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兄弟们,老头子让我最近安静点,不能出去嗨了。
凌晨一点半,“大强午夜飞车”群里弹出张浩的消息。
这哥们头像是个骷髅头盔,群里都叫他张哥。
消息一出,沉寂的群像炸了锅。
“张哥怎么回事?你老爸为啥不让你出来啊?”一个叫“鬼火少年”的秒回,“妹妹还等着张哥给我报仇呢!昨晚上城西那帮杂碎,竟然压弯赢了咱们,还说咱们车队是软脚虾!”
“对啊张哥,你可是咱们车队的灵魂啊,你不能不出来啊!”另一个Id“排气管即正义”跟着嚎。
群里顿时被“求张哥带队”“干翻城西狗”刷了屏。
张浩躺在自家两百平米卧室的按摩椅上,叼着烟,烦躁地打字:“老子特么也想出去啊!
听我家老头子说,上面来了个什么大领导,到咱们市里检查,好像对治安有意见,专门点了晚上飙车的事。”
群里静了几秒。
“啥领导啊?管这么宽?”“鬼火少年”问。
“不知道具体来头,老头子口风紧,就说是个比较年轻的领导,岁数不大,但官挺大,是省里下来的。”张浩敲着手机屏,把从饭桌上听来的那点东西倒出来,“老头子还嘀咕,说一个毛头小子能坐那么高的位置,指不定走了什么狗屎运,让咱们最近都夹着点尾巴,别撞枪口上。”
“省里来的?年轻的?”一个平时话不多,Id叫“技师老吴”的人忽然冒泡。
老吴三十出头,在城南开摩托车修理铺,手艺好,很多人的车都是他改的,在群里有点分量。
“张少,你爸就没多说点?姓什么?具体管哪块的?”
张浩回忆了一下:“好像……姓李?管政法那一摊的吧。老头子看起来挺在意,晚上接了几个电话,脸都是绷着的。”
“政法……姓李……”“技师老吴”重复了一遍,没再说话。
“管他什么李领导张领导!”排气管即正义”不以为意,“咱们晚上出去溜达,他能天天蹲街上抓?以前不也来过检查组,风声紧两天,过去不照样嗨?”
“就是!张哥,你不会真怕了吧?”“鬼火少年”激将道,“咱车队的名声可不能砸了。城西那帮孙子约了明晚老地方再战,赌注都下了,你要不来,咱这脸往哪搁?”
张浩看着屏幕,心里跟猫抓似的。
他二十五岁,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大强市年轻玩车的圈子里是公认的“头儿”。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让他憋着,比什么都难受。
尤其是想到城西车队那些人得意的嘴脸,一股邪火就往上窜。
“操!明晚几点?”他问。
“老时间,十一点,北外环那段新路,还没装摄像头!”“鬼火少年”立刻回复。
张浩犹豫了。
老头子的话还在耳边:“你小子最近给我老实点!这个李书记不一样,听说是带着任务下来的,眼睛里不揉沙子。你那些破事要是撞到他手里,老子也未必保得住你!”
可要是怂了,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他正纠结,“技师老吴”私聊了他。
“张少,听你爸的,最近真得消停点。”老吴语气严肃,“我刚打听了下,这个新来的李书记,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正儿八经的省领导,年轻是因为人家有本事。
昨天他一到,就直接去了市交警支队指挥中心,调了监控,详细问了飙车的事。今天市局已经开了会,可能要动真格的。”
张浩心里一突:“真这么邪乎?”
“宁可信其有。”老吴说,“我店里今天下午来了两个生面孔,说是想买二手大排量摩托改装,问东问西,不像是真心玩车的,倒像是探路的。
而且,我听派出所一个熟人说,市里要求他们摸清所有修理铺和二手车行的底,特别是改装业务。”
张浩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他家住在市里最好的楼盘顶层,俯瞰下去,城市灯火阑珊。
往常这个点,他早该在某个路口轰鸣着引擎,享受风驰电掣和路人侧目的快感了。此刻却只能憋在家里。
面子很重要,但老头子的话和吴哥的提醒,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
以前也有过“严打”,但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无非是交警在主要路口设个卡,他们绕开就是,或者提前收到风声,歇几天。
可这次,好像是从上面直接压下来的力道。
群里还在不断鼓噪,约战的、吹牛的、抱怨的。
张浩想了想,在群里打字:“明晚都特么给我在家老实呆着!谁出去惹事,别怪我不讲情面。
城西那边,鬼火你去说,约战推迟,就说咱们车队整顿,过段时间再教他们做人。”
“啊?张哥,真怂啊?”
“不是吧……”
群里一片哀嚎和不解。
张浩没理会,补充道:“不是怂,是战略转移。
最近风头紧,都收敛点。晚上想听响的,把车推到老吴店里,全面检查保养,该换的换,该调的调。
等风头过了,咱们玩把更大的。”
他试图用“更大的”来稳住人心。
果然,群里注意力被转移了,开始讨论起怎么改装更能炸街,哪条新修的路还没监控。
安抚完群里,张浩还是觉得憋闷,又给几个核心成员私下发了消息,叮嘱他们一定管好手下的小弟,最近晚上千万别成群结队出去晃,就算要出去,也分散开,别炸街。
做完这些,他躺回按摩椅,心里却并不踏实。
那个年轻的“李书记”像个阴影,还没照面,就已经让他感觉束手束脚。
他想起老头子接电话时,那谨小慎微甚至带着点惶恐的语气,那是他很少在父亲脸上看到的神情。
难道这次,真要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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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大强市公安局的小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由省厅督导组和市局精干力量组成的专案组已经连续开会分析了几个小时。
墙上贴着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重点区域:北外环新路、城南工业区废弃路段、新城宽阔主干道。这些都是夜间飙车的高发地。
“根据交警支队和派出所提供的情况,以及我们这两天的秘密摸排,这个飙车团伙核心成员大约在二十人左右,以年轻人为主,但组织性比我们预想的要强。”说话的是市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王劲。
他指着白板上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他们有通讯工具,有望风机制,对警方行动规律有一定了解。车辆来源复杂,多为外地收购的二手摩托,经过非法改装,马力大,速度快,车牌多数是套牌或假牌。”
省厅来的督导组组长,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侦查员周斌,眯着眼睛看着资料:“核心成员的身份摸清多少?”
“目前锁定了几个。”王劲切换投影,出现几张年轻人的照片,其中就有张浩,照片上的他染着黄发。
正跨在一辆造型夸张的摩托上,“这个叫张浩,二十五岁,无业,是团伙里比较活跃的组织者之一。家境优渥,父亲是……”他顿了顿,“是市工商联的副主席,张承业。”
会议室里静了一下。
工商联副主席虽然不是实权官职,但人脉和影响力不容小觑。
“继续。”周斌面色不变。
“还有这个,外号‘鬼火’,真名刘小军;这个,‘排气管’,真名赵强……他们经常聚集的地点除了飙车路段,还有几家固定的烧烤摊、台球室,以及……”王劲又调出一张照片,是一个挂着“驰骋机车维修”招牌的店铺。
“这家修理铺,老板吴启明,三十三岁,是他们的技术支持和车辆改装点。我们怀疑,很多非法改装和销赃渠道都通过这里。”
“这个吴启明,背景查了吗?”
“正在查,暂时没发现特殊背景,但此人社会关系比较复杂,和三教九流都有接触。”
周斌点点头,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市局局长:“局长,关于可能存在的‘保护伞’或者通风报信问题,内部梳理有没有发现?”
局长脸色凝重:“我们正在秘密进行内部审查,尤其是与交警、辖区派出所相关的人员。但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
不过,从以往查处行动屡屡扑空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李书记要求我们,既要打掉路面上的嚣张气焰,也要挖出可能存在的根子。”周斌敲了敲桌子,“行动方案我看过了,大体可行,但细节还要完善。
尤其是保密环节,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这次行动,代号就叫‘静夜’吧。”
他站起来,走到地图前:“第一阶段,继续外松内紧,秘密侦查,摸清所有核心成员落脚点、聚集规律、通讯方式。
对张浩、吴启明等重点人物,实施适度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
第二阶段,在掌握充足证据和时机成熟时,集中收网,不仅要抓现场飙车的,还要端掉改装窝点,查清车辆源头和资金往来。”
“另外,”周斌强调,“所有行动部署,仅限在座诸位知晓。
具体执行时间和方案,临时通知。对于可能涉及内部的问题,由省厅同志牵头秘密调查。”
会议结束时,已是凌晨三点。
王劲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睡的城市。
那些飞车党们,此刻或许也像张浩一样,在某个地方躁动不安,或暂时蛰伏。
这是一场安静的较量,双方都在黑暗中布棋。
李毅飞书记的指示很明确:要打,就打彻底,打出威严,打出老百姓的安全感。
他想起昨天陪同李书记调研时,书记在开发区对企业和群众说过的话:“一个地方的发展,不仅看高楼大厦,更要看夜晚的街道是否安宁,看老百姓出门是否安心。”
“静夜行动……”王劲默念着这个代号,攥紧了拳头。他要让大强市的夜晚,真正恢复它该有的宁静。
而此刻,已经决定明晚不出去的张浩,正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搜索“省委政法委 李书记”,跳出来的零星信息和照片,让他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照片上那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年轻高官,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他,看到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轰鸣与狂飙。
他猛地关掉手机,房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风暴来临前,总是格外压抑。
无论是试图维护律法尊严的执法者,还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狂徒,都在这压抑中,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降临。
只是这一次,游戏的规则,或许要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