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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砚舟最后那句“挖出来!”,裹挟着窗外的惊雷,如同淬了血的战鼓,狠狠砸在李晚星混沌的意识深处。那三个字带着一种终结宿命的决绝,穿透了高烧带来的昏沉和灭顶的悲痛,像一道冰冷的钢针,猛地刺穿了包裹着她的黑暗!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李晚星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模糊晃动的光影,刺目的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旋转。剧烈的头痛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搅动她的脑髓,让她忍不住又呻吟出声。浑身滚烫,骨头缝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抽痛。

(这是…哪里?)

意识如同沉船后漂浮的碎片,艰难地拼凑。破碎的记忆汹涌回潮——福伯背上那地狱般的鞭痕…林正明猖狂的叫嚣…散落在地毯上、阿爸被铁链锁住、血肉模糊的照片…还有…黄砚舟那只覆在她手上、沾着他自己鲜血、滚烫而沉重的手掌…

“阿爸——!”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再次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疼痛欲裂的头颅,喉咙里发出幼兽濒死般的呜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脸颊下柔软的织物。

“醒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晚星浑身一颤,猛地循声转过头!

黄砚舟就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离得很近。他高大的身影在沙发里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小截喉结。他的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指关节处,缠着几圈干净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迹——是砸裂桌角留下的伤。

他正看着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没有了方才风暴般的怒意,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深海,表面平静,底下却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那目光锐利、专注,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脆弱和痛苦,直抵灵魂深处。

李晚星被他看得心头猛地一缩,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看穿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他那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那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此刻如同最讽刺的囚笼,将她牢牢困住。

(妻子?他怎么能…怎么能当着林正明的面那样说?只是为了利用我吗?为了那些贝壳?为了那口井?)

纷乱的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猛地抬手,想要掀开那件让她窒息的西装!

“别动。”黄砚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定住了她的动作。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只缠着干净纱布的手上——是阿忠在她昏迷时重新包扎的。“你还在发烧。伤口也需要静养。”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李晚星的动作僵住。那只被包扎好的手,掌心处依旧传来阵阵闷痛,提醒着她之前是如何绝望地自残。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是啊,她现在除了这具破败的身体和满腔无处发泄的恨意,还剩下什么?连掀开一件衣服的力气都显得如此可笑。

她放弃了挣扎,颓然地靠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屈辱、悲伤、愤怒、还有那灭顶的绝望,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黄砚舟沉默地看着她无声流泪的样子。她惨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额角的纱布边缘渗着淡淡的红,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舒展,此刻更添了几分破碎的脆弱。那无声的抽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头沉重。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处的纱布似乎又洇出了一点更深的红色。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硬如冰的模样。

“哭够了?”过了许久,直到李晚星的抽泣渐渐变成压抑的哽咽,黄砚舟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硬,“哭,能把林正明哭死?能把那些照片上的伤哭没?还是能把你父亲哭活过来?”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李晚星最痛的地方!她猛地睁开泪眼,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瞬间燃起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瞪向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想要嘶吼,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他懂什么?!他高高在上的黄家大少爷,怎么会懂我失去阿爸的痛苦?!)

黄砚舟迎视着她愤怒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退避,反而更加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如果眼泪有用,我祖父黄继霆,就不会在病榻上含恨而终,到死都背负着逼死心腹、辜负兄弟的骂名!你父亲林正弘,更不会在北婆罗洲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受尽折磨,最后连一句遗言都没能说完!”

“轰——!”

提到祖父和父亲,黄砚舟那冰封般的面容上,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起刻骨的沉痛和压抑的怒意!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李晚星被他话语中那份沉重的痛楚和冰冷的现实狠狠击中!她愤怒的火焰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更深的绝望。是啊,眼泪有什么用?连黄继霆那样的人物,都带着遗憾走了…阿爸…阿爸他…连尸骨都…

巨大的悲恸再次袭来,她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林晚星,”黄砚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沉重的力量,“看着我。”

李晚星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反应。

“看着我!”他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李晚星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带着泪眼和愤怒抬起头。

黄砚舟的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而坚定的火焰。

“你父亲,”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他当年走进缉私科,扛下那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罪名,是为了什么?”

李晚星茫然地看着他,巨大的悲痛让她思维迟钝。

“是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黄砚舟替她回答了,声音斩钉截铁,“更是为了守住一个承诺!守住他作为林家子孙的骨气!守住他作为黄家未来…女婿的担当!”

“女婿”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再次烫在李晚星的心上!让她浑身剧震!那些被强行串联起来的碎片——定亲螺贝、祖父的承诺、父亲在黄记香料厂的身份…再次冲击着她混乱的脑海。

“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不是为了让你今天在这里崩溃,被林正明那种人渣逼入绝境,哭哭啼啼,然后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任由他夺走属于你和你父亲的一切!”黄砚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雷霆般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她心上!“他是为了让你活着!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地拿回属于你们林家的东西!替他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好好活着!堂堂正正!讨回公道!

这些字眼,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虽然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刺穿了李晚星心头浓得化不开的绝望阴霾!她停止了哭泣,布满泪痕的脸上,那双因高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因为这番话,骤然亮起了一丝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芒!

(好好活着…堂堂正正…讨回公道…)

(阿爸…阿爸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她死死地盯着黄砚舟,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干涩:“你…你说得轻巧…林正明…他有总督府撑腰…有法庭…我…我拿什么跟他斗?我什么都没有…” 说到最后,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自嘲。

“谁说你什么都没有?”黄砚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掌控全局的自信。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更深的阴影。

他没有再看李晚星疑惑的眼神,转身走向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桌面的一角,被他一拳砸裂的痕迹狰狞刺目,残留的木屑和地毯上暗红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雷霆般的怒火。

黄砚舟的目光在那裂痕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沉痛,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他绕到办公桌后,俯身,再次打开了最底层那个带锁的柚木抽屉。

这一次,他没有去碰那个放着死亡证明和密函的隐秘夹层。而是从抽屉的深处,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材质是极其名贵的紫檀木,深沉的紫黑色泽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华,如同凝固的夜色。盒身上没有任何繁复的雕花,只有简洁流畅的线条,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古朴和庄重。盒盖中央,镶嵌着一枚小巧的、同样是紫檀木雕刻的锁扣,锁扣的样式极其古老,像一只盘踞的瑞兽。

这个盒子,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和历史的厚重感,仿佛尘封着一段足以颠覆乾坤的秘密。

黄砚舟捧着这个紫檀木盒,如同捧着千钧重担。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指腹轻轻拂过光滑冰凉的盒盖,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然后,他转过身,捧着木盒,一步步走回沙发前。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弦上。

李晚星的目光,从黄砚舟拿出盒子的那一刻起,就被牢牢吸引住了。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伤痛,甚至暂时忘记了那灭顶的绝望。一种莫名的、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紫檀木盒。

(这是什么?里面…装了什么?)

黄砚舟在李晚星面前站定。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让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没有立刻打开盒子,而是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深邃如寒渊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沉重的过往,有坚定的决心,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个盒子,”黄砚舟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沧桑感,“是我祖父黄继霆,临终前三天,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他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油尽灯枯。” 他的声音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那份沉重的记忆。

“他告诉我,”黄砚舟的目光越过李晚星,投向窗外依旧风雨交加的夜色,仿佛在回溯那个弥留之际的场景,“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他在‘远星号’出事后,倾尽黄家最后的人脉和资源,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秘密保留下来的…最后的真相。”

“最后的…真相?”李晚星喃喃地重复着,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巨大的渴望和恐惧同时攫住了她!真相?关于阿爸的真相?

黄砚舟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她苍白而充满惊疑的脸上。他的眼神无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也是唯一能证明,你父亲林正弘先生,当年走进缉私科,不是畏罪,不是无能,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如同宣誓般清晰地吐出那个沉重的结论:

“是被陷害的!”

“陷害?!”

李晚星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巨大的震惊让她瞬间忘记了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她死死地抓住沙发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真皮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黄砚舟,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巨大的希冀!

“你说什么?!陷害?!阿爸…阿爸他是被陷害的?!你有证据?!”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破裂,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渴望!

黄砚舟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追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准备好,去承受这尘封多年、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带来的冲击。然后,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推到了李晚星面前的矮几上。

紫檀木盒落在实木矮几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咚”的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敲在李晚星的心上!

“证据,”黄砚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磐石般坚定,“就在这里面。”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古老而神秘的锁扣上,伸出那只缠着纱布、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在锁扣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里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那枚小巧的紫檀木瑞兽锁扣,应声弹开!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干燥木材和淡淡墨香的、尘封已久的气息,瞬间从微微开启的盒盖缝隙中弥漫出来,带着岁月的重量和秘密的味道。

李晚星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开启的盒盖缝隙,身体因为巨大的紧张和渴望而微微前倾,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打开它!快打开它!)

黄砚舟似乎感受到了她无声的呐喊。他没有犹豫,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了那沉重的紫檀木盒盖。

盒盖完全打开。

盒内铺着深蓝色的天鹅绒衬里,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衬里之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的文件。最上面一份文件的抬头,赫然是一行清晰醒目的黑色印刷体英文:

“cUStomS SEIZURE REpoRt – S.S. YUANxING”

(海关查扣报告 - 远星号)

下面是一行稍小的字:

“date: october 17, 1928” (日期:1928年10月17日)

1928年!民国十七年!“远星号”出事的那一年!

李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失声!她死死地盯着那行英文,虽然她英文不算精通,但“远星号”和“查扣”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她的眼底!

黄砚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解读密码般的冷静:“这是当年英属海峡殖民地海关总署签发的,‘远星号’货物查扣的原始案卷副本。里面详细记录了查扣的时间、地点、理由,以及…最重要的——那份被指控为‘违禁品’的货物清单。”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轻轻翻开了那份案卷的第一页。

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打印着英文表格和手写的批注。黄砚第二十四舟的指尖,落在其中一行被用红笔重重圈出的货物描述上:

“Item No. 37: 40 wooden crates, marked ‘Agricultural machinery parts’. Actual contents upon Inspection: Rifles & Ammunition (model: Lee-Enfield .303, british Army Surplus), quantity Approx. 400 Units, Ammunition 200 cases.”

(物品编号37:40个木箱,标记为“农业机械零件”。开箱查验实际内容:步枪及弹药(型号:李-恩菲尔德 .303,英军剩余物资),数量约400支,弹药200箱。)

“农业机械零件…变成…步枪弹药?”李晚星喃喃地重复着,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黄砚舟,“这…这怎么可能?!阿爸他…他负责清点报关的…明明是香料和橡胶!他亲口写信告诉家里的!怎么会…怎么会有军火?!”

“这就是关键所在。”黄砚舟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洞穿迷雾的锐利。他的手指继续往下翻动案卷,“看这里,报关单影印件附件。”

他翻到后面几页,指向一张同样泛黄的、但字迹清晰的单据影印件。单据的抬头是“黄记航运公司货物报关单”。在“货物描述及数量”一栏,清晰地用中英文双语打印着:

“天然橡胶(一级胶),200公吨;胡椒(黑),50公吨;丁香,30公吨…”

下面,是报关负责人的签名栏。

那里,赫然是一个李晚星熟悉到骨子里的、工整而略显拘谨的钢笔签名:

林正弘。

“你父亲按照公司指令,如实申报了货物。”黄砚舟的声音带着沉重的肯定,“他签字的,是这份真实的香料和橡胶清单。”

“那…那些军火…是从哪里来的?!”李晚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巨大的疑团和愤怒在她胸腔里翻涌!

“偷梁换柱。”黄砚舟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棱。他修长的手指,极其精准地翻到了案卷的最后一页附件。那是一份手写的、字迹潦草的码头装卸工临时交接记录副本复印件。

在“远星号”离港前最后一批装船的货物记录里,夹杂着几行不起眼的备注:

“10月16日,夜,10:30pm。额外加装‘农用机械零件’木箱40件(客户自提,无公司单号),由‘昌泰货栈’运抵,经林总管(正弘)口头确认,入底舱备用货位。签收:张阿四。”

张阿四!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李晚星混乱的记忆!林正明身边那个最得力的、满脸横肉的打手头子!福伯刚才嘶吼着控诉的名字之一!

“林总管…口头确认?”李晚星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巨大的悲愤,“阿爸他…他怎么可能口头确认这种东西?!他那么谨慎的人!”

“问题就在这里。”黄砚舟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这份记录本身就很可疑。码头装卸有严格的流程,任何货物上船,必须有正式单据和负责人签字。这份只有‘口头确认’的加装记录,本身就违反了规定。更重要的是…” 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个签名“张阿四”上,声音冰冷刺骨,“这个张阿四,当时根本不是码头装卸队的正式工!他只是林正明手下一个跑腿的混混!他有什么资格签收如此重要的货物交接?又有什么资格,能让你父亲在深夜里,仅仅凭‘口头’就放行来历不明的木箱?”

巨大的阴谋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李晚星的心脏!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是…是林正明!是他和张阿四他们…趁着阿爸不备…或者…或者用别的手段…偷偷把那批军火换上了船?!栽赃给阿爸?!”

“十有八九。”黄砚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眼神阴沉得可怕,“而且,这绝非临时起意。看这个。”

他又从紫檀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份文件。那不是打印件,而是一份用钢笔书写的、字迹遒劲有力的手稿。纸张同样泛黄,但墨迹清晰。抬头是简洁有力的几个字:

“疑点汇总及初步调查方向 – 黄继霆 民国十七年冬”

祖父黄继霆的亲笔调查手稿!

李晚星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屏住呼吸,贪婪地看着那份手稿。

黄砚舟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回溯历史的沉重:“祖父在‘远星号’出事、你父亲顶罪入狱后,就立刻觉察到了其中的蹊跷。他根本不相信你父亲会做出监守自盗、走私军火的事情。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来自殖民政府的、来自黄家内部的、甚至来自不明势力暗中阻挠的压力——秘密启动了调查。”

他的手稿翻到其中一页,指向几行用红笔着重圈出的字迹:

“…经查,林正明于案发前半月,曾多次秘密接触‘昌泰货栈’老板陈金水。陈金水背景复杂,疑与南洋私枭‘三合堂’及海峡对岸某些势力有染…”

“…张阿四等数名林正明心腹,案发前活动异常频繁,有大笔不明资金流入…”

“…货轮离港前夜,底舱当值守卫王老五,被人发现醉酒不省人事于码头后巷,次日被开除,后神秘失踪,疑点重重…”

“…初步判断,货物被调包环节极大可能发生在装船最后阶段,利用当值守卫被引开或控制之机,由林正明指使张阿四等人,将伪装成‘农用零件’的军火木箱混入底舱备用货位…”

手稿的字里行间,充满了黄继霆抽丝剥茧的缜密推断和字字泣血的愤怒!他几乎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核心!

“那…那为什么…”李晚星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悲愤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既然黄老先生…他…他都查到了这些…为什么…为什么阿爸他…还是…”

“为什么没能翻案?”黄砚舟替她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问题。他合上黄继霆的手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深深的痛楚,有无尽的遗憾,更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因为时间。”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苍凉,“祖父查出这些关键线索时,已经是在你父亲入狱三个月后。殖民地的司法程序…尤其是涉及‘危害公共安全’的军火走私案…推进得极快。总督府为了尽快结案向伦敦方面交代,也为了平息当时动荡的舆论,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加上…” 黄砚舟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比,“林正明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必然也在暗中极力阻挠,销毁关键人证物证。”

他拿起黄继霆的手稿,翻到最后几页。那里,字迹变得有些潦草,透着一股英雄迟暮的悲怆:

“…王老五失踪,线索中断…陈金水避走暹罗,无从追查…张阿四等人被林正明牢牢控制,无法接近…关键物证(调包所用木箱、伪造单据)恐已销毁…”

“…殖民法庭态度强硬,拒绝重审…总督府暗示,若再纠缠,恐累及黄记航运最后一点根基及狱中正弘性命…”

“…恨!恨!恨!吾老矣,力有不逮!愧对正弘!愧对林兄!唯望苍天有眼,留此残躯,以待他日昭雪…”

最后几行字,力透纸背,墨迹甚至有些洇开,仿佛混合着老人当年写下的血泪!

李晚星看着那“恨!恨!恨!”三个字,如同看到了当年那位叱咤南洋的老人,在病榻上捶胸顿足、含恨饮泣的模样!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迟来的、对黄继霆的复杂情感瞬间淹没了她!原来…原来黄老先生…他至死都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愧疚和未竟的遗愿!他并非袖手旁观!

“祖父…他尽力了。”黄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轻轻放下那份沉甸甸的手稿,目光重新变得冷硬如铁,“他没能救出你父亲,是他一生最大的憾事。但他留下了这个盒子,留下了这些足以翻案的铁证!他临终前抓着我的手,只说了两个字:‘正弘…’ 我知道,他是在嘱托我,一定要替他,替黄家,替你父亲…讨回这个迟来的公道!”

公道!

这两个字,如同黑暗中的惊雷,再次狠狠劈在李晚星的心上!她看着矮几上那个打开的紫檀木盒,看着里面那一份份泛黄却字字千钧的文件——海关案卷、祖父的手稿…这些尘封多年的证据,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冰冷的纸张,而是一把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是刺向仇人心脏的武器!是阿爸沉冤昭雪的希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混杂着巨大的悲愤和重燃的斗志,如同岩浆般从她冰冷绝望的心底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高烧、虚弱和自怜自艾!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反复冲刷、此刻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黄砚舟!声音因为激动和巨大的决心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玉石俱焚般的坚定:

“给我!把证据给我!我要亲手…亲手把这些东西…砸到林正明的脸上!我要让他…让他血债血偿!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阿爸…他是清白的!他是被冤枉的!”

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支撑在矮几上的手,指甲死死抠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刮擦声,掌心刚包扎好的纱布又隐隐渗出血迹。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终于亮出獠牙的幼兽,周身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黄砚舟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那里面有欣赏,有沉重,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但很快,那丝波动就被更深的冰寒和绝对的冷静覆盖。

“砸到他脸上?”黄砚舟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声音低沉而锐利,“那太便宜他了。也浪费了祖父和你父亲,用命换来的这些筹码。”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台风“海龙”的余威仍在肆虐,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漆黑的夜幕被惨白的闪电一次次撕裂,映照出远处槟城起伏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狂风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凄厉地哭嚎。

黄砚舟背对着李晚星,宽阔的肩膀在电光中勾勒出冷硬如山的剪影。他的声音穿透风雨的喧嚣,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和洞穿世事的锋芒:

“林正明敢如此肆无忌惮,依仗的是什么?是总督府某些人的默许?是殖民地法庭看似公正实则漏洞百出的律法?还是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庞大、更贪婪的黑手?”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沉沉地锁住李晚星:“要打倒他,仅仅靠这些能证明你父亲清白的证据,远远不够。他大可以矢口否认,将一切推到那个失踪的王老五、避走暹罗的陈金水或者死无对证的张阿四身上!甚至,他和他背后的人,可以动用权势,将这些证据污蔑为伪造,反咬一口!”

李晚星眼中的火焰微微动摇了一下,被黄砚舟冰冷的现实分析浇了一盆冷水。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那…那怎么办?难道…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任由阿爸…白白蒙冤惨死?!”

“当然不。”黄砚舟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他重新走回矮几旁,俯视着那个打开的紫檀木盒,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泛黄的文件,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珍视。

“这些证据,是我们的根基,是翻案的起点。但要想彻底钉死林正明,将他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蛆虫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风暴笼罩的、混沌的天地,眼神深邃得如同无底深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需要更多的筹码。我们需要一把…无坚不摧的武器。”

“武器?”李晚星茫然地重复着,不明白在这绝望的境地,还能有什么武器。

黄砚舟的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在李晚星脸上。这一次,他的眼神异常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仿佛在评估一件绝世兵刃的锋芒。

“你父亲在密函里提到的橡胶林三号井,里面埋藏的,很可能就是祖父当年未能找到的、足以致命的直接证据!是能指向林正明甚至更深层黑手的铁证!那口井,是我们的第一个战场。”

李晚星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橡胶林三号井!阿爸用生命守护的秘密!她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但仅仅拿到井里的东西,还不够。”黄砚舟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充满力量,“林正明觊觎的,是你父亲在槟城留下的那点产业?是那份‘婚约继承权’?不,那些只是表象。”

他微微俯身,靠近李晚星,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而疯狂的火焰:

“他真正想要的,是他自以为凭借那份‘放弃婚约继承权’文书就能染指的、那份隐藏在‘婚约’背后的、黄家祖辈与我祖父定下的、关于‘虹彩同心贝’所象征的、更深层的东西——那份被黄林两家先祖共同守护的、关于南洋某些特殊航路和资源的…隐性契约权益!”

李晚星倒抽一口冷气!她完全没想到,一枚小小的贝壳背后,竟然牵扯着如此巨大的利益!难怪林正明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

“他想利用那份‘放弃文书’,在法庭上搅浑水,试图撬动那份契约权益的一角,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和他背后的人赚得盆满钵满!”黄砚舟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了然,“所以,我们要打的,不仅仅是一场为你父亲翻案的官司,更是一场…关于黄林两家契约权益归属的…名誉保卫战!一场…彻底粉碎林正明和他背后所有贪婪觊觎的…歼灭战!”

歼灭战!这三个字带着森然的杀意,让李晚星浑身一震!

“而打赢这场战争的关键,”黄砚舟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直指核心,“就在于‘拾光’!”

“拾光?”李晚星彻底懵了!那个风雨飘摇、几乎被遗忘的…照相馆?!

“没错。拾光照相馆。”黄砚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它不仅仅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产业,更是一个…绝佳的舞台!一个…能让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正明和他所有肮脏勾当,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无坚不摧的武器!”

他猛地直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转身拍在矮几上,就在那个紫檀木盒旁边!

文件的标题清晰醒目:

《拾光照相馆股权重组及品牌重塑计划书》

“林正明不是要打官司争产业吗?好,我们就在法庭上,堂堂正正地跟他打!”黄砚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霸气,“但在此之前,我们要让‘拾光’这个名字,响彻整个槟城!让它不再是码头边一间籍籍无名的破旧照相馆,而是一个…承载着巨大关注度、拥有强大舆论力量的…金字招牌!”

他指着计划书上的条款,语速加快,思路清晰得如同最精密的机器:

“第一步,股权重组。我会以黄氏航运的名义,立刻向拾光注资,取得控股权。但保留你作为创始人家属的核心权益和象征性股权。这一步,是为了给拾光披上黄家的虎皮,震慑宵小,同时堵住林正明妄图通过‘放弃文书’抢夺经营权的嘴!让他只能从‘产业继承’的角度来打官司,而这恰恰是我们证据最充分的地方!”

“第二步,品牌重塑。利用黄家的资源和影响力,为拾光照相馆造势!我们要把它包装成一个…承载着南洋华人奋斗精神、见证着历史沧桑变迁、甚至…记录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沉冤旧案的…传奇文化地标!我们要让全槟城、全南洋的华人,都知道拾光的故事!知道它背后那位含冤而死的林先生!让舆论…成为我们最强大的盟友!”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黄砚舟的目光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带着一种冷酷的算计,“在拾光重新开业、万众瞩目的那一天…在闪光灯最密集、全城目光聚焦的巅峰时刻…”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一幕:

“我们将当众开启橡胶林三号井!将里面埋藏的证据…连同这个紫檀木盒里所有的真相…一起!在无数镜头和目光的见证下…公之于众!”

“轰——!”

李晚星只觉得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开!巨大的震撼让她瞬间失语!她呆呆地看着黄砚舟,看着他那张冷峻如冰、此刻却因燃烧着复仇火焰而显得无比慑人的脸庞!

在拾光照相馆万众瞩目的开业典礼上…在闪光灯下…当众开启那口埋葬着阿爸用生命守护的秘密的枯井…将所有的肮脏、阴谋、背叛和血泪…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这个计划…太疯狂!太大胆!也太…狠绝了!

这不仅仅是要翻案,不仅仅是要夺回产业…这简直是要将林正明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所有势力,彻底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让阿爸的清白,以最震撼、最无可辩驳的方式,昭告天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混合着巨大的激动和一种近乎嗜血的渴望,瞬间席卷了李晚星的全身!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高烧带来的昏沉和虚弱仿佛被这股烈焰彻底焚尽!

“你…”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极度沙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你…真的能做到?让拾光…变成那样的武器?”

黄砚舟迎视着她燃烧的目光,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最后的战前动员:

“你,敢不敢跟我赌这一把?”

“赌上拾光这块招牌!赌上你父亲的名誉!赌上我们手里所有的证据和筹码!”

“把林正明…和他背后所有的魑魅魍魉…一起拖到阳光下!让全南洋的人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有多黑!”

窗外,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如龙的惨白闪电,撕裂了整个墨黑的苍穹!瞬间将办公室映照得如同白昼!也将黄砚舟那张冷硬如铁、燃烧着不动声色火焰的脸庞,清晰地烙印在李晚星的眼底!

那光芒,亮得惊心动魄!如同地狱之门开启时,照亮审判之路的终极雷霆!

“我敢!”李晚星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两个字!她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脊背,那双被泪水、仇恨和重燃斗志烧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迎上黄砚舟的目光,里面燃烧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疯狂和决绝!

“只要能替阿爸讨回公道!只要能撕碎林正明!别说一个拾光!就算赌上我的命!我也跟你赌了!”

黄砚舟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深邃的眸底,那最后一丝审视和犹疑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共鸣的、冰冷的决绝。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向她伸出了那只缠着纱布、依旧渗着血迹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残留着砸裂桌角的血迹,也刚刚拂过尘封真相的紫檀木盒。它象征着力量,象征着血腥,也象征着…一条通往复仇与昭雪的不归路。

李晚星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伸出自己那只同样缠着纱布、掌心伤口依旧刺痛的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重重地、紧紧地,握住了黄砚舟伸来的手掌!

两只同样伤痕累累、带着血迹的手掌,在这一刻,跨越了身份、猜忌和过往的所有鸿沟,在窗外狂暴的风雨和刺目的电光见证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掌心相贴!伤口传来的刺痛混合着对方滚烫的温度和力量,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两人全身!那不是温情,而是一种歃血为盟的契约!一种将彼此命运彻底捆绑、共同坠向复仇深渊的决绝!

“好。”黄砚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终结般的沉重,他的手掌用力收紧,传递着磐石般的承诺,“从现在起,拾光…就是我们的武器。”

“而你,林晚星,”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称呼她的全名,眼神锐利如刀,“就是握紧这把武器…刺向敌人心脏的…那只手!”

他猛地松开手,转身,动作利落得如同即将出征的将军,对着门外沉声喝道:

“阿忠!”

厚重的实木门几乎在声音落下的瞬间被推开。阿忠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门口,浑身散发着风雨的气息,显然早已等候多时。他脸色沉凝,眼神锐利,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猛兽。

“少爷!”阿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备车!”黄砚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现在!立刻去西郊橡胶园!”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扫过矮几上那个打开的紫檀木盒,最后定格在李晚星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上,一字一句,如同最终的宣判:

“我们去那口井!”

“把元凶首恶…”

“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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