?不是栖云茶庄?陈医生?他…他要给我治腿?为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不安在她心中翻腾。上次那只冰冷的白瓷碟带来的屈辱感还历历在目。这一次,他又想做什么?像摆弄一件有趣的玩具一样,欣赏她的痛苦,然后再一次将她踩进泥里?

车厢里的沉默,如同不断加压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李晚星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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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穿过雨幕笼罩的省城街道,最终驶入一片相对幽静的、栽种着高大梧桐树的街区,在一座铁艺雕花大门前停下。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汽车驶入,沿着一条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青石板路前行,最终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三层西式洋楼前。这里并非栖云茶庄那种充满古意的深宅大院,而是黄砚舟日常居住的“黄公馆”。

阿忠迅速下车,撑开黑伞,拉开了后座车门。

黄砚舟先下了车,站在伞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微侧身,目光落在车内蜷缩着的李晚星身上,带着无声的催促。

李晚星看着车外陌生的、灯火通明的庭院和那座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气派威严的洋楼,巨大的惶恐和格格不入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内心独白:这里…太干净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泥泞和散发着腐臭味的伤腿,再看看脚下光洁如镜的车厢地板和真皮座椅上自己留下的污痕,强烈的自卑和羞耻感让她几乎想立刻逃离!

然而,膝盖处一阵紧过一阵的剧痛和灼热感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她咬了咬牙,拖着那条几乎无法弯曲的伤腿,艰难地挪到车门口。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身上,让她一个哆嗦。

黄砚舟伸出了手,依旧是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

李晚星犹豫了一瞬,巨大的屈辱感让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身体的虚弱和伤腿的剧痛让她别无选择。她颤抖着,极其僵硬地将自己沾满污泥的手,轻轻搭在了黄砚舟干燥温热的掌心。指尖冰冷粗糙,与他掌心的温热细腻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黄砚舟的手微微用力,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胳膊,如同在栖云茶庄门口那次一样,巧妙地支撑着她大部分的重量,将她从车里带了出来。阿忠的伞立刻移过来,遮住了两人。

他没有松开手,就这么半扶半架着李晚星,朝着灯火通明的洋楼大门走去。李晚星几乎是被动地、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的步伐。每一次迈步,伤腿都痛得钻心,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力量,以及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这让她浑身僵硬,心跳如鼓。

公馆大门内,温暖干燥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高级木料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明亮得有些刺眼的水晶吊灯悬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人影。几个穿着整洁制服的女佣垂手肃立在一旁,看到黄砚舟带着一个如此狼狈不堪、散发着异味的女孩进来,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愕,但立刻又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在门厅,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迎上前,恭敬地躬身:“先生,您回来了。陈医生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李晚星,尤其是在她那条污秽不堪的伤腿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很快恢复平静。

“嗯。” 黄砚舟淡淡应了一声,脚步未停,直接架着李晚星,穿过宽敞奢华却冰冷得毫无人气的门厅,走向旁边一条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

李晚星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展示的垃圾,在明亮的光线下,她满身的泥泞、血污和狼狈无所遁形。佣人们无声的注视如同芒刺在背。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走廊尽头是一间布置简洁、光线柔和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味道。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皮质医药箱、约莫五十多岁、面容和蔼的医生(陈医生)正等在那里。看到黄砚舟带着李晚星进来,他立刻站起身。

“先生。”

“处理她的腿。” 黄砚舟言简意赅,将李晚星带到房间中央一张铺着白色无菌单的诊疗床前。他松开了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失去了支撑,李晚星腿一软,差点摔倒,慌忙用手撑住了冰冷的金属床沿才稳住身体。

黄砚舟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到靠墙的一张单人沙发前坐下,随手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份英文报纸展开,挡住了脸。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拒人千里的侧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内心独白:又是这样…)** 李晚星看着那被报纸遮挡的身影,心底一片冰凉。他把她带到这里,叫来医生,然后就像处理一件物品一样丢开,连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姑娘,别怕,坐到床上,把腿放平,我看看。” 陈医生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打破了房间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晚星回过神,看着陈医生温和的眼神,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她忍着剧痛,艰难地爬上那张对她来说有些过高的诊疗床,将那条伤腿小心翼翼地放平。

陈医生戴上橡胶手套,动作轻柔而专业地解开她腿上那层层叠叠、早已被脓血和污泥浸透、硬邦邦的纱布。当最后一层揭开,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时,饶是见多识广的陈医生,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发亮,如同发酵的面团,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紫黑色。裂开的口子里,不断渗出浑浊的、带着恶臭的黄绿色脓液,一些灰黑色的泥沙颗粒还深深嵌在肿胀溃烂的皮肉里。伤口深处,甚至能看到一点惨白的骨膜!腐烂的恶臭瞬间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哎哟!这…这感染太严重了!拖得太久了!” 陈医生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姑娘,你这伤…再晚点送来,这条腿真就保不住了!必须立刻清创!会很疼,你忍着点!”

李晚星看着自己腿上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听着医生的话,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内心独白:保不住…)**

陈医生迅速打开医药箱,拿出消毒药水、镊子、手术刀和纱布。他先用冰冷的消毒药水冲洗伤口。药水接触到腐烂的皮肉,瞬间带来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了进去!

“啊——!” 李晚星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白色床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疼痛撕碎了!她死死咬着牙,下唇被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她看到陈医生拿着闪亮的镊子,伸向那些嵌在肉里的泥沙和腐烂的组织…

就在她快要被剧痛彻底淹没、几乎昏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沙发那边。

黄砚舟依旧看着报纸,姿势都没变一下。只是,他握着报纸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那张展开的英文报纸,似乎也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瞬。

---

冰冷的消毒水气息混合着伤口腐烂的恶臭,顽固地盘踞在诊疗室温暖的空气里。李晚星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瘫软在冰冷的金属诊疗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残留的剧痛余波。冷汗浸透了她的破旧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陈医生终于直起腰,摘下了沾满脓血和药渍的橡胶手套,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看向李晚星的眼神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姑娘,万幸啊!腐肉和异物基本清理干净了,没伤到骨头和主要筋腱。但这感染太深了,我给你注射了盘尼西林,这是最好的消炎药。伤口也敷了强力拔毒生肌的药膏,用干净纱布包扎好了。接下来几天是关键,必须按时换药,绝对不能再沾水,也不能用力!否则反复感染,神仙也难救!”

盘尼西林?李晚星模糊地记得药铺老郎中也提过,那是极贵极贵的药!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去摸口袋里的钱。**(内心独白:这药…得多少钱?我…)**

陈医生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温和地笑了笑:“姑娘,安心养伤,药费的事不用你操心。黄先生交代过了。” 他指了指旁边小几上放着的一小瓶白色药片和几包用油纸包好的药粉,“这是口服的消炎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这是外敷的药粉,明天这个时候我来给你换药。记住,伤口千万不能碰水!”

交代完医嘱,陈医生收拾好医药箱,对着沙发方向微微躬身:“先生,处理好了。我明天再来。”

“嗯。” 黄砚舟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来,依旧平淡无波。

陈医生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李晚星粗重的喘息声、雨点敲打窗棂的声音,以及报纸偶尔翻动的轻微声响。气氛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

李晚星挣扎着想坐起来,膝盖处传来一阵被纱布紧紧包裹的钝痛,让她动作一滞。她低头看着腿上那干净洁白的纱布,与周围脏污的裤腿和沾满泥泞的鞋子形成刺目的对比。**(内心独白:他付了药钱…为什么?那只白瓷碟…)**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能走了?” 黄砚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他放下了报纸,目光落在李晚星试图挪动的腿上,眼神平静无波。

李晚星被他看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缩了缩腿:“能…能走…” 声音虚弱沙哑。

黄砚舟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他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停在诊疗床边。他没有再伸手,只是垂眸看着她,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惨白的脸和包扎好的腿上扫过。

“南洋的磷光螺,”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砸在玉盘上,清晰地传入李晚星耳中,“谁给你的?”

又是这个问题!和上次在栖云茶庄“听松阁”里一模一样!

李晚星的心猛地一沉!**(内心独白:他还是不信!他还是怀疑阿妈的线!)**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反复盘问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对上黄砚舟深不见底的黑眸,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些许,带着破音的嘶哑:

“没人给!是我阿妈!阿妈留下来的线!我小时候在海边捡到过那种会发光的螺壳!这次…这次是我自己找去的海货市场!跟人…跟人抢来的!”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胸口剧烈起伏着,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闷痛。

黄砚舟静静地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房间里只剩下李晚星粗重的喘息声。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黄砚舟似乎对她激烈的反应失去了兴趣。他移开目光,不再追问磷光螺,转而看向她那条包扎好的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伤好之前,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李晚星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瞪大了眼睛!**(内心独白:留在这?这个像冰窖一样的公馆?和这个…这个冷冰冰的人一起?)** 巨大的惶恐和抗拒让她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

“不!不行!” 她急切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我…我得回去!我的东西…我的木盒还在夜市!还有…还有小阳!我弟弟还在老家等我!我不能留在这!”

黄砚舟微微蹙眉,似乎对她的激烈反应感到不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你的腿,现在走出去,活不过三天。”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至于你的东西…”

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门口垂手肃立的管家阿忠:“阿忠。”

“是,先生。” 阿忠立刻上前一步,手里赫然捧着李晚星那个沾满污泥、盒盖半开的旧木盒!里面的线卷、记账本、铅笔头,甚至那只额头嵌着白瓷片的旧孔雀挂件,一样不少!

“啊!” 李晚星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木盒!**(内心独白:他…他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明天,会有人去你住的旅馆结账,把你的行李拿过来。” 黄砚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彻底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你弟弟的事,地址给我,阿忠会处理。”

“处…处理?” 李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内心独白:他要对小阳做什么?)** 巨大的恐惧让她声音都变了调。

黄砚舟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的弧度:“放心,黄家不做绑票的买卖。给他找个能吃饱饭、有书念的地方,比跟着你朝不保夕强。”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李晚星的心脏。虽然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内心独白:吃饱饭…有书念…)** 这对小阳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代价是什么?留在这个冰冷的男人身边?

“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没有‘我’。” 黄砚舟打断她,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强势,“要么留下治腿,你弟弟平安。要么现在滚出去,带着你的烂腿和你的宝贝弟弟,一起烂在泥里。选。”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紧紧锁住李晚星的眼睛,不容她有丝毫闪避。

李晚星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拿捏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内心独白:黄砚舟!你混蛋!)** 她在心底无声地嘶吼!可看着腿上洁白的纱布,想着小阳面黄肌瘦的脸,所有的愤怒和不甘最终都化为了一声绝望的呜咽,堵在喉咙里。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的血腥味。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最终极其缓慢地、无比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黄砚舟看着她眼中汹涌的泪水和屈辱,看着她几乎要将嘴唇咬穿的狠劲,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涌动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他不再看她,转身对阿忠吩咐道:“带她去二楼客房。让刘妈给她准备衣服和吃的。”

“是,先生。” 阿忠躬身应道。

黄砚舟不再停留,迈开长腿,径直走出了诊疗室,深灰色大衣的下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

诊疗室内,只剩下李晚星粗重的喘息和阿忠平静无波的声音:“李小姐,请跟我来。”

---

接下来的几天,李晚星如同被困在一座华丽而冰冷的牢笼里。

她被安置在公馆二楼一间朝南的客房。房间宽敞明亮,铺着厚实的织花地毯,摆放着西式雕花的柚木家具,柔软的弹簧床,丝绒窗帘,还有独立的、铺着白色瓷砖的盥洗室。这一切对李晚星来说,都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她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浑身不自在,仿佛踩在云端。

佣人刘妈是个面相刻板、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她按照吩咐,给李晚星送来了几套素净的棉布衣裤和内衣,尺寸竟然意外地合身。衣服浆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与她之前那身沾满血污泥泞的破衣烂衫天壤之别。

“李小姐,换洗的衣服放在这里。饭点会有人送餐上来。先生吩咐了,您的腿伤没好之前,不能下楼,也不能随意走动。有什么需要,拉床头的铃。” 刘妈的语气平板无波,交代完就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留下李晚星一个人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房间里。

**(内心独白:囚犯…我像个囚犯…)** 巨大的不真实感和屈辱感包裹着她。她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丝绒窗帘。窗外是公馆幽静的后院,栽种着修剪整齐的冬青和几株高大的玉兰树,雨水冲刷过的叶片油绿发亮。院墙很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被困在了这个方寸之地。

陈医生每天准时来给她换药。伤口在强效的盘尼西林和拔毒生肌药膏的作用下,红肿和恶臭在明显消退。每一次揭开纱布,看到那狰狞的伤口边缘开始收敛,长出粉红色的新肉,李晚星在疼痛之余,也感到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内心独白:腿…保住了…)**

一日三餐由另一个年轻些的女佣小翠送到房间。饭菜很精致,白米饭,清炒时蔬,炖得软烂的肉,还有滋补的汤水。这在李晚星过去的生活里是不可想象的奢侈。可她每次端起碗,都味同嚼蜡。小翠放下餐盘就离开,从不与她交谈。公馆里的佣人似乎都被严格训练过,眼神里带着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她是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异物。

她被困在房间里,唯一的“活动”就是看着窗外发呆,或者一遍遍抚摸木盒里剩下的线卷和那只额头嵌着白瓷片的孔雀。**(内心独白:阿妈…南洋…磷光螺…)** 黄砚舟反复追问“谁教的”时的冰冷眼神,始终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阿妈的线卷里那些细小的白色碎瓷片,还有那卷颜色陈暗的旧尼龙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会让黄砚舟那样的人如此在意?

她试图回忆阿妈的一切。阿妈的手很巧,会编很多漂亮的东西,篮子、草鞋、还有…挂件。那些挂件,似乎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她记得阿妈有时候会对着那些线发呆,眼神飘得很远,像是在看另一个地方。南洋…阿妈去过南洋吗?她从未提起过。

**(内心独白:黄砚舟认识阿妈?不可能…)**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阿妈只是个最普通的乡下妇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县城,怎么可能和黄砚舟这样云端上的人物有交集?可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巨大的谜团如同蛛网,将她紧紧缠绕。而那个能解开谜团的人,却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将她隔绝在外。黄砚舟自那晚之后,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仿佛她这个人,连同她带来的麻烦,都已被他彻底遗忘在这间客房里。

只有一次,她在换药时疼得厉害,忍不住低低呻吟出声。换完药,小翠收拾东西离开后,她疲惫地靠在床头,无意间瞥见虚掩的房门外,走廊尽头似乎有一个深灰色的挺拔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停顿了极短的一瞬,随即消失在拐角。

**(内心独白:是他吗?)** 李晚星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了下去。就算是,又能怎样?他不过是来看看他的“物品”是否还完好无损罢了。

这种被圈养、被隔绝、被遗忘的日子,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她的意志。身体的伤在好转,心却像这阴雨连绵的天气,越来越沉。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想要呼吸自由的空气,想要靠自己的双手重新站起来!

就在她的焦躁和不安累积到顶点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这天下午,陈医生换完药离开后不久,小翠送来了当天的报纸和一碟水果。李晚星百无聊赖地拿起报纸——那是黄砚舟看的那种满是洋文的报纸,她一个字也看不懂。正准备丢开,一张对折的、用钢笔写着字的便笺纸,从报纸里滑落出来,掉在地毯上。

她疑惑地捡起来,展开。上面是一行苍劲有力、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钢笔字,墨迹很新:

>城西,老船厂路,三十二号。房租低廉,临街。可做店面。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砚”字。

城西?老船厂路?店面?

李晚星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内心独白:他…他什么意思?给我找铺子?)**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她一时无法思考!黄砚舟?那个冰冷、傲慢、视她如尘埃的黄砚舟?会暗中给她找店面?

她反复看着那行字,看着那个孤傲的“砚”字。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绝不是玩笑!他…真的在给她找出路?

**(内心独白:为什么?那只白瓷碟的羞辱还不够吗?还是…他另有所图?)** 无数的疑问翻涌上来,但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压倒了所有疑虑——离开!离开这座牢笼!拥有自己的小店!靠“南洋手作”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瞬间驱散了多日来的阴霾和屈辱!她捏紧了那张薄薄的便笺纸,仿佛捏住了通往自由的船票!

几天后,在李晚星的腿伤基本结痂、可以小心行走时,管家阿忠来到了她的房间。

“李小姐,先生吩咐,您的腿伤已无大碍。城西老船厂路三十二号的铺面已经租下,预付了三个月租金。这是钥匙。” 阿忠将一个黄铜钥匙放在床头柜上,语气依旧平板,“您的行李已经取回。先生让您今天收拾一下,随时可以离开。”

离开。这两个字如同天籁!

李晚星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谢忠叔。替我…谢谢黄先生。”

阿忠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李晚星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动作牵扯到膝盖的伤处,带来一阵闷痛,她也毫不在意!她冲到窗边,看着外面雨后初晴、阳光灿烂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独白:自由了!我的店!)**

她迅速换上了刘妈送来的干净棉布衣裤——虽然别扭,但总比穿着公馆的睡衣离开好。她仔细地将那个旧木盒抱在怀里,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和希望。最后,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把黄铜钥匙,目光复杂。**(内心独白:黄砚舟…你到底是魔鬼…还是…)**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这把钥匙,她接了!

抱着木盒,拖着那条依旧有些僵痛但已能行走的伤腿,李晚星一步步走下了华丽的楼梯,穿过了冰冷空旷的门厅。没有任何人送她,也没有任何人阻拦。佣人们依旧垂手肃立,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推开沉重的公馆大门,外面灿烂的阳光瞬间倾泻而下,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雨后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涌入肺腑。自由的气息!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气派冰冷的西式洋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抱着她的木盒,迎着阳光,一瘸一拐却无比坚定地,朝着城西老船厂路的方向走去。身后,黄公馆那扇沉重的大门,在她离开后,悄无声息地缓缓合拢。

---

城西老船厂路,名副其实。

道路狭窄弯曲,两旁挤挤挨挨的都是些低矮破旧的老房子,墙面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河水腥气、机油味和木头腐朽的气息。这里远离繁华的市中心,多是些做小本生意的、拉黄包车的、或是船厂工人的聚居地。三十二号铺面,就夹在一家生意冷清的杂货铺和一个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铁匠铺中间。

铺面很小,只有窄窄的一开间。门是掉了漆的旧木门,窗户玻璃也蒙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门楣上挂着一块空荡荡的、积满灰尘的木牌子,显示着这里曾经或许也是个什么小营生。

李晚星拿出那把黄铜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

锁开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吱呀——”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灰尘、木头霉味和淡淡鱼腥气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了几声。阳光从敞开的门洞斜射进去,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铺面里空空荡荡,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墙角堆着一些不知名的破烂杂物,蛛网在房梁和墙角恣意蔓延。墙壁是斑驳的灰白色,大片大片的水渍如同丑陋的伤疤,从天花板一直蜿蜒到墙根。一个小小的、同样脏污的阁楼入口开在靠里的天花板上,一架摇摇欲坠的木梯斜搭着。

**(内心独白:这就是…我的店?)** 李晚星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破败景象,心头却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豪情!再破,也是自己的地方!是她的“南洋手作”生根发芽的土壤!

她放下木盒,挽起袖子,不顾腿伤隐隐作痛,立刻开始了大扫除。清扫蛛网,铲除墙皮上松动的部分,擦洗蒙尘的窗户…没有工具,她就用手,用破布,用能找到的一切。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和后背,灰尘沾满了她的脸颊和双手,但她干得热火朝天,眼神亮得惊人!

接下来的日子,李晚星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全身心地扑在了这个小店的改造上。

她用黄砚舟预付租金后剩下的一点微薄积蓄(阿忠给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是零散的几块大洋和一些零钱),精打细算地购买了最便宜的白灰、油漆、木料和工具。没有请工人,所有的活都自己动手。

她踩着吱呀作响的破木梯,爬上小阁楼清理。阁楼低矮,只能弯着腰。里面堆满了前任租客留下的各种破烂:破渔网、烂木箱、锈蚀的工具…还有半袋子散发着浓重鱼腥味的、灰白色的粉末状东西。她忍着刺鼻的味道,将这些垃圾一点点清理出去。

墙壁是最难处理的。大片的水渍渗痕如同顽固的烙印。她买来最便宜的石灰膏,自己调成浆,一遍又一遍地涂抹覆盖。石灰水腐蚀得她双手发红起皮,她也毫不在意。地面坑洼,她就用水泥一点点填补抹平。没有电灯,她就早早收工,借着窗外的天光或者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在简陋的木板搭成的“工作台”上,用剩下的磷光螺和线卷,争分夺秒地编织新的夜光挂件——海豚、星星、月亮…她需要货!需要钱!

累了,就在角落铺上自己带来的破旧被褥席地而睡。饿了,就啃两个冷硬的馒头。膝盖的伤处有时还会隐隐作痛,提醒她那段惊心动魄的过往。但她心中充满了希望!这是她的店!她亲手一点点擦拭、修补、赋予它生机的店!她要叫它——

**(内心独白:拾光!捡拾起每一缕微光!)** 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

这天下午,李晚星正在踩着那架晃晃悠悠的破木梯,奋力地铲除门楣上方最后一块顽固的、卷曲脱落的旧墙皮。她打算清理干净后,自己用木板做一个“拾光”的招牌挂上去。

灰尘簌簌地落下,迷了她的眼。她抬手去揉,脚下却因为梯子晃动和膝盖的僵痛,猛地一个趔趄!

“啊!” 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手里的铲子也脱手飞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从斜后方伸来,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李晚星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猛地回头!

黄砚舟那张轮廓分明的冷峻侧脸近在咫尺!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店里,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马甲,白衬衫的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依旧带着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疏离。只是,他质地精良的西装肩头和挺括的衬衫前襟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几抹从她身上蹭到的、新鲜的白灰痕迹。

他微微蹙着眉,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李晚星,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赞同的审视:“腿刚好,就爬高?”

李晚星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一半是惊吓,一半是窘迫!**(内心独白:他…他怎么又来了?还…还看到我这副样子!)**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他的手臂站稳。

黄砚舟却并未立刻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手臂微微用力,稳稳地将她从梯子上半扶半抱地带了下来,让她双脚落地站稳,才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那温热的触感和沉稳的力量感骤然消失,李晚星的心跳却更加紊乱。

“我…我没事了…”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不敢看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和头发上的灰尘白灰。

黄砚舟没有在意自己衣服上的灰痕,他的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小店。墙壁刷成了干净的米白色,虽然还有些地方因为水渍渗透显得深浅不一,但已明亮许多。地面也平整了。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木料和工具,还有她刚刚编织到一半的、嵌着磷光螺的海豚挂件。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的白灰味、木屑味,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她的汗味。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扇刚刚被她擦洗过、却依旧显得有些雾蒙蒙的临街橱窗上。橱窗不大,是老式的木格子玻璃窗。

“这里,” 他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店内的寂静。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支银色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走到橱窗前,用笔帽在蒙尘的玻璃上虚虚地勾勒出一个不规则的、柔和的弧线空白区域,“留白。”

李晚星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

黄砚舟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就像你编织时的呼吸感。太满,就死了。”

---

>黄砚舟笔尖的弧线划过蒙尘的玻璃,如同在命运的画布上割开一道光的裂隙。

>我站在白灰斑驳的墙边,呼吸间满是南洋松林的幻觉。

>他西装上的灰痕是我挣扎的勋章,那句\"留白\"却是悬在头顶的谜题——

>这究竟是施舍的牢笼,还是救赎的钥匙?

>当夜光海豚在留白处幽幽亮起时,答案会随潮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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