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鹰帝国的战书。”
露娜的指尖冰凉，她看着桌上那根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仿佛看到了一片由钢铁翅膀组成的乌云，正朝着金穗城压过来。
卡恩的呼吸粗重，他那双灰色的兔耳朵死死贴在脑后。
“风鹰帝国……他们怎么敢！这是公然入侵！”
“为什么不敢？”程钧的声音里听不到半点情绪波动，“亚历克斯把刀柄递到了他们手上，他们没理由不握住。”
他拿起那张画着爪印的兽皮，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炭笔痕迹。
“溪谷村，只是他们送来的一份开胃菜。”
“他们在试探，试探我们的反应速度，试探我们对空中打击的防御能力。”
程钧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
“结果很明显，我们交了白卷。”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卡恩和罗伯刚刚燃起的怒火上。
是啊，十人斥候小队，全军覆没。对方甚至没露面，只用一个照面，就从天上抹掉了一支装备了魔能枪的精锐小队。
这仗，怎么打？
“先生……”卡恩的声音干涩，“我们的火炮，能打中天上的目标吗？”
“能。”程钧回答得很快。
卡恩的眼睛一亮。
“但前提是，得让它停在半空，一动不动，让你瞄准了再开炮。”程钧扯了扯嘴角，话里带着一丝冷酷的嘲讽。
卡恩的脸色又垮了下去。
“那……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们头顶拉屎撒尿？”他憋屈地吼道。
“当然不。”
程钧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巨大的金穗城防务地图。
他从旁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炭笔，在地图上最高的中心城楼位置，画了一个叉。
“想不挨打，就得把拳头伸到天上去。”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陷入绝望的几人。
“我把它叫做，‘制空权’。”
“谁掌握了天空，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他们可以无视我们的城墙，随意攻击我们的炮兵阵地、我们的指挥部、我们的粮仓。”
“他们想打哪儿，就打哪儿。而我们，只能被动挨打，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鸡。”
程钧的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一样，敲在露娜和卡恩的心上。
那种无力感，几乎让人窒息。
“所以，我们得造个东西，一个能把天上的鸟，全都打下来的东西。”
他扔掉炭笔，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实验室走去。
“跟我来。”
……
实验室里，机油和金属焦糊的味道呛得人脑门发疼。
程钧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纸里，抽出那张画着六管旋转炮塔的设计图，直接铺在唯一的空桌上。
“【哨兵-I型】防空炮塔。”
他指着图纸上那个狰狞的钢铁造物，开始解释。
“它的核心是这个，”他点着那个蛛网般的装置，“‘雷达’。一只巨大的、不知疲倦的耳朵，能‘听’到天上所有飞行的物体，并且精确地锁定它们的位置。”
“然后，信息会传给炮塔的主控核心。炮塔会自动旋转，调整射击角度，把这六根炮管，对准目标。”
“最后，”程钧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它会用钢铁和火焰，把天空，清洗干净。”
卡恩和罗伯已经听傻了。
“我需要全城最好的工匠，立刻！马上！”程钧的语气不容置疑，“罗伯，把所有仓库里的稀有矿石，特别是秘银和风信子晶石，全部给我搬过来！”
“卡恩，从你的新兵里，给我挑出三百个最机灵、手最稳的，让他们过来打下手！”
“从现在起，金穗城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工厂停掉其他生产，全力配合我！”
程钧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又快又急。
整个金穗城，这台刚刚开始运转的机器，瞬间被拧紧了发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地转动起来。
夜。
深沉如铁。
程钧的实验室却亮如白昼。
几十名被连夜征调来的顶尖工匠，满眼血丝，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钢铁底座紧张地忙碌着。
焊接的火花不时亮起，敲击金属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程钧赤着上身，汗水浸透了他的工装裤。他正亲自调试着一个由无数水晶和铜线构成的复杂核心，嘴里不断报出一连串听不懂的指令。
“三号能量回路，过载百分之五，立刻降低功率！”
“风信子晶石阵列，频率校准！快！”
整个实验室，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食物的香气，艰难地挤进了这片被机油和汗水占据的空间。
露娜端着一个托盘，悄悄走了进来。
她看到程钧那副专注得近乎疯狂的样子，心头一紧。
她把托盘放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桌角，托盘上，除了热气腾腾的肉汤和面包，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外衣。
暗色的丝绸，款式简洁，但在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一朵小小的、沐浴在月光下的蔷薇。
程钧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露娜就那么站着，没有打扰他。
过了不知多久，程钧才终于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才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露娜，和她带来的夜宵。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有些沙哑。
“看你没吃晚饭。”露娜把托盘推到他面前。
程钧也没客气，抓起面包就往嘴里塞，又端起肉汤灌了一大口。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件新衣服上。
“这是？”
“总是穿那件脏衣服，像什么样子。”露娜的脸颊有些发红，她把衣服递过去，“城里最好的裁缝做的。”
程钧没说话。
他接过来，目光却落在了露娜的手指上。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有几个极细微的、被针扎破后结痂的小红点。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脱下身上那件破烂的工服，换上了这件带着淡淡体香的新衣。
衣服很合身。
暗色的丝绸贴在身上，冰凉顺滑，驱散了几分实验室里的燥热。
“谢谢。”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露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有些慌乱地别过头。
“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她话没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有多可笑。
休息？
怎么可能休息。
程钧三两口解决掉食物，重新转身投入到工作中。
“能量核心自检程序启动！所有单位注意，准备进行第一次联动测试！”
他头也没回，声音却清晰地传到露娜耳中。
“这件衣服，我很喜欢。”
露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她看着那个在零件和图纸中发号施令的背影，那对雪白的长耳朵，愉快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