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金殿迷踪》
夜幕下的白鹿洞书院，失去了白日的朗朗书声与儒雅庄重，只剩下参天古木的幢幢黑影与穿行其间、如鬼火般摇曳的东厂番子手中的灯笼。寒风刮过屋脊，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完美掩盖了暗处细微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吸声。
张一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将身体紧紧缩在一尊石雕圣贤像之后，他的跆拳道服早已被树枝划破，沾满泥污。几步之外，欧阳菲菲屏息凝神，指尖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她调出了一份离线保存的明代建筑结构图，试图在这片巨大的建筑群中，找出那条建文帝口中、通往藏书阁地下秘道的入口。“礼圣殿…朱子祠…丹桂亭…”她无声地默念，眉头紧锁，每一次远处灯笼火光的逼近，都让她的心跳漏跳一拍。
罗子建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伏在他们斜上方的一处飞檐之上，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监视着下方东厂番子的布防动向。他手中紧握着几块小石子，随时准备投出，以声东击西。而陈文昌则护在面容苍白、却强自镇定的建文帝身旁，他的手不时下意识地摸向背包侧袋——那里有几包他视若珍宝的“救命”辣椒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一斌压低了声音，嗓音因长时间奔逃而沙哑，“吴老二那条老狗鼻子太灵，包围圈越来越小了。陛下，那入口究竟在何处？”
建文帝朱允炆深吸一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对往昔的追忆与痛楚，他指向不远处一座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肃穆的重檐建筑，低声道：“若朕…若我未曾记错，非在藏书阁之内，而其入口，实则始于…礼圣殿西南角，那尊负碑赑屃之下。此乃当年皇祖父暗中遣巧匠所设，以备不时之需。”
希望刚刚燃起，欧阳菲菲却猛地一盆冷水泼下：“不好！礼圣殿现在是火光最盛的地方，吴老二至少在那里布置了十个人！硬闯就是自投罗网！”她将手机屏幕微微倾斜，让众人能看到上面粗略标注的敌人分布红点。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朝着他们藏身的区域围拢过来！“他们发现我们了！”罗子建从屋檐上滑下，语气急促。
“跟我来！快！”建文帝此刻竟显出几分超出预期的镇定，或许是被逼到绝境的反弹。他率先沿着一条狭窄的排水沟壑，向侧后方移动。四人组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在一处荒废的小院矮墙下，建文帝摸索着，猛地推开一块看似完整、实则松动的青砖，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黝黑洞口！“这里！这是一条旧时排水暗道，能通到礼圣殿后的碑林！”
危机时刻，不容多想。罗子建第一个钻入探路，确认安全后，欧阳菲菲、建文帝、陈文昌依次进入，张一斌断后，他奋力将青砖还原，几乎就在下一刻，东厂番子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就覆盖了他们刚才藏身的地方。
暗道内弥漫着浓重的泥土和腐朽气味，狭窄压抑，四人只能弯腰前行。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砰砰的跳动声。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罗子建压低的声音：“到头了，上面是块石板，好像能推开！”
微弱的光线从石板缝隙渗入。罗子建小心翼翼地顶开一条缝，观察片刻，用力将石板推开。众人鱼贯而出，发现正身处一片碑林之中，巨大的石碑在月光下如同沉默的巨人。而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灯火通明的礼圣殿！
成功绕开了正面包围！众人刚松了一口气，陈文昌却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捂住自己的背包——刚才在狭窄暗道中挤蹭，他背包侧袋的拉链被划开，那几包鲜艳的辣椒酱包装袋，赫然掉落在了他们出来的洞口旁边！在灰暗的夜色和青石地上，那抹红色格外刺眼！
“我的酱！”陈文昌几乎要哭出来。
几乎是同时，一队巡逻的番子恰好经过附近！“那是什么？”一声厉喝传来，灯笼的光柱立刻扫了过来！
“完了！”张一斌暗骂一声，就要冲出去硬拼。
“别动！”欧阳菲菲猛地拉住他，眼中闪过机智的光芒，“文昌！还有酱吗？”
“有！还有最后一包！”陈文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从背包深处掏出另一包。
“给我！”欧阳菲菲一把抢过，语速快得像子弹，“陛下，得罪了！张一斌，子建，准备制造动静！文昌，你最快，看到那边偏殿角落堆放的杂物了吗？好像是些旧灯笼和布料，去把它点着！注意安全！”
虽然不明所以，但长期的默契让众人立刻行动。欧阳菲菲迅速撕开辣椒酱包装，不等建文帝反应，竟直接将那红彤彤、油腻腻的辣酱抹了些在建文帝价值不菲的旧僧袍袖口和下摆上，甚至快速在他脸上也蹭了一点。
“姑娘，你这是…”建文帝惊愕莫名。
“来不及解释，装醉汉！趴下！”欧阳菲菲低吼，同时自己也在手上抹了点，然后猛地将空包装袋塞回那个暗道入口的缝隙里。
另一边，陈文昌已借着石碑掩护溜到偏殿角落，掏出火折子（这是他之前野外探险的习惯），瞬间引燃了那堆干燥杂物，一小股火苗和浓烟腾起！
“走水了！走水了！”罗子建立刻用变调的声音尖声大叫，同时和张一斌捡起石头，用力砸向远处另一面的院墙，发出砰砰巨响。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所有番子的注意力。“那边！快救火！” “有人声！在那边墙下！” 混乱的喊声此起彼伏，大队人马朝着火点和砸墙声涌去。
而就在辣椒酱掉落的地方，那几个被吸引过来的番子看到了地上的包装袋和从暗道缝里露出的那一角，也闻到了空气中突然弥漫开的一股奇特的、刺激性的辛辣气味。他们疑惑地捡起那从未见过的亮闪闪的“小袋子”，又看到了不远处碑林旁，一个穿着破旧僧袍、满身“污秽”（辣椒酱）、散发着古怪气味的“醉汉”，正摇摇晃晃地趴在一块石碑下，似乎还在呕吐（建文帝在欧阳菲菲示意下装的）。
“呸！原来是个醉秃驴！还把这种污秽之物弄得到处都是！真晦气！”一个番子嫌弃地扔掉辣椒酱包装袋，踢了踢地上的“醉汉”。建文帝配合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头儿叫我们去救火和抓人！别管这醉鬼了！”另一个番子催促道。灯笼光柱移开，这队番子也匆匆奔向混乱的源头。
直到脚步声远去，欧阳菲菲才从另一块石碑后闪出，飞快地扶起建文帝。张一斌和罗子建也汇合过来，陈文昌则惊魂未定地从偏殿后溜回，火势已被其他赶去的番子扑灭，但造成的混乱足以给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菲菲，你真是女诸葛！”张一斌由衷赞叹，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欧阳菲菲松了口气，指了指建文帝身上的辣椒酱：“无奈之举。这味道冲，颜色像血又像污渍，加上远处失火和声响，足够让他们误判，以为这里只是个醉汉捣乱。现代工业调味品，关键时刻能救命。”她说着，拿出湿巾（同样是穿越带来的宝贝）递给建文帝，“陛下，快擦擦。”
建文帝接过湿巾，擦着脸上的辣酱，感受着那清凉的触感和从未闻过的香气，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屡屡出人意料的年轻人，最终化为一声苦笑：“诸位…真是让朕…让我大开眼界。”
经此一闹，礼圣殿周边的守卫明显被调开了许多。四人组护着建文帝，利用阴影和碑林掩护，终于潜行至礼圣殿西南角。那里果然有一尊巨大的石雕赑屃，背负着沉重的石碑。
按照建文帝的指示，张一斌和罗子建合力，尝试转动赑屃的头部。只听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嘎吱”声，赑屃底座的一块石板竟缓缓向下沉陷，露出一个通向地下的、狭窄的石阶入口！一股带着陈腐书卷气和尘土的凉风从下方涌出。
成功找到了！众人心中一阵狂喜。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依次进入的瞬间，欧阳菲菲手腕上现代登山表的高度计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异常波动提示，同时，她背包里的手机，即便隔着布料，也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不可查的蓝光，旋即熄灭，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是接近秘道入口的某种能量场干扰？还是…碧云剑对现代电子设备的奇特感应？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藏匿着碧云剑的背包，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这条洪武帝留下的秘道，仅仅是一条逃生之路那么简单吗？碧云剑与它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未知的关联？
“快进去！”张一斌催促道。
欧阳菲菲压下心头疑虑，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沉寂而危险的夜色，弯腰步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石板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将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