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的血符似乎真的起了作用。
接下来两天，程晓阳睡得安稳了许多。
虽然偶尔还会惊醒，但至少没有再被拉入那个充斥着红雾和赤魇低语的恐怖梦境。
那种被无形视线窥视的感觉也减弱了不少，虽然并未完全消失。
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如芒在背。
程晓阳几乎要把陆临当成了救命稻草，寸步不离地跟着，连陆临去卫生间他都要在门口守着（然后被陆临冷着脸骂走）。
安全屋里的食物快见底了。陆临的伤势恢复需要营养，光靠速食面和面包不行。
“我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陆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冰箱，站起身。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行动已无大碍，右臂的纱布也拆了，伤口愈合得不错。
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只是内里的阴毒还需时日慢慢清除。
“我也去！”程晓阳立刻跳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临本想让他老实待着，但看到他那副“别丢下我”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跟上。”
程晓阳立刻像得到特赦令一样，紧紧跟在陆临身后。
超市采购很顺利，两人买了不少食材和日用品。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电影院，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最新上映的一部搞笑喜剧片的预告片，色彩鲜艳，笑声不断。
程晓阳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以前总和室友一起来，吵吵闹闹，捧着爆米花，没心没肺地大笑。
陆临察觉到他目光里的那点渴望和怀念，脚步微微一顿。
“想看？”他忽然开口问道。
程晓阳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想看！我们赶紧回去吧！”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他哪敢提出这种娱乐要求。
陆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电影院门口熙熙攘攘、洋溢着轻松笑容的人群，沉默了几秒，忽然道：“走吧。”
“啊？去哪？”程晓阳没反应过来。
“看电影。”陆临言简意赅，已经朝着售票处走去。
程晓阳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学长？
那个怕麻烦、总是冷着脸、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修炼或者处理灵异事件的陆临，居然主动提出带他看电影？！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学长伤势没好利索，伤到脑子了？
他晕乎乎地跟着陆临买了票，又晕乎乎地看着陆临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塞到他怀里。
“学、学长……你没事吧？”程晓阳抱着爆米花，小心翼翼地问。
陆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闭嘴，进去。”
检票入场。影厅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对情侣和小团体。
灯光昏暗，只有大屏幕上的广告散发着变幻的光彩。
陆临选的座位在靠后排的中间位置，视野不错，而且相对独立。
程晓阳抱着爆米花坐下，闻着香甜的奶油味，听着熟悉的电影前奏，看着周围正常的人群，心里那根紧绷了好几天的弦，不知不觉放松了一些。
也许……学长是对的？偶尔放松一下，转移注意力，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电影开始了，是一部无厘头的搞笑片，笑点密集。影厅里不时响起阵阵笑声。
程晓阳也逐渐被剧情吸引，跟着傻乐起来，下意识地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然而，吃着吃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影厅里的温度……是不是降得太快了？
刚才还觉得有点闷热，现在却有一股阴冷的寒意，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激得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地往陆临那边靠了靠，小声嘟囔：“学长，空调是不是开太大了？”
陆临没有回答，也没有看电影屏幕，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影厅，脸色在屏幕变幻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程晓阳心里咯噔一下，那点放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顺着陆临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
这一看，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只见原本稀稀拉拉的影厅，不知何时，竟然……坐满了“人”！
那些“人”就安静地坐在空位上，密密麻麻，几乎座无虚席！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甚至是几十年前的款式，有的则破旧不堪。
他们的身体在屏幕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透明，轮廓模糊。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笑声，没有交谈，甚至没有呼吸声。
只是静静地、僵硬地坐在那里，脸无一例外地朝着屏幕的方向。
但程晓阳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空洞、麻木的视线，似乎并没有聚焦在电影上，而是……有意无意地，掠过他和陆临的方向！
尤其是他！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丢进了一个装满木偶的房间里，所有木偶都无声地转动着眼珠，盯着你这个唯一的活物！
“咯噔……”程晓阳手里的爆米花桶差点掉在地上，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陆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学、学长……他们……他们……”
陆临的脸色冰冷，左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安静。别乱看，当没看见。”
可是怎么可能当没看见？！
程晓阳吓得魂飞魄散，那些冰冷的“观众”就坐在他们前后左右，最近的离他们只有不到两个座位！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灰尘和腐朽物混合的怪异气味！
电影屏幕上的喜剧演员还在卖力地表演着，夸张的笑声回荡在影厅里，与这满座无声的“观众”形成了极其诡异恐怖的对比！
程晓阳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手里的爆米花一点也不香了，反而像是捧着一桶冰冷的蠕虫。
他感觉到，有一道格外冰冷的视线，似乎来自右前方的一个角落，一直牢牢地锁定着他。
他不敢抬头去看，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爆米花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为什么连看场电影都会遇到这种事？！
陆临的身体微微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能感觉到，这些只是最低等的游魂野鬼，被某种力量吸引而来，或者单纯是被程晓阳那“美味”的魂魄气息所吸引，本能地聚集过来。
它们暂时没有攻击性，但数量太多。
而且这种诡异的环境本身就在不断冲击着程晓阳的心理防线。
必须立刻离开。
陆临刚要起身，异变突生！
程晓阳右前方那个一直盯着他的“观众”，突然动了！
它猛地转过头，那是一张高度腐烂、眼珠浑浊脱落的脸，直接“看”向程晓阳，嘴巴咧开一个诡异的、巨大的弧度！
“啊——！！！”程晓阳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几乎在他尖叫的同时，他手里的那桶爆米花，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下意识地被泼了出去！
哗啦——！
金黄的、香喷喷的爆米花，如同天女散花般，精准地泼了那腐烂鬼脸满头满脸！
那鬼影似乎也愣住了，僵在原地，腐烂的脸上沾满了爆米花，看起来更加滑稽而恐怖。
整个影厅里，所有无声的“观众”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齐刷刷地、僵硬地转过头，无数道空洞冰冷的视线，瞬间全部聚焦在了程晓阳和那个被爆米花糊脸的鬼影身上！
空气死寂。
只有电影里的搞笑配音还在不合时宜地欢快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