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主，这不合规矩。”
李府正厅，刘氏端坐在主位上，嘴角挂着假笑。她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眼神不善地盯着来访的林一。
林一身着正式礼服，身后跟着八个抬着聘礼的林家仆役。大红绸缎包裹的礼盒堆满了半边厅堂，最显眼的是一对活雁——按古礼，这是最高规格的提亲仪式。
“李伯父身体欠安，家中事务暂由妾身做主。”刘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李家与周家的婚事早已定下，聘礼都收了，断无反悔之理。”
林一神色不变：“据我所知，周家聘的是李家庶女，而非嫡女李丽。”
刘氏脸色微变：“林少主消息灵通啊。不过...”她冷笑一声，“李丽公然违抗父命，私自离家，早已被逐出家门。她的婚事，自然由我这个当家主母说了算。”
“是吗？”林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李伯父的亲笔信，明确表示同意我与李丽的婚事。”
刘氏接过信扫了一眼，脸色顿时铁青：“这...这不可能！老爷他...”
“李伯父虽然病重，神志却清醒得很。”林一声音转冷，“刘夫人，您私自扣押家主，篡改家书，该当何罪？”
刘氏猛地站起：“放肆！这是李家内务，轮不到外人插手！”她一挥手，“送客！”
几个家丁围了上来。林一纹丝不动，只是轻轻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涌入十余名身着统一服饰的林家护卫，将家丁们反制。
“刘夫人，”林一的声音如寒冰，“今日我来，是给李家面子。若您执迷不悟...”他取出一块令牌拍在桌上，“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刘氏看清令牌上的“御”字，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三日。”林一竖起三根手指，“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李丽平安归家。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刘氏，“周家的下场，您应该不想尝试。”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满堂聘礼和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刘氏盯着林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她招手唤来心腹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丫鬟点点头，匆匆往后院跑去。
李府后院一间偏僻的厢房里，李丽正坐在窗前发呆。自从那日被强行带回，她就被软禁在此，门外日夜有人把守。唯一的好消息是，弟弟李明偶尔能偷偷溜进来传递消息。
“姐！”窗户被轻轻叩响，李明的小脸出现在窗缝中。
李丽赶紧开窗让他进来：“怎么样？有消息吗？”
“林大哥来提亲了！”李明兴奋地说，“带了好多聘礼，还把刘姨娘吓得半死！”
李丽心头一暖，但随即担忧起来：“刘氏不会轻易放人的。”
“林大哥说了，让你别担心，他自有安排。”李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王伯让我给你的，说是...你懂的。”
李丽接过纸包，轻轻一嗅，是巴豆粉的味道。她心领神会：“父亲怎么样了？”
李明神色黯然：“不太好。刘姨娘天天亲自送药，不许旁人靠近。我偷偷倒掉了一些，但...”
李丽握紧弟弟的手：“明儿，帮我个忙。下次刘氏送药时，你想办法留一点给我。”
“姐，你要干什么？”
“查清楚她到底在药里加了什么。”李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如果是毒...这就是扳倒她的证据。”
李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试试。对了，林大哥还让我告诉你，他在查周家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周家？”
“嗯，好像是什么...走私？”李明挠挠头，“记不清了。总之是很严重的罪。”
李丽若有所思。周家作为地方豪强，做些违法勾当并不稀奇。但如果证据确凿...
“明儿，你回去告诉王伯，我需要见林一，越快越好。”
李明刚离开不久，房门突然被推开。刘氏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小贱人，得意了吧？”她阴阳怪气地说，“林家少主亲自来提亲，多大的面子啊。”
李丽不动声色：“姨娘言重了。”
刘氏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能翻天！我告诉你，周家的婚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头皮传来剧痛，李丽咬牙忍住：“姨娘何必动怒？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听从便是。”
刘氏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服软：“你...你愿意嫁去周家？”
“林少主虽好，但周家毕竟先下聘。”李丽低眉顺眼地说，“女儿思来想去，还是该守礼法。”
刘氏狐疑地打量着她，突然冷笑：“装得倒像！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三日后，花轿准时上门。”她松开手，“好好准备吧，周公子可不像林少主那么怜香惜玉。”
说完，她甩袖而去，重新锁上了房门。
李丽揉了揉发麻的头皮，嘴角却浮现一丝冷笑。三日后？足够了。
夜深人静，李丽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她偷偷藏起来的香露，气味独特而持久。她将香露滴在窗棂和门缝处，然后静静等待。
约莫子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黑影灵巧地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丽妹？”
是林一！李丽差点惊呼出声，急忙扑过去：“你怎么...”
林一捂住她的嘴，指了指门外。守卫的鼾声隐约可闻。他拉着她退到最远的角落，才低声开口：
“我收到李明的消息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发现什么了？”
李丽将巴豆粉和刘氏送药的事简要说明，然后问道：“周家那边...”
“走私军火给北燕。”林一的声音冷了下来，“证据确凿，已经呈报朝廷了。”
北燕是大晟的宿敌，近年来边境冲突不断。周家此举，等同叛国。
“什么时候收网？”
“就在这两日。”林一皱眉，“但我担心刘氏狗急跳墙，会对你不利。”
李丽握住他的手：“我没事。关键是父亲...我怀疑刘氏在药里下毒。”
林一沉思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这是解毒丹，可解百毒。想办法让李伯父服下。”他又取出一个精巧的竹哨，“若有危险，吹响它。我的人一直在附近。”
李丽将东西藏好，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刘氏说三日后花轿上门。”
林一冷笑：“放心，周家活不到那天。”
正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一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躲到门后。守卫推门看了一眼，见李丽“熟睡”，又关上门离开了。
“我得走了。”林一轻声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我...”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李丽握紧那枚竹哨，心中既温暖又忐忑。林一的行动比她想象的更快更果断，但刘氏和周家也绝非易与之辈。这场博弈，胜负尚未可知。
次日清晨，李府突然骚动起来。李丽从窗缝中看到家丁们神色慌张地跑来跑去，隐约听到“周家”“抄家”等字眼。她心头一喜——林一得手了！
中午时分，李明偷偷溜了进来，小脸兴奋得通红：“姐！出大事了！周家被抄了！周老爷和周公子都被抓了，说是...叛国罪！”
“刘氏什么反应？”
“吓坏了！”李明压低声音，“她刚才收拾细软想跑，被王伯带人拦住了。对了，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有几滴褐色药液。李丽小心收好，又问：“父亲呢？”
“我按你说的，把解毒丹混在茶里给父亲喝了。”李明皱眉，“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
李丽心头一沉。如果解毒丹无效，要么是药不对症，要么是...毒性已深。
“明儿，帮我送个信给林一。”她快速写了一张纸条，“一定要亲手交给他的人。”
李明刚离开不久，房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刘氏满脸狰狞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子。
“小贱人！是你干的吧？”她尖声叫道，“勾结林家害周家！”
李丽后退一步：“姨娘在说什么？女儿被关在这里，如何...”
“少装蒜！”刘氏一巴掌扇过来，李丽躲闪不及，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周家倒了，你也别想好过！”她转向那两个男子，“带走！老规矩，卖得越远越好！”
李丽心头大骇。刘氏这是要狗急跳墙，直接把她卖给人贩子！
“父亲不会允许的！”她厉声道。
刘氏狞笑：“那个老不死的？他活不过今晚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丽。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壶砸向刘氏，趁对方躲闪之际，掏出竹哨拼命吹响。
尖锐的哨声划破空气。刘氏脸色大变：“快堵住她的嘴！”
两个男子扑上来，李丽拼命反抗，但终究力不从心，很快被制住。就在他们即将把她拖出房门时，一道黑影从窗外飞掠而入，寒光闪过，两个男子惨叫倒地。
是林一的暗卫！
刘氏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暗卫正要追击，李丽喊道：“先别管她！带我去见父亲！”
暗卫二话不说，抱起李丽跃出窗外，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李茂的卧房。推门进去，李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父亲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气若游丝。李明跪在床边，泪流满面。
“父亲！”李丽扑到床前，握住那双枯瘦的手。
李茂勉强睁开眼睛：“丽...儿...”
“解药呢？林一给的解药呢？”李丽急问李明。
“喂了两次，都没用...”李明抽泣道。
李丽突然想起那个小瓷瓶，赶紧取出来：“父亲，刘姨娘给您喝的药，是不是这个？”
李茂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快！去请大夫！”李丽对暗卫喊道，“带上这个药样！”
暗卫领命而去。李丽握着父亲的手，心如刀绞。她早该想到，刘氏用的毒绝非普通毒药，否则解毒丹不会无效。
“丽...儿...”李茂艰难地开口，“爹...对不起你...”
“父亲别说了，您会好起来的。”李丽强忍泪水。
“听...我说...”李茂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把钥匙，“库房...暗格...你娘的...嫁妆...”
“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李丽哽咽道，“城南的宅子，还有...还有与林家的婚书。”
李茂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林...少主...可靠...爹放心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父亲！”
就在这危急时刻，房门被猛地推开。林一带着一位白发老者匆匆进来：“孙神医，快！”
老者二话不说，上前为李茂诊脉。片刻后，他从药箱中取出几根银针，迅速刺入李茂的几处穴位。
“怎么样？”李丽焦急地问。
“北疆奇毒‘百日枯’。”孙神医沉声道，“中毒者日渐衰弱，百日而亡。幸好发现得早，还有救。”
李丽如释重负，眼泪夺眶而出。林一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别怕，孙神医是太医院院首，专精解毒。”
孙神医开了一剂方子，命人速去煎药。然后他看向那个小瓷瓶：“这毒药中掺了曼陀罗，会让人神志不清。下毒之人，心思歹毒啊。”
“刘氏...”李丽咬牙切齿，“她跑了吗？”
林一摇头：“我的人已经把她和周家余党一网打尽，就关在柴房。”他顿了顿，“丽妹，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刘氏不是主谋。”
“什么？”
“她背后是贾丞相。”林一声音低沉，“刘氏娘家与贾家是远亲，这次下毒和走私案，都是贾丞相在幕后操纵。”
李丽震惊不已：“为什么？李家与贾丞相无冤无仇...”
“因为婚书。”林一苦笑，“贾丞相一直想让他侄女嫁入林家，以控制商察司。你母亲与家母的约定，坏了他的计划。”
原来如此！李丽恍然大悟。难怪贾丞相不惜大费周章也要除掉她和父亲...
“那现在...”
“贾丞相暂时动不了了。”林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掌握的罪证足够让他自顾不暇。不过...”他握住李丽的手，“你和李伯父最好暂时离开江州，避避风头。”
李丽看着病榻上的父亲，坚定地点头：“等父亲稍好一些，我们就走。”
三日后，李茂在孙神医的精心调理下，病情大为好转。刘氏和周家余党被押送京城受审，而贾丞相也在朝堂上遭到御史联名弹劾，自顾不暇。
这天清晨，李丽正在院中晾晒药材，林一突然来访，身后跟着几个抬着箱子的仆役。
“这是...”
“聘礼。”林一笑吟吟地说，“上次留在李府的，我让人取回来了。”
李丽脸一红：“谁答应嫁你了？”
“李伯父啊。”林一故作惊讶，“他昨天已经正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怎么，他没告诉你？”
李丽又羞又恼，抓起一把草药扔过去：“无赖！”
林一大笑着躲开，然后突然正色，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李丽，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说...要送给未来的儿媳。”
锦盒里是一对翡翠手镯，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传世之宝。李丽眼眶发热：“这太贵重了...”
“不及你万分之一。”林一执起她的手，“丽妹，待李伯父痊愈，我们就成亲，好吗？”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李丽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赴汤蹈火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