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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碎屑,像无数淬毒的针尖,深深楔入烬生跪地的膝盖伤口里,每一次微小的颤动都牵扯着暴露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刺痛。父亲头颅的重量,不再是冰冷的负担,而是某种具象化的绝望,压得他双臂的肌肉纤维仿佛在哀鸣,酸胀感顺着肩胛骨一路蔓延至麻木的指尖。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那冰冷的金属颅骨边缘便更深地硌进他紧贴着的背脊皮肉,每一次都像在提醒他:背负的不仅是父亲的遗骸,更是这永夜般沉重的谜团与刻骨的遗恨。浑浊的独眼里,父亲那半睁的瞳孔倒映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凝固的惊愕仿佛已在他心底冻成了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每一次心跳都撞得它生疼。喉咙里堵着的不再是棉絮,而是一团浸透了血污、带着内脏腥气的破布,他想嘶吼,想质问这操蛋的命运,最终却只挤出几声破碎的、漏风般的“嗬…嗬…”,瞬间被周遭死寂冰冷的空气吞噬殆尽。后颈的长明种核心死寂如渊,那触感,冰冷、坚硬得如同棺椁的盖板,将刚才那场以眼焚命的疯狂爆发彻底封存、否定,仿佛那孤注一掷的挣扎从未发生,只留下更深的虚无。

“嗡——”

一阵冰冷的、非听觉的细微震颤,毫无预兆地从烬生颅骨深处弥漫开。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物理性的、令人牙酸的刮擦感,带着强烈的排异感,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在他脑髓沟壑里粗暴地搅动了一圈,又似触碰到滚油般急遽缩回,留下一种令人作呕的异物感。

【逻辑熵残余场域:高浓度污染。检测到…衰弱同源信号。指向性矢量稳定。距离:极近。】

长明种那非人的、直接在意识层面响起的冰冷宣告,字字清晰,带着数据库调用的机械回响和对“污染”的刻板排斥。烬生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一颤,怀中仅剩的知觉是父亲头颅冰冷坚硬的轮廓,那金属的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肋骨。“同源”两个字,像两颗刚从熔炉里钳出的、烧得通红的钉子,狠狠凿进他混乱的意识里,凿出一个除了眼前这具遗骸之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可能性。

还有谁?在这片父亲倒下的、被诅咒的废土上,流淌着同样血脉的残渣?

【信号特征分析匹配…数据库索引…吻合度99.7%。识别:关联性碎片—“母亲”。意识残余片段。】 长明种的判决不带一丝波澜,冰冷得像在宣读一份解剖报告。

“母亲!”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像两块滚烫的烙铁狠狠摁在了烬生最脆弱的神经末梢上。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独眼穿透父亲焦黑的残骸投向永夜深处。在那片比逻辑圣殿废墟更加污浊、被杂乱管道与腐败血肉堆砌的霓虹笼罩的区域——血肉黑市的入口,像地狱张开的一张淌着脓血的嘴。那个微弱的信号,竟指向那里!一股混杂着荒谬、恐惧和一丝微弱到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希冀,在他胸腔里剧烈翻腾。

烬生几乎是凭着残存的本能蠕动。他费力地脱下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染着焦痕与干涸血痂的外衣,布料摩擦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带着近乎亵渎的笨拙与一种被逼至绝境的疯狂,用坚韧的布条将父亲冰冷的头颅死死绑缚在背上。冰冷的金属颅骨每一次动作,都精准地碾过他那条被撕开的、尚未结痂的血槽,钝痛如同重锤,直冲天灵盖,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每一步都深陷冰冷的金属粉尘,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朝着那片散发着恶臭红光的区域挪去,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

黑市的入口像巨大伤口的两瓣皮肉外翻,劣质的霓虹灯招牌如同濒死的生物在抽搐痉挛,闪烁着诸如“神经插槽翻新,包爽!”、“记忆萃取,体验全新人生(副作用自负)”、“二手情绪滤芯九成新,泪点已重置!”等字眼,活像剥了皮的生物在惨笑。空气污浊得能噎死人:劣质机油的辛辣刺鼻、过期营养液甜腻中带着霉变的恶心、某种类似内脏腐烂的膻腥,还有排泄物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骚臭,层层叠叠,形成一层粘稠的、仿佛能吸附在皮肤上的秽气薄膜。无数藏在阴影里或是改造得奇形怪状的眼睛投来窥视,或贪婪或漠然,冰冷的机械义肢无声地招徕,关节处渗出可疑的油渍。烬生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全部感知都被长明种在他混乱视界内投射出的那条纤细、冰冷、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轨迹线攫住了。那线条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引线,直指黑暗深处。他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钻进一条散发着机油锈蚀和腐肉闷罐气息的窄巷。巷壁堆满了被抛弃的、扭曲变形的合金义肢,如同废弃的肢体丛林,散发着金属锈蚀和有机质腐败的混合怪味。尽头处,一扇毫无标识的暗哑金属门虚掩着,门缝中吝啬地漏出一线惨白到没有温度的光,像死人的眼白。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液刺鼻氨味和浓重铁锈血腥的空气,如同冰冷的湿毛巾,猛地捂住了烬生的口鼻,呛得他几乎窒息。惨白的光线来自头顶几个无影灯,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也冰冷刺骨。冰冷的金属架上,如同解剖课的教具般,整齐又冰冷地陈列着浸泡在淡绿色防腐液里的生物器官标本:一颗干瘪泛白、布满缝合线的心脏;一段缠绕着人工血管、末端还连着半截金属接口的肠子;一只瞳孔被防腐液泡得浑浊发胀的义眼,眼角还挂着凝固的硅胶泪滴……空气里只有液体轻微晃动和水泵低沉的、如同病人临终喘息般的嗡鸣。

一个人影背对着门,佝偻在角落的操作台前。污迹斑斑的白大褂下摆挂着黏腻的不明污渍,散发着消毒水和陈旧血污混合的气味。他正专注地摆弄着台面上纠缠盘绕的软硬管线,那布满油污的手指动作精密得如同在修复一件名表,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专注。那左臂从手肘处断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结构精密、覆盖着哑光黑色合金外壳的液压动力钳具,钳口泛着冷冽的金属寒光,开合间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剪刀剪断神经的“咔哒”声。他缓缓转过身,露出半张布满油污与冷漠的脸,眼睛浑浊,但左眼的位置,镶嵌着一颗布满细密传感器探头的猩红机械义眼,此刻正闪烁着冰冷的分析冷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是机械医师,这片废墟里臭名昭着的“解构”专家。

“哦?这么快就找到‘补货’了?”机械医师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缺油的齿轮在相互摩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液压钳微微抬起,精准地指向烬生背上鼓囊的外衣包裹,那包裹的边缘渗出暗沉的水痕(包裹头颅的布条在吸收黑市湿气)。他的视线掠过包裹,最终落在烬生惨白如纸、沾染血污汗渍的脸上,独眼中闪过一丝评估猎物价值的漠然精光,像是在打量一块待处理的肉,“‘折损率’有点高啊……看你这张脸就知道没少吃苦头。不过嘛,”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参差的、黄牙间杂着金属尖齿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探究毒蛇般的兴致和秃鹫看到腐肉般的算计,“好东西都值得一搏,对吧?”他伸出液压钳,那钳口无声地张开,带着精准的冷酷和不容置疑的试探,径直刺向包裹最鼓胀、最像颅骨形状的位置,仿佛在确认一件待处理的零件。

烬生像被毒蛇触及,猛地弓背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冰冷的金属门框激得他背上的伤口一阵锐痛,他闷哼一声。“信号源……在哪?!”声音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嘶哑得像是肺叶在漏风,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眼神死死盯住机械医师。

机械医师的动作顿住了。液压钳稳稳悬停在半空,发出近乎耳语般的、压迫性的细微嗡鸣。他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猩红一眼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信号源……呵。”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吸气声,像是嗅到了什么极其诱人的气味,“原来你背上那疙瘩……还能当探针用?”猩红义眼瞬间爆发出高倍扫描的微光,贪婪地在烬生身上上下游移,最终停在烬生紧护在胸前的手臂——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看来我们……终于可以谈谈点有趣的‘深层合作’了,小烬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诱惑,“而不是那些……粗浅的零件交易。”他刻意忽略了那个包裹,仿佛它瞬间失去了所有价值。

他不再看那个包裹,转身走向房间最深处一个被厚厚防尘布覆盖的、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巨大圆柱形容器前。他布满油污的手抓住防尘布一角,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兴奋和一种病态的炫耀欲,猛地一扯!

”哗——“

防尘布沉重地滑落在地,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惨白刺目的灯光下,一个半人高的厚重透明营养罐显露出来。罐壁极厚,内部注满了几乎不透明的、浑浊的淡蓝色液体,如同稀释的脓液。无数如同活体寄生虫般的管线在液体中悬浮、蠕动、缠绕,闪烁着微弱的生物电光。而在这一片冰冷液态坟墓的核心,管线密密麻麻交缠的中心,悬浮着一张脸。

“轰——!”

烬生胸腔里那颗残破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砸穿!泵向四肢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渣!喉管像被铁锈堵死,每一次试图吸气都牵扯着肺叶撕裂般的剧痛! 那张脸!苍白,浮肿,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久,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半透明的质感。双眼紧闭,眼睑下泛着诡异的青灰,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气泡。干涩的嘴唇微张着,像是在无声的尖叫或窒息。但那眉骨的线条,那鼻梁的轮廓,那下颌微妙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戳进他脑髓深处!

“妈……?”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干裂的嘴唇挤出,轻得像濒死的喘息,却在死寂的诊所里炸出惊雷! 眼前瞬间被酸涩的液体模糊,冲刷着脸上的血污。**无数温暖的碎片在混乱的颅内炸开:那双布满薄茧却总是温暖干燥的手笨拙地梳理他汗湿的头发;那张疲惫却总对他挤出温柔笑容的脸;那走调的、哼着旧时代小曲的嗓音在昏暗的工棚里回荡;还有那独特的、混合着蜂蜡防锈剂、汗水和淡淡机油的味道……** 所有这一切,都与眼前这具浸泡在污秽粘液中的、散发着浓烈腐肉酸气的残骸轰然对撞!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剧痛瞬间撕裂了他的认知! 不!不可能!那个会笨拙地拥抱他、会偷偷把营养膏省下来塞给他的女人……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一股混杂着极致痛苦、无边愤怒和对这亵渎仪式刻骨憎恨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他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压抑的、被血沫堵住的呜咽,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支撑他世界的最后一根梁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呃……妈……啊……”一个破碎、扭曲、不成人形的音节从烬生撕裂的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全靠撞在门框上的背脊勉强支撑。

“耐心点,小家伙。她‘活’着呢。”机械医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诱惑和残忍的炫耀。他伸出液压钳,用那冰冷的尖端带着金属特有的清脆敲击,轻轻叩在厚实的营养罐玻璃壁上。“嗒嗒。”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激活了罐中的污秽。

缠绕在头颅周围的光线应声亮起!不是柔和的光,而是密集的、如同劣质LEd灯珠组成的赤红脉络!那些红光疯狂地搏动、闪烁,带着一种诡异而精准的节律,真的像无数细小的生物心脏在同步跳动!无数更细微的微电流如同细小的蓝色毒蛇在红光间游走闪烁。而连接在头颅后颈的数根最粗壮、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管线末端,则如同贪婪的巨蚺口器,深深扎进了一堆被强行堆叠在一起的、指甲盖大小的漆黑AI芯片中。那些芯片闪烁着幽暗、不稳定的冷光,如同鬼火,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头颅轻微的、不自然的抽搐。

“完美,对吧?”机械医师陶醉地看着那搏动的红光脉络,猩红义眼贪婪地扫描着,“我的杰作——‘脏器阵列’。这些可爱的小芯片,就是她意识碎片的‘脏器’,靠着它们指令性的泵血逻辑,你的母亲……才没变成一堆真正的烂肉。”他踱步到烬生面前,染血的液压钳带着冰冷的威慑感和浓重的铁腥味,轻轻搭在烬生那因剧烈喘息和愤怒绝望而剧烈起伏的锁骨上。那瞬间的冰寒触感,让烬生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被毒蛇缠住。“可惜啊……”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冰冷的、近乎嘲弄的同情,“这只是最低限度的‘维生’。她的意识碎片就像快要溺死的人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泡,混沌,杂乱,脆弱得随时会‘噗’一声……散掉。可怜。”他摇着头,仿佛在惋惜一件即将报废的艺术品。

“你想……怎么样!”烬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眼睛死死锁在营养罐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仿佛要穿透浑浊的液体,唤醒沉睡的灵魂。身体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后颈的长明种死寂无声,如同在蛰伏等待,但那死寂深处,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凝聚。

“等价交换!这是黑市的地基!是这片废土上唯一的真理!”机械医师的笑容裂开,露出更多参差的金属尖齿,液压钳尖端瞬间收拢,发出危险的“咔哒”声,距离烬生的颈动脉只有毫厘。“我能做到的,远不止‘维持’!我能让她活过来!真正地活过来!不是靠这堆芯片被动驱动,而是能思考、能感知,能……”他甚至夸张地模拟了一下拥抱的动作,液压钳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能再次抱抱她的儿子!”猩红义眼死死锁定烬生的右眼和太阳穴,如同瞄准了猎物最致命的弱点,“但这需要‘燃料’!顶级的‘燃料’!鲜活的、高密度高纯度的‘记忆源质’!用它们去点燃这些芯片,驱动这些‘脏器’,编织、重塑她破碎的潜意识,把她从这滩冷冰冰的废水里……拉回来!”

他液压钳的尖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抵住烬生右眼义眼下方微微跳动的太阳穴皮肤,冰冷的触感让烬生一阵战栗。“而你,我亲爱的烬生宝贝儿,你身上……不,是你脑子里、眼睛里,就藏着这些顶级的‘燃煤’!你那只特别的右眼,还有你脑子里那些……关于她的、滚烫的、带着血肉温度的记忆片段!”他凑得更近,带着铁锈和消毒水味道的气息喷在烬生脸上,令人作呕,“特别是那些烙印最深、情感最强的片段……那些才是唤醒她的唯一火种!把它们给我!一段,换她‘活’过来一小块!再一段,再一小块!想想看,她能对你笑,能呼唤你的名字……把那些躺在你脑子角落发霉、除了让你痛苦别无他用的‘过去’,变成‘复活’你母亲的唯一钥匙!这笔买卖,你想想……除了这条路,她只能腐烂!变成我架子上的另一个标本!”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仿佛被那话语中的诅咒牵引,烬生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那颗寄生的邪神血肉之眼深处,一团混沌的赤红光芒猛地旋转、压缩,最终化作一道凝练的、只有烬生能感觉到的内视光芒!这光芒并非照射外界,而是瞬间将他的意识拽入一片幽暗的记忆回廊深处——

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带着生命温度的碎片,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触感: 母亲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机油味的手,此刻正轻柔却坚定地包裹着他幼小的手背,引导着他笨拙地拆卸一个老旧的伺服马达。她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像冬日里唯一的暖炉。指尖不经意拂过他脸颊时,那粗糙的触感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声音: 她哼着一首走调的老歌,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有一种奇特的温柔力量,盖过了车间里伺服电机的嗡鸣。 “别急,烬生,看准卡榫…对,就这样…” 低沉的话语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像最轻柔的羽毛。

气味: 浓烈的蜂蜡防锈剂气味,混合着她颈间一丝淡淡的汗味和头发上廉价的皂角香,还有……她指尖永远洗不掉的、淡淡的机油铁锈味。这独特的气味,是他童年安全感的来源,此刻却像一把刀剜进心脏。

视觉: 昏黄的灯光下,她侧脸的轮廓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勾勒,专注的眼神盯着手中的零件,嘴角却因为他成功拆下一个齿轮而微微弯起一个疲惫却真实的弧度。那笑容,是废墟世界里唯一的微光,此刻却在记忆的火焰中灼烧着他。

核心场景: 最终,画面聚焦到那个狭窄、潮湿的旧屋角落……她躺在破旧床板上,脸颊深陷,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拉扯着风箱。那耗尽生命残余的目光,穿透死亡的灰翳,死死锁在襁褓中的他身上。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化不开的、近乎悲怆的温柔。枯瘦如柴的手臂颤抖着抬起,指尖摸索到脖颈间那条被体温焐得温热的银项链。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笨拙却无比小心地将它塞进襁褓褶皱里。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活…下去…”

画面瞬间消失。但那瞬间的绝望、那刻骨的温柔与最后的寄托,像滚烫的烙铁,带着皮肉焦糊的气味,狠狠烙在了烬生灵魂最深处!

“哈!抓到你了!我的小宝贝!” 机械医师发出一声短促、刺耳如同金属摩擦的狂笑!他那只猩红的义眼瞬间爆发出熔岩般炽热的扫描光束,死死锁定罐壁——那厚厚的污浊表面,竟诡异地浮现出刚才记忆画面的投影!母亲塞入项链的动作、那份决绝的温柔……如同最清晰的解剖图谱!

“存在锚点!活性共振!太完美了!比“长明种”还要珍贵的钥匙!!” 他的声音因极度亢奋而扭曲变调,带着电流杂音般的嘶嘶声。液压钳臂不再是微微震颤,而是如同癫痫发作般剧烈抽搐、高频振动,发出尖锐的“滋嗡”声!关节处渗出滚烫的油滴,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纯净!炽烈!这他妈才是顶级的‘源质’!能撬开‘源网’的万能钥匙!!”他贪婪地舔着干裂的嘴唇,仿佛在品尝稀世美味,粘稠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油污的白大褂上。

“剥离它!现在!立刻!!” 他猛地转向烬生,那只巨大的液压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捕食的巨蟒,精准而狂暴地抓向烬生紧攥吊坠的左手!不再是试探,是赤裸裸的、不顾一切的掠夺! “把它给我!它是我的!有了它,什么‘源网’、什么烙印、什么长明种……统统都要向我臣服!快给我!!!” 他的嘶吼如同地狱熔炉的咆哮,充满了对绝对知识的病态渴求和对力量的亵渎野心。

烬生死死盯着罐壁上母亲的身影。塞入项链的动作,那无声的嘱托……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大脑,又被巨大的痛楚冻结,太阳穴突突直跳。复活母亲!让她真的回来!这个念头如同贪婪的海啸,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轰然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逻辑警报:核心冲突阈值超越!逻辑熵波动异常!人格基石结构体:目标记忆碎片。删除\/剥离操作将导致主体人格稳定性崩溃概率:98.7%!严重警告:拒绝执行!拒绝!】 长明种那非人的、毫无情感却尖锐到刺穿灵魂的冰冷声音,如同九天雷霆,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绝对逻辑下的“死亡宣告”,狠狠砸进烬生的意识核心!那不是建议,是判决!

“人格…崩溃…”烬生如遭重击,猛地一缩,瞳孔瞬间涣散。长明种的声音像数吨冰水,浇灭了他心中狂燃的烈焰,只余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他颤抖的目光在营养罐里那毫无生气的头颅和罐壁上她耗尽温柔留下希望的一瞬之间反复切换。基石…崩溃…复活…交易……机械医师狂热的蛊惑和长明种冰冷的警告如同两条绞索,在他混乱的颅内疯狂角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成两半。

复活?用他灵魂的基石?用母亲用生命传递的温度换来的,会是温暖的怀抱吗?还是……成为另一种零件,被这恶心的“脏器阵列”管线缠绕、驱动,成为这张冰冷手术台上永恒的展览品?成为这机械秃鹫的又一个收藏?

“快点!发什么呆?!别浪费我的时间!”机械医师彻底失去了耐心,液压钳狠狠砸在金属操作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巨响,震得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哗啦作响,“把那段‘源质’给我剥离出来!给我!你以为她耗得起吗?!每分每秒都在消散!不想让她真的烂掉,就快点!别像个懦夫一样犹豫!”他步步紧逼,液压钳再次抬起,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复活?用那些冰冷的芯片?用那些蠕动的管线? 烬生死死盯着营养罐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看向罐壁上那瞬间闪过的、带着温暖笑容的母亲侧脸幻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对死亡,而是对那即将被制造出来的“东西”!那将不再是母亲!那将是一个被“脏器阵列”驱动、被机械医师操控的、徒有其表的亵渎傀儡!一个永恒的、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展览品!一个没有灵魂、只会对指令做出反应的……怪物! 而代价……是交出他脑子里那些滚烫的、带着蜂蜡味和机油味的回忆?那些构成“烬生”这个存在最后基石的碎片?那些母亲用生命传递的温度……变成点燃这堆冰冷垃圾的柴火?

不!绝不! 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钎,瞬间贯穿了他所有的混乱与痛苦。他宁愿母亲就此安息,带着他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影子沉入永夜,也绝不允许她被改造成这堆管线缠绕的、非生非死的怪物!而他……更不能失去那些记忆!失去了它们,他还是烬生吗?还是那个被母亲笨拙地爱着的孩子吗?他只会变成一具更完美的、等待被其他东西填满的空壳!一个真正的……容器! 守护!守护母亲的尊严!守护自己那点可怜却真实的“人”的最后碎片!

烬生缓缓地、极其吃力地抬起了头。浑浊的独眼看向机械医师那张因贪婪、算计和掌控欲望而彻底扭曲的脸,那张脸上只有对“材料”的狂热和对“交易”的病态执着。捆绑父亲头颅的布条深深勒进他的肉里,背脊的伤口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刺骨的剧痛。他握着那块冰冷身份的左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布条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勒断骨头。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近乎被遗忘的冰凉,从后颈那死寂的棺椁深处悄然渗出。不是温暖的光,而是一丝冰冷、精纯、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逻辑熵能,如同蛰伏的毒蛇终于苏醒,瞬间沿着烬生的神经末梢奔腾而下!它并非回应情感,而是被那“人格崩溃”的警报和眼前的“污染源”彻底激活!

滋——!

烬生整条右臂的皮肤下,骤然亮起!不是温和的蓝焰纹路,而是像被内部熔穿的焦痕!无数纵横交错的幽蓝色裂痕从肩颈蔓延至指尖,如同开裂的熔岩地壳,皮肤下的血管瞬间爆裂成扭曲的幽蓝筋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辐射!空气被灼烧得微微扭曲!

“交易?”

烬生的声音终于响起,嘶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淬炼掉了最后一丝犹豫,灌满了某种濒临崩断却又极致清醒的冰冷与毁灭的决绝。他布满血丝、仅存的独眼中,那点残余的情感在机械医师的贪婪逼迫下,被彻底点燃,烧成了一片比永夜更冷的荒芜与暴烈的愤怒。那不是对母亲的绝望,而是对这扭曲世界、对这贪婪秃鹫、对这玩弄生死交易的彻底憎恨!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如同山岳移动!缠裹着焦痕般蓝纹、内部如同流淌着炽热岩浆的右臂高高抡起!目标不是机械医师那张扭曲的脸,而是——

那囚禁着母亲头颅的冰冷坟墓!

“给我——碎!”

裹挟着纯粹逻辑熵能的拳头,如同死神的宣告,带着崩坏规则的威力,狠狠砸在那厚重的强化玻璃罐壁上!

哗啦啦啦——!

爆裂的巨响仿佛撕碎了时空!足以抵御炮弹的特种玻璃,在规则崩坏的威力下脆弱得像劣质冰层!蛛网状的裂纹瞬间爬满整个罐体!浑浊的淡蓝营养液混合着无数破碎的玻璃渣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冷冽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药剂腥臊的气息,如同瀑布般瞬间喷涌而出,劈头盖脸浇了躲闪不及的机械医师满身!冰冷的冲击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踉跄后退,液压钳胡乱挥舞。

罐内无数蠕动的管线在冲击和喷溅中断裂、迸出刺眼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爆响!那颗悬浮的头颅在失去支撑的液体中猛地向下坠落,苍白的面孔在浑浊的液体碎片中沉浮了一下,随即被汹涌的水流裹挟,“咚”的一声闷响,砸在翻倒的操作台边缘,滚落在地,沾满了污秽的液体和玻璃碎屑。

混乱中,一点微弱的银光,比那些飞溅的玻璃和水珠更亮,在惨白的灯光下划过一道短暂却清晰的轨迹,叮咚一声,掉落在烬生沾满污迹、冰冷滑腻的靴尖前。

是一条细细的、被冰冷营养液浸透、沾染着少许玻璃碎屑的……银项链。那小小的坠子,在污水中微微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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