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伪装与成长**
自“偷天换日”计划启动，时光在高度紧张与小心翼翼的修炼中悄然流逝。听竹小筑内的云芷烟，与杂役区陋室中的沈砚，如同两个在黑暗深渊中并行挖掘的矿工，一个在内，于自身被禁锢的牢笼中窃取微光；一个在外，于浩瀚的能量迷宫中推演路径。他们的进度缓慢却坚定，每一次成功的“窃取”与每一次关键的“推演”，都在为那遥不可及的破局之日，增添着一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砝码。
对云芷烟而言，修炼《溯源凝神诀》已不再是单纯的功法练习，而是演变成了一场每日都在进行的、关乎生死存亡的精密“表演”与“实战”。
她的日常生活，在外人看来，与以往并无二致。依旧是那个清冷出尘、日益趋近“瑶光仙子”形象的亲传弟子。她会按时前往讲法堂，会在凌霄真人召见时恭敬顺从，会在墨辰那令人不适的目光下垂眸敛目。她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将所有的挣扎与反抗，都死死压抑在那张日益完美的“瑶光”面具之下。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她的内心世界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厘清界限”已从最初脆弱的肥皂泡，逐渐巩固成一道虽然稀薄、却相对稳定的无形壁垒。她不再需要耗费全部心神去维持，这道界限已然成为她新的认知基础，如同呼吸般自然存在。这使得她在面对凌霄真人灵力灌注时，能够更快地进入状态，更有效地守护住核心的自我灵光。
“溯源归真”的练习，则让她对自身那点微弱的本源灵光，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她开始能够细微地引导其波动，甚至尝试着，在不引发锁链剧烈反应的前提下，极其缓慢地、以自身本源频率去“温养”和“同化”那被窃取来的、过滤后的灵力。这个过程，如同用自身的体温去融化坚冰，缓慢至极，却让她感受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感”。
最核心的“过滤同化”，则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尤其是子时与正午那两个短暂的“潮汐低谷”窗口期。
起初，她只能在那十分之一息都不到的瞬间，成功捕捉并炼化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灵力。失败率极高，心神消耗巨大，每次尝试后都如同虚脱。
但她没有放弃。凭借着《溯源凝神诀》对心神之力的锤炼，以及那点自我灵光在得到微弱滋养后反馈回来的韧性，她的专注力、感知精度以及对自身能量的微操能力，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
如今，她已能较为稳定地在“潮汐低谷”期间，成功完成数次“过滤同化”。炼化的灵力总量虽然依旧微不足道，远不足以支撑她境界的明显提升，但却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汇入她那原本近乎干涸的本源之中。
这种成长，是内在的，是质性的。
她的自我灵光，不再是风中残烛，而是变成了一颗稳定燃烧的、内蕴微光的星子。光芒虽弱，却穿透了识海中的重重幽蓝锁链，坚定地昭示着“云芷烟”的存在。她的心神之力，变得更加凝练、坚韧，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铁。以往墨辰那充满压迫感的能量场会让她心神摇曳，如今虽依旧无法正面抗衡，却能更有效地固守本心，将那侵扰隔绝在“界限”之外，保持意识的清明与冷静。
她甚至开始尝试，将这种对自身能量的精细掌控，应用于日常扮演“瑶光”之时。她会刻意模拟出锁链引导下的、属于“瑶光”模板的灵力波动，使其看起来更加“自然”，更加“逼真”。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伪装”，不仅骗过外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尝试“欺骗”体内的禁制系统，让其认为同化过程顺利进行。
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修炼，让她时刻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却也让她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与命运抗争的充实感。每一次成功的“窃取”，都是对施加于她身上的不公的一次微小反击；每一次心神的成长，都是她夺回自身命运根基的一块砖石。
与此同时，杂役区陋室中的沈砚，也迎来了一个关键的节点。
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心神消耗——远程感知监控、构建并优化庞大能量模型、推演禁制弱点、以及维持自身“路人甲”完美伪装——所有这些，对他而言既是巨大的负担，也是一种极致的锤炼。
他的“心源炉鼎”在这日复一日的超负荷运转下，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如同被百炼的精钢，结构愈发稳固，运转愈发圆融。炉鼎内，那由他自身心神之力与提纯灵气凝聚而成的“炉火”，燃烧得更加纯粹、凝实。
这一夜，在他又一次完成对某个锁链关键节点的能量流向模拟后，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新一轮推演，而是心有所感，进入了深沉的入定状态。
“心源炉鼎”自主地、以一种玄奥的韵律缓缓旋转，周遭天地间那稀薄而芜杂的灵气，被悄无声息地吸纳过来，经过炉鼎的淬炼提纯，化为最精纯温和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汇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肉身与神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灵气漩涡的异象，甚至他周身的气息，在他那登峰造极的能量控制下，依旧完美地维持在炼气一层那微弱且停滞的状态。
然而，在他的体内，变化正在发生。
经脉被进一步拓宽，虽依旧纤细，却更具韧性；丹田中那虚幻的“心源炉鼎”虚影，凝实程度再次提升了一截，鼎身之上，那些代表着能量规则与心神奥义的纹路，似乎又清晰了几分；他的神识覆盖范围虽然没有显着扩大，但感知的精度、深度以及对能量细节的分辨能力，却有了质的飞跃。
水到渠成，润物无声。
当他从入定中醒来，双眸开阖间，一丝难以察觉的精芒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成那平凡无奇、略带浑浊的杂役弟子眼神。
炼气六层。
在他独特的修行体系下，这并非简单的灵力积累突破，更是心神之力、能量掌控力与对规则理解深度的一次综合性跃迁。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更加敏捷，推演速度更快，对云芷烟体内那复杂禁制结构的解析，也仿佛拨开了一层薄雾，看到了更多此前忽略的细节。
他的伪装依旧完美无瑕。即便此刻有一位元婴修士站在他面前，若不刻意以强大神念深入探查其丹田本源，也绝对看不出这个看似资质低劣、修为停滞的杂役，已然拥有了接近炼气中期的真实实力，以及那远超同阶、甚至足以令高阶修士震惊的心神力量与能量掌控精度。
突破之后，沈砚并未松懈，立刻重新投入到对禁制弱点的推演中。修为的提升，让他处理信息的能力更强，构建的模型也更加复杂和贴近现实。
他开始重点分析那几个之前锁定的“关键节点”，试图找出它们之间能量交互的固有延迟、或者是否存在某种基于能量守恒而产生的、此消彼长的规律。他甚至开始模拟，如果云芷烟的自我灵光壮大到一定程度，是否有可能在不触发全面反噬的前提下，轻微地“干扰”某个次要节点的能量稳定，从而为更大规模的“窃取”创造机会？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对手是元婴修士布下的精密囚笼。沈砚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棋手，在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可能，寻找着那唯一一线生机。
两人的配合也越发默契。云芷烟不再仅仅被动接收沈砚的指令，她开始能根据自己的实际感受，提出一些细微的调整建议。比如，她发现某个“关键节点”在午时“潮汐低谷”时的活跃度似乎比子时更低，便将这个观察通过下一次放置的“信号”（一片被折出特殊角度的草叶）传递给了沈砚。
沈砚收到后，立刻纳入模型验证，果然发现了一丝此前忽略的、与日照阳气相关的能量衰减效应。他随之调整了建议，让云芷烟将修炼重心稍微向午时倾斜。
这种互动，使得他们的“偷天换日”计划在不断优化中稳步推进。
成长，在伪装下悄然发生。
力量，在禁锢中点滴积累。
希望，在黑暗中微弱闪烁。
云芷烟依旧是被束缚的替身，沈砚依旧是卑微的杂役。
但潜藏于表象之下的暗流，已然愈发汹涌。
他们如同蛰伏的种子，在坚硬的冻土下，耐心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静待春雷炸响的那一天。
随着《溯源凝神诀》的深入修炼，云芷烟的“伪装”已臻至化境。她不再仅仅是模仿“瑶光”的形貌与姿态，更开始揣摩其神魂波动的细微特征。在沈砚通过野果传递来的、基于能量模型推演出的“瑶光神魂频谱参考”的辅助下，她竟能凭借日益强大的心神之力，模拟出几分那幽蓝色锁链试图让她呈现的、冰冷而缥缈的神魂气息。
这并非真正的同化，而是一种更高明的“扮演”。如同一位顶级的演员，不仅模仿角色的言行，更能深入其内心，暂时“成为”那个角色。当她行走在宗门内，即便是金丹期的长老，若不刻意以神识仔细探查其神魂本源，也难察觉异常，只会觉得“瑶光师妹”的气质愈发纯正，与遗留的画像、记载中的描述越发契合。
这份完美的假面，为她争取到了更宝贵的空间。凌霄真人似乎对此颇为满意，那冰冷的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施加灵力灌注时，那旨在“矫正”和“惩罚”的额外痛楚也减少了些许。墨辰眼中的炽热与占有欲则更加露骨，但他似乎也更相信“猎物”正在一步步落入彀中，反而减少了一些紧迫的逼迫，更像是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瓜熟蒂落。
然而，在这完美的假面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与飞速的成长。
“过滤同化”已从最初的惊险万分，变成了她每日雷打不动的修炼功课。她对子时与正午那两个“潮汐低谷”的把握越发精准，成功率稳步提升。炼化的灵力细流虽然依旧微弱，但已从“发丝”粗细，渐渐累积到了“丝线”般规模，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她的本源灵光。
这颗内蕴的星子，如今已不再是微弱的一点，而是变成了约莫黄豆大小，光芒稳定，散发着属于“云芷烟”的、独特的坚韧与清冷气息。它的壮大，带来的最直接变化，是她对自身被禁锢的“领域”的掌控力在提升。
她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在“潮汐低谷”时被动窃取。凭借着更强的自我灵光和更精细的心神操控，她开始尝试进行更复杂的操作：
在异种灵力涌入时，她不再完全被动承受，而是会尝试以自身本源灵光为引，极其轻微地、在不触发锁链警报的前提下，引导那些相对温和的灵力流，优先流向她自身经脉中某些受损或特别干涸的区域，进行针对性的“滋养修复”。这像是在敌人的严格监管下，偷偷调整资源分配，虽然幅度极小，却意义重大。
她甚至开始尝试，在自行修炼（运转那套别扭的“瑶光”功法）时，主动模拟出锁链引导下的能量波动，使其看起来一切正常，而实际上，她正偷偷将一丝丝极微少的、真正属于自身的本源灵力，隐藏在这模拟波动之下，进行着极其缓慢的、不受锁链完全监控的“纯化”与“积累”。这如同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建立了一个微型的、属于自己的“秘密金库”。
她对体内锁链网络的感知也越发清晰。她能分辨出不同锁链的“职责”——哪些主要负责监控心神，哪些主要引导灵力同化，哪些则是维持整个禁制结构稳定的关键。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几个被沈砚标记出的“关键节点”，在能量传输时，会有极其细微的、规律性的“能量涡流”。这为她未来可能进行的、更具风险的行动，提供了宝贵的情报。
这种在极限压迫下的成长是惊人的。她的心神之力，在《溯源凝神诀》和这种高精度、高风险操作的反复锤炼下，变得愈发凝练、坚韧，其精纯与掌控度，恐怕已不逊于一些专修神魂功法的筑基期修士。只是这一切，都被她完美地隐藏在了那日益耀眼的“瑶光”假面之下。
突破至炼气六层后，沈砚的世界仿佛被擦拭去了一层薄尘，变得更加清晰。他的“能量透析”能力产生了质的飞跃。
如今，他即使不依靠系统的短暂增幅，仅凭自身能力远程感知云芷烟，也能“看”到更多细节。他能更清晰地分辨她体内自我灵光与幽蓝锁链之间那微妙的力量对比变化，能捕捉到她进行“过滤同化”时，那极其细微的能量成功转移的瞬间，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她那颗自我灵光在缓慢壮大过程中，所散发出的那种内敛的生机与韧性。
这让他对计划的推进，有了更准确的把握。
他的推演工作也因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层面。基于更精准的感知数据和更强的运算能力，他构建的能量模型已经能够模拟出单根锁链在受到特定频率、特定强度的心神干扰时，可能产生的反应。
他开始尝试为云芷烟设计一套更安全的“进阶练习”。
他推演出，某些非核心的、主要负责灵力传输（而非心神监控）的锁链，其能量结构存在一些固有的“谐振频率”。如果云芷烟能够以极其微弱、且频率精准匹配的心神波动，像音叉共鸣一样去“轻触”这些锁链，或许能在不引发警报的前提下，极其短暂地“麻痹”或“干扰”其传输效率，从而在非“潮汐低谷”期，也能创造出极其短暂的安全窗口，进行微量的“窃取”。
他对那几个“关键节点”的研究更加深入。通过模拟，他发现其中一个节点，似乎承担着将凌霄真人的神念指令分发到各次级锁链的功能。如果能找到方法，哪怕只是极其微弱地影响这个节点的信息传递效率，或许就能在关键时刻，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或者制造出某种“误判”。
他还根据云芷烟反馈的自身灵力波动数据，不断优化着“能量伪装”模型，使得她隐藏自身本源灵力的行为，能更加天衣无缝地融入锁链系统的背景噪音中。
这些推演成果，被他以更加复杂加密的方式，融入下一次传递的“灵食”——这一次，是一小罐蕴含着微弱宁神效果，并能轻微增幅心神敏感度的花蜜。他将推演出的几个“谐振频率”参数和简单的干扰技巧，以心神烙印的方式藏于花蜜的能量结构中。
当云芷烟品尝到这罐独特的花蜜，解读出其中蕴含的新知识时，她再次为沈砚那深不可测的智慧与精准的掌控力感到震撼。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超越了简单的指导与被指导，更像是一场在微观战场上，由前沿科学家（沈砚）提供理论武器和战术指导，由一线战士（云芷烟）负责具体执行的精密联合作战。
时光在伪装与成长中静静流淌。表面上看，青云宗一切如常，云芷烟这位“瑶光替身”正沿着既定的轨道平稳“成长”，而沈砚这个不起眼的杂役，依旧在底层默默劳作。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涌已然成形。
云芷烟的自我灵光在持续壮大，对身体的掌控力在细微处不断增强。沈砚的修为在潜行中提升，对禁制弱点的洞察越发深邃。
他们像两名在黑暗隧道中并肩前行的旅人，看不到尽头的光亮，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坚定的脚步声，能感受到手中那根连接彼此的、名为“希望”的绳索，正变得越来越结实。
伪装，是为了更好的成长。
成长，是为了最终的撕破伪装。
他们仍在黑暗中积蓄力量，但步伐，已愈发坚定沉稳。距离那量变引发质变的临界点，似乎又近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