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在车辆离开视线后第一时间给秦明序汇报：秦先生，戚小姐刚刚离开，越师傅送的人。
秦明序刚退出一场越洋会议，看到这条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什么，戚礼想走那些人拦不住她，只是问：她早饭吃了什么？
宁姨攥紧手机，但还是秒回了：一个虾饺。
秦明序眉皱得更紧了，快要夹死苍蝇，当即给宁姨拨了过去，接通后劈头盖脸一句：“吃一个虾饺就让她走了？”
昨晚那顿饭她明明吃的不错，是认可宁姨手艺的，她胃口再小也不可能吃一个虾饺。宁姨此刻支支吾吾说不太出来，秦明序咬着牙缓了口气，说：“你们说什么了？”
“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宁姨回忆着全说了，包括称呼和戚礼说不等他回去的那几句，秦明序听着本来就不痛快极了，她又补充说：“戚小姐看起来不太愿意在别墅里走动，可能觉得……您限制她自由了。”
“我限制她什么了？！”秦明序突然大声，气着了，“我限制她还能走得了？？”
让她多留一会吃个早饭还跟他耍脾气！真以为胃是铁打的！
宁姨耳朵震得嗡嗡的，把手机拿远了点，干笑着问：“那秦先生您去哪了呢？戚小姐昨天夜里在沙发上等您回来，都等到睡着了。”
秦明序突然就哑了声。
戚礼、在沙发上等他回去？睡着了？一整晚？
她那么抵触他的亲密还等他做什么？手机坏了？不会给他打个电话？蠢女人！
心里胀酸着，牙关咬紧了，抬眼狠狠瞪向私人病房里间的女人，她正翘着一只包扎严密的脚，吃苹果。
那悠哉翻杂志的表情越看越生气，秦明序啪的合上电脑，大步迈过去，一脚踢在她病床上。
秦汀白全身狠狠一震，一旁的秘书赶紧抬手护住吊瓶，张嘴想说什么，看见那张凶神一样的脸又闭上了嘴。
外间吼的那几句她们听得清清楚楚，大概也能猜出来。秦董昨晚应酬回来，睡醒一觉晕晕乎乎去卫生间，结果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凌晨和分公司那边有一场重要的紧急会议，秦汀白非叫秦明序代她听会，就是秘书给他打过去的电话，现在人急了，她现在觉得自己还是隐蔽的好。
秦汀白抬起打吊针的那只手，悠悠道：“你要是想我伤势加重就继续踹。”
她勾起唇角看他，一脸无谓，“我还能多歇一阵子。”
秦明序抿出讥讽的弧度，“怎么不摔死你歇一辈子更省心！”要不是秦汀白出这档子事，非把他叫过来开会，他不会整宿回不去，戚礼也不会在沙发等他一晚上。
他这张嘴啊。秦汀白暗叹，挑眉想了想，“也行，那司恒就交给你了。”
秦明序不气反笑：“好啊，你今天拟合同，明天我就捐了它！”
秦汀白冷冷一个眼刀飞过去，“够了啊，受谁的气找谁去，别在我这找事！”
他吼：“你以为我想在你这待着！之后的会自己开！”
秦汀白盯着自己扭伤惨重的脚，质问他：“我现在在医院，怎么开会？”
秦明序：“你伤的是脚不是脑子！”他命令她秘书：“给你们秦董买件西装。”这样就算开视频会也影响不到她在外的光辉形象了。
“会议背景是医院是吧？”秦汀白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上半身西装下半身吊着脚，总裁办的人给她送文件的时候看见她如此不伦不类还怎么立威？
秦明序大手一扬，一脸不耐烦地就要走，秦汀白绷着唇线，略眯了眯眼，突然说了句：“你的小猫呢？”
秦明序高大的身形瞬间顿住，回过身，黑沉的眼中烧着不悦。他一向讨厌别人提以前的事，那会让他失去控制，做出不理智的决定，而秦汀白在过去六年深谙此道，以此拿捏他。
秦汀白抱臂笑了下，“我看你的办公室空了，那些手办模型都不见了，搬到新居去了？”
“祝贺，终于在国内有了自己的房子，那个地方这么快办下来可不容易，所以你叫我的秘书替你处理验资的人情，怎么算？”
秦明序英俊深刻的线条凝固着，冷冷盯着她。
秦汀白抬了下手，示意秘书：“合同给他。”
秘书将合同交到秦明序手中，又退回秦汀白病床边。秦汀白看他皱着眉翻开，言简意赅说重点：“司恒2.6%的股份，交给你，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2.6%的实权股份，看起来少，但以秦明序和秦汀白的亲属关系，再加上合同中代持股协议的法律效应，秦明序想控制一部分话语权，是完全足够的。
她最清楚她这个弟弟的本事有多大。
可秦明序随手翻了翻就把合同扔回她病床上，不屑挑唇：“我不要。”
“明序，还不打算留在国内吗？”秦汀白蹙起眉，她发现她对秦明序的认知产生了偏差，要是以前她也就不问了，可他竟然愿意在内地置办房产，而且把他的猫都拿到了房子里，甚至，连人都……
“我之后去哪里，你们谁也管不了。”秦明序反感会把他约束住的任何一丝一毫可能，他不可能和秦家的司恒有任何瓜葛，难道秦汀白的位置还能让他坐吗？她这种女人，无非就是找机会管着他。她习惯掌控所有人，而秦明序最讨厌这样的人。
他们之间又变得剑拔弩张，如同过去六年间的很多时刻。
这次是秦汀白主动认输。她笑了笑，轻声对秘书说：“把合同收起来，你也走吧。”留着，她总觉得早晚有一天会用上。
她看着他，说：“不签就不签，这段时间替我参会不难吧？像你刚才做的那样就行。”
没人爱听老板在会上多话，秦汀白和秦明序在这一点上一脉相承，在会议其他人看来，两人的气场倒是有相似的地方。
秦明序不说话，算是同意了，否则他也不会大半夜放弃怀里的温香软玉来医院给她开这种破会。那几个董事比他的员工废话多多了！
他大步迈出去，没几步又突然返身，抬起手指着她，不忿道：“秦汀白，你别在我身上使什么小聪明，一次两次我忍你，但不是没有底线的！”
她总试图把手伸到他这边，以为他察觉不到？！
秦汀白脸色有些苍白，只是笑着，像一副戴习惯的假面，眼神却荒芜无边。
“……”秦明序和她对视上，咬了咬牙，说不出狠话。
他的六年，她的四年，说不清谁比谁更可怜。
“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没有任何人的遗志让你继承。”秦明序说，“如果你之后还愿意和谁结婚，我会送上两份大礼，一定让秦董满意。”
“就这样。”说罢，他转身彻底离开。
秦汀白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唇边的弧度僵硬落下，缓缓捂住了眼睛。
轻叹口气，气息却发着抖，慢慢湿了手心。
昨晚临山别墅突然停电，她睡醒了站在二楼，顺着圆形弧窗眺望山外月色，一步、两步，第三步闭上了眼睛，放松全身，一脚踏了下去。
偌大的白色建筑中，没人能来扶她，秦汀白忍住浑身剧痛蜷在地板上，终于可以放心休息。
*
戚礼回到公寓小区，发现物业和居委会正在小广场组织一场妇女健康科普会。旁边摆着赠送的鸡蛋和扇子，周围凑热闹的人不少，每个人手中都捏着一本小册子。
戚礼经过，也顺手拿了一本健康科普手册，简单看了看，她手中是有关少女青春期的生理科普，更里面甚至还有更年期、孕哺乳期的主题。
手边一张桌子，摆着常驻嘉宾，四盒size不同的避孕套。
她面无表情，不知怎么就伸手拿了一个，最右边size最大的。塑料响了两声，戚礼猛地回神，一下给放回去。
有病吧戚礼！她死死攥了下拳，放下小册就想离开。
她用不上，这桌子上没一个是她用得上的。
走出两步，她猝然转身，挤到里边抽走一份孕期手册，捏在手心里快步回了家。
进门换鞋，空气中没有预期的灰尘气味，反而飘着一股柑橘香。
戚礼知道应该是宋相宜时常有来，公寓在市中心，离哪都近，戚礼走前就把密码告诉了她。
简单收拾了卫生，戚礼换舒适的家居服在沙发里阅读那本薄薄的孕期手册。
她刚才回来就在想，如果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能够避开秦明序的眼线把孩子抚养长大吗？
答案是，做梦。
秦明序看起来就不会放过她，多了孩子更是纠缠不清。那她想和他纠缠不清吗？
好像，有点想。
想到她有点舍不得这个孩子消失。
他是孩子的父亲，即使是她有钱抚养它的情况下，她能保证自己代替父亲的位置吗？如果秦明序真的可以扛起这份责任呢？至少他该有个知情权吧。
戚礼进一步心软了，她离开那栋别墅的时候又去了那几间阳光房，只因为他说那里可以改成儿童房，铺上地毯，让他们的宝宝在地上爬。她站在门口控制不住幻想，心抽抽地酸疼。
她再挣几百万也不能给她的孩子那样的环境，那不是有钱就能买下的松弛闲适，那样的房间里，连阳光仿佛都是洒金的。
还有一点，她肚子真的很安宁，没有难受过，也从不想吐。好像根本没有怀孕一样。
也许是个很乖的宝宝。
戚礼指尖擦过手册上胎儿发育的几张照片小图，不到三月，已经有了头和身体的形状。
她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它扼杀吗？
正在此时手机突兀地响起，戚礼扫到秦明序的名字，视线仿若被烫了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戚礼还没想清楚战术就来了敌军，只能严阵以待地接起来，“……喂？”
“戚礼！”他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让她把手机拿离耳朵。
“……”
“你早饭只吃了一个饺子？！你有没有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之前低血糖晕倒不长记性是不是！”
戚礼的胃部此时响应般的咕噜了一下。这一路上一直在思考事情，她都忘了早上吃的什么，现在才感到有些饿。
但他凭什么语气这么差？难道不是他又是吓唬又是胁迫的把她留在别墅吗？还半夜对她动手动脚。她不能有脾气吗！
戚礼说：“秦明序你能不能小点声！”她耳朵都快被他吵聋了。
他说：“你有没有吃饭！”
“吃吃吃，我现在就点外卖。”
草。秦明序低骂，“不许吃外卖！”他说：“等着我给你叫。”
戚礼心里控制不住暖了下，嘴角刚上扬起来又想到什么般硬硬落下。
对话安静下来，他应该是在给她点餐。戚礼垂头坐在沙发上，手指机械地绕着沙发毯上的流苏，低声问他：“秦明序，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秦明序扣紧了手机，不答反问：“阿姨说你在沙发上等了我一晚上？”
戚礼说：“我没有，我就是睡不着。”
“因为我没抱着你才睡不着的？”他进一步问。
戚礼听出笑音，咬了咬牙道：“我没有。”怎么可能没他就睡不着，她以前不睡觉的？
他笑得更明显，低沉磁性地传进她耳里，又带有很得意的秦明序式嚣张，“戚礼，你承认吧，你爱惨我了。”
这个真没有。戚礼无语的想翻白眼，“你别胡说八道。”
他轻哼一声，“那你昨天晚上那么抗拒是做什么，欲擒故纵？”
戚礼心一慌，因为刚才还在思考要怎么、什么时间告诉他这件事。她习惯了尽在掌握一击必中，所以清楚此刻在电话里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时机。
秦明序在这时间又说：“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走，先把你摁床上做一回再说。”
“秦明序！”戚礼大叫起来，她宝宝不要胎教的？！能不能不要口出狂言！
秦明序低低地笑，没半晌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叫“回”？那又不是她的房子。而且说了半天，他也没回答他昨晚去干嘛了的问题。
“应该，不会再去吧。”她小声地说。
“戚礼！”他生气地大吼，“我让你住进来是什么意思，你别给我装傻！”
戚礼小小哼了一声，就是要问：“什么意思？”
她就是不懂他能把她怎么样。
“戚礼——！”
她在他气急败坏的喊声中缓眨了眨眼睛，想起她六号约了妇科检查，如果孩子一切安然，她就拿着报告……和他说吧。
不知道秦明序会是什么表情。惊喜或者反感？他会不会喜欢小孩子？脾气那么差的人，要怎么做一个父亲？戚礼想考察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