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叶是被窗外漏进来的一缕晨光刺醒的。
预想中该撕裂般疼痛的头颅，此刻却异常澄澈，连昨夜梦魇里沈奕雪淬毒的眼神，都清晰得仿佛就刻在眼前。
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身下的锦被，丝绸的凉滑蹭过指腹，这陌生的触感让他猛地回神——
他没死。
“你醒了。”
门外传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苻叶循声抬头，只见雕花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中年男人缓步走进来，从他的声音里苻叶可以知道这就是那天的面具人。
男人见状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锦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丝微风。
“救活你，可不容易。”
男人指尖叩了叩椅臂，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的事这几天算是传遍西域了，你那位大师姐确是真的下了死手，把你从疏勒扔到了莎车，你能活过来只能说是运气好了。”
“沈奕雪……”
苻叶低声说出这个名字，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像是结了层薄冰。
他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攥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比刚才重了几分：
“她这次，是真的想让我死了。”
男人显然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多了几分诱导：
“之前我便和你提过向天疫教复仇，如今你无处可去，不如跟我做笔交易？”
苻叶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只需如实说出你知道的天疫教秘密，”
男人继续说道，语气平缓却带着诱惑力：
“我便让你加入神罗宗。在这里，你能得到最顶尖的功法，最强的资源，足以让你有能力，去找沈奕雪找陈晚报你的血海深仇。”
苻叶沉默了。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神罗宗？他在原主的记忆里可以找到这个名字，说是仅次于天疫教的第二大门派，还是神教联盟的主持者。
若是能加入这里，复仇或许真的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可他心里也清楚，他哪里可以知道多少秘密呢？
但是苻叶不在乎，有多少说多少，他猛地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眼底燃起一簇怒火，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坚定：
“我愿意。”
男人听到这话，突然开怀大笑起来。那笑声不似做作，倒像是真的满意他的回答。
“好！痛快！”
男人拍了拍椅臂，起身走到床榻前，
“既然你愿意，那现在就拜师吧。拜了我，你就是我亲传弟子，神罗宗的资源，你尽可先用。”
苻叶有些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问道：
“不先问我天疫教的机密了吗？”
他以为至少要经过一番盘问，甚至是试探，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
男人又是一阵大笑，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
“你能知道多少东西？”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苻叶的胸口：
“你连‘噬灵秘法’都没接触过，你知道的那些，对我神罗宗而言，不值一提。”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看你有没有恨到愿意背叛自己的门派。”
苻叶的脸微微一白。
他不再做声，只是按照男人的指示，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在地上站定，对着男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冰凉的青砖时，他没有丝毫犹豫。
“起来吧。”
男人抬手虚扶了一下：
“我是神罗宗的长老凌玄，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凌玄的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苻叶。”
他站起身，声音依旧平淡，没有拜师后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
凌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
“你底子太差，就练了个‘锻骨功’。我平日里要处理宗内事务，没时间一直教你基础功法。”
他转身朝门外喊了一声：
“婉希，进来。”
门外很快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抹倩影随之出现。
苻叶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来人是个少女，身着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头发用一根玉簪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她的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亮得通透，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
换做以前，苻叶见到这样的少女，定会激动得说不出话，甚至不敢直视。
可现在，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心里没有丝毫波澜，现在的他对所有看似美好的人和事，都多了一层戒备。
“苻叶，快给你师姐问好。”
凌玄开口提醒道。
苻叶机械地转过身，对着少女微微躬身，声音没有起伏：
“师姐好。”
司婉希也不是自来熟的性子。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清淡淡的，像山间的溪流：
“不必多礼。我叫司婉希，是师尊的大弟子。往后你的基础功法，便由我来教。”
她的声音刚落，凌玄便注意到苻叶又抬头看了司婉希一眼，不由得挑眉问道：
“你们……难道之前认识？”
苻叶心里一动，可他不想平添任何麻烦，就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弟子与师姐从未见过，只是觉得师姐的名字有些耳熟，许是记错了。”
凌玄也没多问，摆了摆手：
“既然不认识，那便罢了。婉希，你带苻叶出去熟悉熟悉宗内的环境。”
“是，师尊。”
司婉希应了一声，转身对苻叶说：
“跟我来吧。”
苻叶点点头，跟在司婉希身后走出了房间。
司婉希走在前面，步伐不快，偶尔会停下，简单介绍几句：“前面是演武场，每日辰时到午时，会有弟子在此修炼。”“那边是藏经阁，你日后修炼遇到问题，可去那里找典籍。”
苻叶跟在后面，偶尔会问一两句，语气依旧平淡。
司婉希也耐心回答，没有多余的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步之遥，不远不近，透着陌生的礼貌。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司婉希看了看天色，对苻叶说：
“时辰不早了，先去膳房用晚膳吧。你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让膳房给你留了粥和小菜。”
苻叶没有拒绝，跟着她去了膳房，两人依旧没什么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用过晚膳后，司婉希把苻叶送回了他的房间，叮嘱道：
“明日辰时，你到我房内找我，我们不去嘈杂的地方。”
“多谢师姐。”
苻叶应道。
司婉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羽洛让他找的，应该就是这个司婉希了，但是现在的苻叶只觉得无所谓了。
复仇才是最重要的。司婉希是他的师姐，是教他功法的人，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苻叶关上窗户，走到床榻边躺下。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沉沉睡去。
“连羽洛的弟子都在自相残杀，宗主，天疫教当真是千疮百孔了。”
“熵要是知道自己底下第一人的弟子转投了我们，怕是要气急败坏了。”
“那小子也是个傻蛋，随便养着他当个吉祥物就够给其他门派打榜样了，未来还是我们神教联盟的。”
……
“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