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原上,“九霄”二字道韵未散,盟誓之声响彻云霄。诛邪盟初立,人心振奋,气运交织,俨然已成一派煌煌大势。晚宝与晚风并肩立于高台,接受万千修士的瞩目与朝拜,一个威仪天成,一个深不可测,祸世双娇之名,于此际真正具备了影响仙界格局的重量。
然而,就在盟会议程即将步入正轨,商讨具体联合布防、资源调配等细则之时,天际忽生异变!
并非冥狱来袭的阴风怒号,亦非雷霆震怒的乌云压顶,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超然、疏离却又无比威严的气息,自极高远的九天之上垂落。
原本因盟会而略显嘈杂的陨星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凌驾于寻常仙道之上的存在正在靠近。
只见九天云层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道道纯净而耀眼的金色霞光倾泻而下,将半边天空映照得金碧辉煌。霞光之中,隐约可见一座由白玉雕琢、仙鹤环绕的华丽车辇,由九条鳞爪飞扬、气息堪比真仙巅峰的五爪金龙牵引,缓缓驶来。车辇两旁,各有十名身着银色仙甲、手持仪仗、面容肃穆的仙将护卫,其气息凝练,竟个个都是仙君级别!
车辇之前,更有一名手持拂尘、面白无须、身着深紫色星纹仙官袍服的老者,脚踏祥云,神色淡漠,眼神扫过下方万千修士,如同俯瞰蝼蚁。
这排场,这气息,绝非寻常仙域所能拥有!
“是…是巡天仙使!”有见识广博的老辈修士失声惊呼,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惶恐。
巡天仙使!乃是传说中代天巡守、监察诸天万界、直属于那缥缈至高“仙庭”的使者!仙庭超然物外,极少直接干涉下界仙域事务,但其威严却深入人心。巡天仙使每一次降临,都代表着仙庭的意志,往往伴随着封赏、谕令,或是…审判!
在场诸多仙域首领,包括晚风在内,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仙使在此时降临,目的难测。
白玉车辇与仙使仪仗最终悬停在陨星原上空,那磅礴的威压使得下方许多修为较低的修士几乎喘不过气来。手持拂尘的紫袍仙官,目光淡漠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主盟高台之上的晚风与晚宝身上,声音平直无波,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传遍四方:
“奉仙庭谕令,巡天仙使至。玉霄宫主晚风,新任雷域之主晚宝,上前听宣。”
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呼唤自家下属。
晚风眉头微蹙,与晚宝对视一眼。晚宝眼神平静,对她微微颔首。两人身形微动,已是并肩悬浮于半空,与那仙使遥遥相对。阿金蹲踞在晚宝肩头,金眸警惕地盯着上方的车辇与仙官,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玉老的神念也在晚宝识海中提醒:“小心,来者不善。这仙使修为已至仙尊中期,其车辇内似乎还有更隐晦的气息。”
“玉霄宫主晚风,参见仙使。”晚风率先开口,执礼甚恭,毕竟仙庭名义上统御诸天,该有的礼数不能废。
晚宝亦随之微微颔首,语气平淡:“九霄仙域,晚宝。”
她并未如晚风那般自称“参见”,也未如那仙使所愿“上前”,只是站在原地,表明了平等相对的态度。这细微的差别,让那紫袍仙官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哼。”仙官轻哼一声,似乎懒得计较,径直展开一卷散发着朦胧仙光、由不知名神兽皮制成的卷轴,朗声宣读:
“仙庭谕令:察下界纷乱,冥狱复出,荼毒生灵,有违天和。今闻玉霄宫主晚风,与雷域新主晚宝,聚众盟会,意欲平乱,其心可勉。”
开场先是一番看似肯定的言辞,但台下众多老狐狸却听出了味道,这并非嘉奖,而是铺垫。
果然,仙官话锋一转:“然,仙界秩序,自有法度。雷域更迭,牵扯重大,未禀仙庭,私相授受,于礼不合。九霄立名,气运勃发,然根基未稳,恐难当大任。诛邪盟会,虽势浩大,却无仙庭认可,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这仙庭谕令,竟是在质疑晚宝接管雷域(现九霄仙域)的合法性,质疑九霄仙域的能力,甚至质疑此番诛邪盟会的正当性!
晚风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开口争辩,却被晚宝以眼神制止。
那仙官仿佛没有看到下方的骚动,继续宣读:“仙庭仁德,念尔等初心不恶,特降恩旨:一,敕封晚风为‘平乱先锋’,暂领玉霄宫事宜,需听从仙庭后续调遣。二,雷域之地,暂由仙庭代管,直至选定德才兼备之新主。晚宝,可入仙庭为‘侍雷仙子’,潜心修行,以观后效。三,此番盟会,即刻解散,各方势力各归其位,抵御冥狱之事,仙庭自有统筹安排。”
谕令宣读完毕,全场死寂!
这哪里是恩旨?分明是来摘桃子、夺基业的!不仅要剥夺晚宝对九霄仙域的统治权,将其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侍雷仙子”,还要解散刚刚成立的诛邪盟,将对抗冥狱的主导权收归仙庭!至于晚风的“平乱先锋”,听起来好听,实则也是要被架空,听从调遣罢了。
“岂有此理!”晚风再也忍不住,怒极反笑,“仙庭远在九天,平日不理下界死活,如今我等好不容易凝聚力量,欲抗邪魔,尔等不来相助,反倒行此釜底抽薪之事?雷域乃晚宝凭自身实力与雷域之心认可所得,何来‘私相授受’?九霄能否当大任,岂是尔等一言可决?这盟会,乃万千同道共同意愿,又岂是你说散就散!”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冥狱当前,仙庭此举,实在是寒了人心。
那紫袍仙官面色一沉,拂尘一甩,一股庞大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晚风压去:“放肆!仙庭谕令,岂容你质疑!晚风,你想抗旨不成?!”
仙尊中期的威压全力释放,绝非寻常仙君所能承受。晚风虽实力不俗,但毕竟重生后修为尚未完全恢复至巅峰,在这威压下顿时气息一滞,脸色微白。
就在这时,晚宝轻轻上前一步,恰好挡在了晚风身前。那如山岳般的仙尊威压,在触及她周身三尺之地时,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无形。
她抬头,看向那脸色微变的紫袍仙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仙使此言差矣。仙庭超然,晚宝敬之。然,天地万物,有其理法。雷域之心择主,乃雷霆大道之选择,顺应天理。九霄立名,乃为涤荡乾坤,重定秩序,合乎正道。诛邪盟会,乃万仙为求自保、共抗邪魔之义举,彰显人心。”
她每说一句,周身那股与九霄仙域、与雷霆本源相连的煌煌气运便凝聚一分,虽不咄咄逼人,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堂皇正气,与那仙使凭借地位和修为散发出的威压分庭抗礼。
“仙庭若愿助我等诛邪,九霄仙域与诛邪盟上下,自当欢迎,感激不尽。但若仅凭一纸谕令,便要夺我基业,散我盟约,恕难从命。”晚宝目光清澈,直视仙官,“此非抗旨,而是…据理力争。”
“好一个据理力争!”紫袍仙官气极反笑,他没想到这下界一个小小的新立仙域之主,竟敢如此顶撞仙庭使者,“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既然如此,便让本使看看,你这‘雷霆大道选择’的雷域之主,有何本事,敢违逆仙庭天威!”
他显然动了真怒,不再以势压人,而是打算动手立威!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挥,三千银丝瞬间暴涨,化作一条条闪烁着符文的秩序神链,如同天罗地网,朝着晚宝缠绕而去!这拂尘显然是一件了不得的仙宝,那秩序神链蕴含着仙庭法则之力,专破各种神通防护,禁锢仙元神魂!
“宝儿小心!”晚风惊呼,就要出手相助。
“无需风姐姐动手。”晚宝淡淡回应,面对那笼罩而来的秩序神链,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食指与拇指虚扣,仿佛捏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她对着那漫天罩下的秩序神链,轻轻一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扭曲了空间的波动,自她指尖荡漾开来。
那波动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越思维,瞬间掠过了所有秩序神链。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由仙宝所化、蕴含着仙庭法则、坚韧无比的秩序神链,在接触到那无形波动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其表面流转的符文瞬间黯淡、崩解!紧接着,神链本身开始从最细微的结构瓦解,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断裂,最终化为最纯净的灵气粒子,消散于空中!
紫袍仙官脸上的狞笑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骇然与难以置信!他的本命仙宝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抹除了?!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层面的碾压!是对方对法则的理解与应用,远远超越了他,甚至…超越了仙庭赋予这件仙宝的法则权限!
“混沌…源力?!”车辇之内,一个一直闭目养神、气息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身影,猛地睁开了眼睛,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惊疑。这道声音并未传出车辇,却显示其主人内心的震动。
晚宝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脸色惨白的紫袍仙官:“仙使,还要再试试我九霄仙域,有无资格自立吗?或者,请车辇内的那位大人,亲自出手掂量一二?”
她竟早已察觉车辇内还隐藏着更强者!
紫袍仙官嘴唇哆嗦,指着晚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最大的倚仗被对方随手破去,已然胆寒。
车辇内沉默了片刻,那道隐晦的气息缓缓收敛。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传出,并非对晚宝,而是对那紫袍仙官:
“够了,回来吧。”
紫袍仙官如蒙大赦,狼狈地收回残余的拂尘杆(银丝已全毁),恨恨地瞪了晚宝一眼,悻悻退回到车辇旁。
车辇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晚宝和晚风:“九霄仙域自立,诛邪盟会,仙庭…暂不干涉。望尔等好自为之,莫要辜负…这方天地。”
话音落下,不再多言,金色霞光倒卷,九龙拉辇,在一众仙将护卫下,调转方向,撕裂虚空,瞬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陨星原上,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是这次寂静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与思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空中那道青衫身影。她不仅顶住了仙庭的压力,更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击溃了仙尊中期使者赖以成名的仙宝!这份实力,这份胆魄,已然彻底折服了在场所有人!
晚风长长舒了一口气,飞到晚宝身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又带着兴奋低声道:“好家伙!宝儿你刚才那是什么手段?也太…缺德了!直接把人家宝贝给‘化’了?不过干得漂亮!看那老阉货还敢嚣张!”
晚宝微微一笑,并未解释。她方才动用的,正是混沌源力结合新悟的雷霆真意中那“否决”、“修正”的特性,直接从法则层面瓦解了那秩序神链的存在基础。此法看似轻松,实则对心神和本源消耗极大,若非必要,她也不愿轻易动用。
她目光扫过下方依旧处于震撼中的万千修士,声音清晰地传开:
“仙使已去,盟约依旧。冥狱未灭,诸君仍需努力!”
简单的话语,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安定了浮动的人心。经此一事,诛邪盟的凝聚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共同面对了来自“上方”的压力而变得更加牢固。晚宝的威望,也在此刻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仙使再临,非但未能动摇九霄根基,反而成了其立威于仙界的垫脚石。
然而,晚宝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仙庭的态度暧昧不明,车辇内那未曾露面的强者,以及其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莫要辜负这方天地”,都让她感觉到,眼前冥狱之祸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为错综复杂的旋涡。
九霄惊雷已鸣,前路依旧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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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