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仿佛没有尽头，黑暗粘稠得如同墨汁，只有陆临手中那支光线微弱的手电在艰难地劈开前路。
身后的水房方向，那血尸的哀嚎声似乎暂时停了，但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攥住了两人的心脏。
“学、学长……你的手！”程晓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被陆临拖着跑，一边死死盯着他那条还在渗着黑血的胳膊。
那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彻底变成了青黑色，看着就疼得要命。
“死不了。”陆临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额角的冷汗更多了，但脚步丝毫未停。
他封住穴道只能暂缓，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
“可是……”
“再废话就把你扔回去喂那个大家伙。”陆临头也不回，语气冷得能冻死人。
程晓阳瞬间闭紧了嘴巴，只敢小声吸鼻子，内心被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淹没。
他宁愿学长现在臭骂他一顿，甚至揍他一顿，也比这样硬撑着好。
突然，陆临猛地停下了脚步。
“怎、怎么了？”程晓阳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他背上，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它、它追来了？”
陆临没回答，只是脸色凝重地抬起手电，照向走廊前方。
手电光柱的尽头，不再是熟悉的、通往楼梯口的路径，而是一堵结结实实的、布满污渍的墙壁。
死路。
“不可能！”程晓阳失声道，“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是从这边过来的！楼梯呢？！”
陆临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
“鬼打墙，或者……空间被扭曲了。那东西比我们想的更难缠。”他感受了一下右臂伤口处传来的、越来越强的阴寒刺痛.
“它的怨气正在影响整个楼层的环境。”
“那、那怎么办？”程晓阳快哭了，“我们是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对不起学长，都怪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陆临打断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那血尸是由强烈怨念聚合而成的，它的核心，或者说它的源头，不在一楼。怨气最重的地方……在上面！”
他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程晓阳也跟着抬头，除了蛛网和黑乎乎的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
“天、天台？”他颤声问。
“嗯。”陆临点头，“只有解决掉源头，我们才有可能出去。”
他看了一眼程晓阳，“跟紧我，别再碰任何东西，也别再乱扔东西！”
“我发誓！我保证！”程晓阳把两只手举起来，恨不得对天发誓。
陆临没再说什么，忍着痛，开始沿着走廊寻找通往楼上的路径。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墙壁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水珠，像是建筑物在哭泣。
隐约的，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压抑的哭泣声和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钻进人的耳朵里。
程晓阳吓得紧紧贴着陆临的后背，几乎要挂在他身上。
终于，在拐过一个弯后，他们发现了一道通往天台的铁门。
门虚掩着，一股比楼下更加阴冷、更加绝望的气息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门板上，用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颜料，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符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陆临眼神一凝：“封锁怨气的符咒……但已经快失效了。”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从工具袋里摸出最后几张镇煞符，示意程晓阳再退后一点，然后猛地抬脚，踹开了铁门！
哐当！
铁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天台的风瞬间呼啸着灌了进来，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腐朽混合的怪味。
天台上空荡荡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已经生锈废弃的水箱。
而在水箱的阴影下，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校服的女生背影，头发枯黄，肩膀瘦削，正低着头，发出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听得人心里发酸。
“就是她？”程晓阳躲在陆临身后，小声问，看到不是那种支离破碎的怪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寒意一点没减。
陆临的表情却更加凝重：“小心，这才是本体。楼下的血尸，只是她怨念溢散形成的衍生物。”
他缓缓上前一步，试图沟通：
“我们无意打扰你，只是被困在这里。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许我们可以……”
话未说完，那蹲着的女生猛地停止了哭泣。
整个天台瞬间陷入一种死寂。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程晓阳倒吸一口冷气！
那女生的脸上，没有五官！
本该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是一片平滑的、惨白的皮肤！
“没有……没有了……”一个空洞的、仿佛从深渊里传来的声音直接响在两人的脑海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他们都拿走了……我的名字……我的脸……我的未来……”
女生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那股压抑的绝望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怨怒！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为什么看不到我？！！”
她猛地站起身，面向两人！
随着她的愤怒，天台上刮起猛烈的阴风，废弃水箱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她身后那片空荡荡的天台地面上，开始凭空浮现出一个个血色的脚印!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人正朝着他们围拢过来！
而楼下，那血尸恐怖的嘶嚎声再次响起，并且正沿着楼梯快速逼近！
“学长！”程晓阳吓得魂飞魄散。
陆临咬牙，将最后几张镇煞符甩出，符纸化作金光射向那无面女生，却在离她几寸远的地方就被浓郁的怨气抵消、燃烧殆尽！
“没用的……都没用的……”无面女生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
“留下来吧……和我一样……永远留在这里……”
强大的怨念如同实质的重压，让陆临呼吸一窒，右臂的伤口剧痛无比，阴毒侵蚀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程晓阳更是感觉头晕眼花，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程晓阳那被吓到宕机的大脑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画面
——是刚才铁门上那个快失效的红色符咒！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者纯粹是破罐破摔。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被欺凌、被忽视而积怨成煞的女生，带着哭腔，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
“那个……同学！你、你作业写完了吗？！下周一要交的物理卷子超级难啊！班主任说没写完的罚站走廊！”
喊完他就后悔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陆临：“？？？” 他差点没稳住伤势直接栽倒。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汹涌扑来的怨气，猛地一滞。
无面女生那尖利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天台上呼啸的阴风，似乎都停顿了一秒。
那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茫然的波动：“……物理……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