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叶刚抬手揉了揉发麻的膝盖，牢门外忽然传来铁链拖动的“哗啦”声，紧接着是两道脚步声，一轻一重，渐渐靠近。
还没见到人影，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萧玉衣叫她的声音。虽然苻叶现在的精神状态不算太好，但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但是萧玉衣怎么来了？
苻叶抬头望去，只见堂瑛里一身墨色官服，腰佩长剑，面容依旧严肃，却少了几分初见时的凌厉。
她身后跟着的萧玉衣，提着一个食盒，血色裙摆上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赶路匆忙。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铁锈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苻叶下意识地站起身，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惊讶：
“堂大人？您怎么会来这里？”
堂瑛里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扫过牢房里简陋的陈设，最终落在苻叶身上，声音比平日温和了些：
“苻公子，我知道你是因千华之事被牵连。今日相见时，我便觉得此事有蹊跷——”
“我查到你与千华素无交际，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算不上什么大错。”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今早搜捕千华时，我偶遇了萧姑娘，听她说起你们同住一处。”
“后来我便去街坊那里打听有没有见过生面孔，想着先把你被关的消息告诉她，也好让她放心，顺便……带她来见你一面。”
萧玉衣这时已经快步走到稻草堆旁，将食盒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食盒里的热气瞬间冒了出来，驱散了牢房里的寒意——里面放着一碟羊肉、一碟黄瓜，还有两个香喷喷的胡饼，旁边还摆着一个瓷碗，碗里盛着温热的驼奶。
“阿叶，你肯定饿了吧？快坐下吃。”
萧玉衣抬头看向苻叶，眼神里满是关切，手指还轻轻拂去了食盒边缘的一点汤渍，显得格外细心专注：
“我来的时候特意让店家热着，现在温度正好，以前你就喜欢吃黄瓜，这根黄瓜可是费了我不小功夫呢。”
苻叶看着眼前的吃食，心里一阵暖意——
他确实从上午被关进来后就没吃过东西，此刻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不由得“咕噜”响了一声。
苻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稻草堆上坐下，拿起一个胡饼，咬了一口，松软的胡饼带着麦香，嚼起来格外踏实。
“今天的事，我听堂大人在路上都跟我说了。”
萧玉衣坐在他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声说道：
“那富商仗着有钱，在堂大人面前说了不少你的坏话，还好堂大人明事理，没被他蒙骗。”
她顿了顿，又问道，“阿叶，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吧？”
苻叶咽下嘴里的胡饼，喝了一口驼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舒服得他轻轻舒了口气。
他放下碗，眼神坚定了些：“我已经跟沈姑娘说过了，明日朝堂之上，我会亲自自证清白。”
“千华劫富济贫，虽违了律法，却也帮了不少百姓；而那富商常年压榨佃户，私藏赋税，这些都可以很轻易地找到证据。”
“只要能把真相说出来，想来知府会还我一个公道，不然我也无可奈何，只能等着沈姑娘来劫狱了。”
“小雪也来看过你了？”
萧玉衣听到沈奕雪的名字，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恍然的神色：
“难怪我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她——早上我出门逛街，回来后没见她人影，应该是去处理别的事了。”
“最后，也还是她先来监牢这里看你了。”
她想起沈奕雪平日里的行事风格，不由得松了口气，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心里面却空了下来：
“小雪心思缜密，手段又高明，有她帮你，阿叶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便不再提牢房里的烦心事，转而说起了自己今天逛街的见闻：
“阿叶，我今天去西街的那个丝绸坊了，里面的丝绸可好看了！”
“有一幅孔雀图，那孔雀的羽毛绣得跟真的一样，连眼睫毛都清清楚楚的。”
“还有东街的糖画，我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甜得很，本来想给你和小雪带回来，结果路上怕化了，就自己吃掉了。”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把牢房里的压抑都抛到了脑后。
苻叶听着她的话，手里的胡饼也吃得慢了些。他看着萧玉衣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刚才还紧绷的神经，在她的话语里渐渐放松下来。
堂瑛里则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安静地听着两人交谈。她没有插话，只是偶尔看向窗外，似乎在留意时间。
过了约莫一刻钟，萧玉衣还在说着街边的杂耍，堂瑛里忽然开口：
“萧姑娘，时候不早了。牢房探视不宜过久，再不走，要是被那柳万山的人看到，恐怕会生出别的事端。”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萧玉衣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确实聊得太久了。她看向苻叶，眼神里满是不舍：
“阿叶，那我先跟堂大人走了。你在里面好好照顾自己，明天我会在朝堂外等你消息的。”
苻叶点了点头，拿起最后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咽下后才说道：
“放心吧，我没事。你们路上也小心些。”
萧玉衣又叮嘱了几句“别着凉”“记得把驼奶喝完”，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跟着堂瑛里向牢门走去。
堂瑛里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苻叶，语气郑重：
“苻公子，明日公堂之上，我会尽力帮你作证。你也不必过于紧张，只需把真相说出来即可。”
苻叶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谢堂大人。”
此时，堂瑛里眉头一蹙，有些犹豫地开口：
“那知府李大人和柳万山私交很好，想必明日的公堂之上会有不少横生的事端。”
“这些，苻公子都要有所准备。”
堂瑛里没再多说，转身关上了牢门。铁链锁门的“咔嗒”声传来，牢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苻叶看着紧闭的牢门，愣了片刻，才低头看向地上的食盒——
里面的食物已经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空碗和两个空碟。
他把食盒盖好，放在一旁，重新坐回稻草堆上。此刻的他，吃饱喝足，身上也暖和了不少，之前因被关押而生出的烦躁和焦虑，也消散了大半。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开始仔细思索明日朝堂上该如何自证清白——
哪些证据该先呈交，哪些话该重点说，那富商可能会提出哪些反驳，又该如何应对……
然而，苻叶不断清晰的头脑再次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喂！姓苻的！你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