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那句冰冷的“练出来的”和随之而来的审视目光，让程晓阳瞬间噤若寒蝉，乖乖把自己缩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新地方。确实像是一间废弃的教室，比外面看起来正常多了
——如果没有那层厚厚的、仿佛几十年没人动过的灰尘，以及空气里那股子陈腐的霉味和若有似无的粉笔灰气息的话。
桌椅歪歪扭扭地堆在角落，黑板上还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粉笔字迹，角落挂着破损的蜘蛛网。
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静止的虚无，根本没有风景可言。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与刚才镜子走廊里疯狂喧嚣的追杀相比，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这、这又是哪里？”程晓阳小声问，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带起一点回音。
“还是镜中界的一部分，”陆临站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眼神依旧警惕，
“可能是一个依托现实学校里某间教室构建的‘碎片空间’。不算稳定，但暂时安全。”
他走到教室门口，拉了一下门把手。门纹丝不动，像是被从外面焊死了。窗户也打不开，玻璃外面就是那片虚无。
“出、出不去吗？”程晓阳也跟着紧张起来。
“出口肯定有，这种亚空间缝隙不可能完全封闭，否则早就自我湮灭了。
”陆临开始在教室里踱步，手指拂过积灰的课桌，仔细观察着任何可能不寻常的细节，“关键是要找到‘锚点’或者‘裂隙’。”
程晓阳听得云里雾里，但“出口”两个字给了他希望。
他也想帮忙找，于是学着陆临的样子，开始在教室里东张西望，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他走到讲台边，看到讲台上放着一个蒙尘的粉笔盒，还有一个倒了的木质笔筒。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把笔筒扶正。
“别乱动！”陆临的低喝声立刻传来。
程晓阳的手僵在半空，吓了一跳。
“这里的东西都可能带有残念或陷阱，别瞎碰。”陆临皱眉道。
“哦哦哦，对不起学长！”程晓阳赶紧缩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讪讪地退后两步，决定还是乖乖待在原地比较安全。
然而，他忘了自己还光着一只脚，地上又积满了灰，脚底一滑——
“哎哟卧槽！”
程晓阳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向后倒去！
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手臂胡乱一挥，正好打中了墙壁上挂着的一面装饰用的——小圆镜！
那面镜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镜框是老旧的原木色，镜面上也蒙着一层灰，之前并不起眼。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安静的教室！
程晓阳一屁股摔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而他刚才手臂挥到的地方，那面小圆镜已经从挂钩上掉了下来，镜面摔得粉碎，玻璃碴子溅了一地。
“程！晓！阳！”陆临的怒吼几乎瞬间抵达，他快步走过来，脸色黑得吓人，“你又干了什么好事？！让你别乱动！”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地太滑了！它自己挂在那里的！”
程晓阳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解释，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感觉自己又要完蛋了。
在这么诡异的地方打碎镜子，听起来就像是恐怖片里的作死标准流程！
陆临简直要被这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气晕过去。
他强忍着把人拎起来再扔出去的冲动，警惕地盯着那堆破碎的镜片，防备着可能从里面钻出什么新的鬼东西。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鬼手，没有镜鬼，没有异响。
那堆碎镜片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反射着窗外灰蒙蒙的光。
“咦？”程晓阳也发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探头，“好像……没事？”
陆临眉头紧锁，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小心地靠近一些，仔细观察那些碎片。
突然，他目光一凝。
只见那些碎裂的镜片之中，最大的一块里面映照出的景象，不再是这间废弃教室，也不再是灰蒙蒙的虚无，而是……
一条熟悉的、正常的、有着明亮灯光的学校走廊！
甚至还有一个清洁工阿姨正推着清洁车从镜片映照的视角里走过！
是现实世界的景象！
“这是……”陆临猛地蹲下身，凑近那块碎片。
程晓阳也连滚爬爬地凑过来，看到碎片里的景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不是我们学校的走廊吗？三楼那个！出口？！这镜子是出口？！”
他惊喜地大叫起来，差点就想伸手去摸那块碎片。
“别碰！”陆临再次喝止他，眼神却亮了起来，
“不是镜子是出口，是打碎这面镜子这个‘行为’，意外地破坏了这片空间的一个‘节点’，短暂地露出了连通现实的裂隙！”
他快速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无语。所以，这个笨蛋又一次用这种离谱到家的方式，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关键？
“啊？所以……我又蒙对了？”程晓阳眨巴着眼睛，有点懵，随即又后怕起来，
“幸好幸好，刚才差点没吓死我，还以为又要放出什么怪物……”
陆临懒得吐槽他了。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光芒已经十分黯淡的铜钱，口中念诵咒文，将铜钱小心翼翼地向那块映照着现实景象的碎片边缘按去。
铜钱触碰到碎片边缘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嗡鸣，那碎片中的景象波动了一下，仿佛水面投入石子。
但很快又稳定下来，并且边缘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白光，裂隙似乎被暂时稳固和扩大了！
“走！”陆临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程晓阳的胳膊，“这裂隙撑不了多久！”
说着，他拉着程晓阳，毫不犹豫地朝着地上那堆碎镜片，尤其是那块最大的、映照着现实走廊的碎片，猛地跨了进去！
“等等学长！那是玻璃碴——嗷！”
程晓阳的惊呼声戛然而止。
没有预想中被玻璃割伤的疼痛，只有一种短暂的、穿过一层冰凉水膜的错觉。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但比之前两次轻微很多。
下一秒，两人踉跄着，凭空出现在了一条明亮、干净、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学校走廊里。
身后，墙壁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镜子。
只有地板上，几片不起眼的、普通的小玻璃碴子，悄无声息地散落着，很快就被清洁工阿姨的扫帚扫走了。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程晓阳光着一只脚，傻愣愣地站在熟悉的走廊地板上，看着周围正常的一切，还有点回不过神。
陆临则迅速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服，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模样，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呼吸也尚未完全平复。
他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程晓阳，又看了看他光着的那只脏脚，嫌弃地皱了皱眉。
“走了。”他语气冷淡，转身就朝楼梯口走去。
“哦、哦！”程晓阳这才如梦初醒，也顾不上脚脏了，连忙单脚跳着跟上，“学长！等等我！我们这就……出来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后怕。
陆临没有回答，只是脚步更快了。
他得赶紧把这个麻烦精带离现场，然后……好好算一算今天的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