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劳苦功高，朕心甚慰，亦甚是思念。着定北王即刻押解蛮夷之首铁木真，返回京师，朕将亲自为其庆功洗尘。北境防务，事关重大，不可一日无帅。
镇北军副将陈武，忠勇有加，暂代统帅之职，总领北境一切军务，待朝廷选派新帅。钦此——！”
明升暗降！
杯酒释兵权！
傻子都听得出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刚刚打赢了这场决定国运的大战，屁股还没坐热，兵权就要被收回去了？
还要把殿下调回京城那个虎狼环伺的牢笼里？
“陛下……”
一名性情耿直的将领，忍不住就要出声质疑。
却被身旁的陈武，用眼神死死地按了下去。
“儿臣，领旨谢恩。”
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萧济安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伸出双手，从王承恩手里，接过了那卷死沉死沉的圣旨。
刘公公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和煦。
来之前，他还担心这位打了大胜仗，手握重兵的年轻王爷会心有不忿，甚至抗旨不尊。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平静地就接受了。
这让他此行的差事，办得轻松了许多。
“王爷快快请起，您现在可是亲王之尊，咱家可受不起您的大礼。”
他立刻上前将萧济安扶起，又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崭新的亲王冠冕服饰。
“王爷，陛下有旨，命您即刻换上冠服，三日后便启程回京。陛下和满朝文武，可都等着为您庆功呢。”
……
夜深了。
送走了王承恩一行人安歇，萧济安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陈武、赵虎等几名核心将领，全都聚集在此，一个个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殿下，您……您真的要回京城？”陈武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这道圣旨，分明是……”
“是忌惮我，怕我拥兵自重，尾大不掉。”萧济安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自古君王，皆是如此。我若是在接到圣旨时流露出半点不满和迟疑，明日等待我的就不是庆功的御宴，而是宗人府的天牢了。”
“可京城是什么地方，您比我们都清楚！”赵虎急声道，“太子、沛王、燕王……哪一个不是对您恨之入骨？您此番回京，无异于虎入狼群啊！”
“那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做？抗旨不尊吗？”萧济安放下茶杯，抬起眼扫视着众人，
“然后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让那几位兄弟有正当的理由，带着皇帝的圣旨，率领大军来平叛？届时，镇北军是听我的，还是听陛下的？”
一连串的反问，让帐内的将领们全都哑口无言。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从他们打赢的那一刻起，选择权就不在他们手中了。
“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办？”陈武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
“我回京，是必然。但镇北军，必须牢牢地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萧济安站起身，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北境地图前。
“陈武。”
“末将在！”
“圣旨上说，你暂代统帅之职。这个暂代，我希望能一直暂代下去。”萧济安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陈武心中一震，他立刻单膝跪地：“末将，誓死效忠殿下！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这镇北军的帅印，除了您，谁也拿不走！”
“好。”萧济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他扶起。
“我走之后，你要做三件事。”
“第一，此次大战，我们缴获了大量的金银、兵器。除了上交朝廷的那一部分，我留下了七成。”萧济安的声音压得很低，
“用这些钱，在北境给我招兵买马。那些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流民，是最好的兵源。我要你在一年之内，将镇北军的规模，扩充到五十万！”
“第二，用我们缴获的蛮族炼铁技术，改良兵器。另外，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方法，继续操练新兵。我要我的镇北军，成为大夏最锋利的刀！”
“第三……”萧济安从怀里，掏出几封早就写好的信，递给陈武，
“这是我给你留下的几个锦囊。你记住，无论日后朝廷派谁来接替你的位置，无论京城发生任何变故，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只看我的信行事。”
陈武郑重地接过那几封信，如同接过了万钧重担。
“末将，遵命！”
交代完一切，萧济安走出了书房。
他独自一人，登上了镇北关的城楼。
月光如水，将这座饱经战火的雄关，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银辉之中。
他迎着刺骨的寒风，望向了遥远的南方，那座灯火辉煌，也埋藏了无尽杀机的帝都。
沙场之上的战争，结束了。
但朝堂之上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等着我。”
“我会回来的。”
清晨的阳光，为连绵的雪山镀上了一层金边。
凯旋的队伍，即将踏上返回京师的漫漫长路。
传旨太监王承恩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言语间颇不耐烦。在他看来，这位新晋的定北王殿下，实在有些磨蹭。
但萧济安并未理会。
在离开镇北关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点将台上，近两万镇北军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
他们身姿笔挺，甲胄鲜明，与月前那支面带菜色、士气低落的疲敝之师，已然判若两军。
战争，是最好的淬炼。
萧济安身穿王袍，一步步走上高台。
他的身后，陈武、赵虎等将领，神情肃穆地跟随着。
萧济安走到了高台的最前方，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在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他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