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 这老狐狸！
搞出这么大一出戏，又是神树又是鬼师，又是抽打阿朵，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逼他摊牌！
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自己编造的“把总”身份！
前天晚上的救命之恩，并没有换来他完全的信任，反而可能让他更加忌惮和怀疑！
石午阳眼神冰冷地看着寨老，心中念头急转。
但他还是不愿轻易暴露护国军的身份。
石午阳怒极反笑，懒得再跟这老顽固掰扯身份。
他不再看寨老，俯下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却异常坚定地扶住阿朵的手臂：“阿朵，起来！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看着你受这份罪！”
阿朵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量，身体一僵，想挣扎着继续跪着，却敌不过石午阳的力气。
寨老见状，勃然大怒，厉声吼道：“阿朵！你敢起身！寨中立刻将你逐出寨门！永世不得归宗！”
阿朵浑身剧震！
被逐出寨门，对侗家人来说，是比死还可怕的惩罚！
她瞬间僵住，刚刚被石午阳托起一点的身体又猛地往下沉，泪如雨下，不敢再动。
石午阳感受到阿朵的恐惧和挣扎，心中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
他双臂稍一发力，硬生生将阿朵从地上架了起来，护在自己身后！
他挺直腰背，目光如电，直刺寨老，声音斩钉截铁，响彻石窟：
“逐出寨门？！好！逐出就逐出！阿朵！你听着！从今往后，有我石午阳在！谁也别想再动你一根指头！”
阿朵被石午阳强行架起，站在他身后，又惊又怕又羞，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根本不敢看寨老。
寨老看着被石午阳护在身后、明显已经站了起来的阿朵，又看看石午阳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气得浑身发抖，银冠上的银饰都叮当作响！
他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人自称“石午阳”！
这个名字在寨老的脑中闪过一丝熟悉，似乎听过，但老头终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哦！石午阳？！”
寨老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扯起一丝极冷的笑容，
“石午阳……石司令？！那老朽是不是该称你一声……石司令？！”
石司令？！
石午阳心头猛地一震！这老头居然把曹旺和陈大勇他们和自己的对话是记得真真切切。
寨老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猛地一挥手中的藤杖，对着石窟外厉声大吼： “来人！！！”
石窟外脚步声急促响起！
十几个手持柴刀、猎叉、甚至还有缴获山匪腰刀的侗家后生，在阿岩的带领下，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瞬间将石午阳和阿朵团团围住！
冰冷的刀锋在石窟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杀气弥漫！
阿岩眼神复杂地看着石午阳，手中的刀握得死紧。
寨老拄着藤杖，站在神树前，如同掌控一切的判官，声音冰冷地宣布： “阿朵触犯族规，寨中已容她不得！人，你可以带走！”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石午阳，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但是！石司令！今日！你！必须给老朽，给我侗家祖先……留下你的真名实姓！和你的来路！”
石午阳看着寨老那张在石窟幽暗光线下沟壑纵横、写满固执的脸，又瞥了眼围在四周、刀尖微微发颤却眼神复杂的侗家后生们。
他胸口堵得慌，一股邪火在肺腑间左冲右突。
想掀桌子？他不能！他不忍伤害这些侗家后生！
更别说阿朵还在这里，那背上的血痕刺得他眼疼！
想讲理？这老顽固油盐不进！
“好！”
石午阳牙关紧咬，从齿缝里迸出一个字。
他死死盯住寨老那双浑浊却精光闪烁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铁块，砸在冰冷的石壁上嗡嗡作响： “老人家，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可曾听过——荆西野人谷？！”
他顿了顿，字字清晰，如同重锤，
“那里有支护国军！老子就是护国军的石午阳！石司令！”
“护国军……野人谷……石午阳……石司令？！”
寨老像是被这几个词烫了一下，布满皱纹的眼皮猛地一跳！浑浊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尘封的记忆被骤然翻开！
他看着石午阳那张被火光和硝烟刻下印记的硬朗面孔，一个在西南边陲流传的、带着血腥与悍勇的名字瞬间对上了号！
是他！那个让鞑子提起都牙疼的“石阎王”！
石午阳话已出口，再懒得看寨老那张变幻莫测的脸。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阿朵冰凉、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腕！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阿朵手腕被攥住，身体本能地一缩，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喘，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石午阳的大手如同铁箍，温暖、粗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朵挣扎的力道如同蚍蜉撼树，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惶惑地看着石午阳线条紧绷的侧脸。
石午阳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他知道，此刻若不带走她，留在这个被“祖宗规矩”压得喘不过气的寨子里，阿朵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攥紧那只冰凉的小手，拉着她，转身就朝石窟外走去！
阿岩和一众侗兵下意识地看向寨老。
寨老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藤杖，脸上肌肉抽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冒犯的愠怒，有洞悉“真相”的了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最终，他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挥了挥枯瘦的手。
阿岩如释重负，立刻侧身让开道路。
其余侗兵也纷纷收起兵器，默默分开一条通道，目送着石午阳紧握着阿朵的手腕，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消失在石窟外刺眼的晨光里。
一出那压抑的石窟，冰凉的晨风扑面而来。
阿朵像是被这冷风激得清醒了几分，猛地用力，终于把手腕从石午阳的大手里抽了回来！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脸颊红一阵白一阵，快步朝着自家木楼的方向小跑而去，仿佛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石午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沉默地跟在后面，脚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