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狱“永夜”计划的挫败,如同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潜伏在阴影中的躁动。九霄仙域内部经过一番雷霆手段的清洗,氛围反而愈发凝练,宛若铁板一块。众修士皆知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雷尊坐镇,修行起来更加勤勉,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接连应对仙庭使者、驰援隐霞谷、肃清内患,晚宝虽看似举重若轻,实则心神与力量的消耗亦是巨大。尤其是动用混沌源力瓦解仙使法宝、强行搜魂冥狱首领,皆是对本源与神魂的极大考验。她虽根基深厚,道心坚定,却也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修为瓶颈的隐隐松动。
这一日,晚宝静坐于本源雷海深处,周身气机与整个九霄仙域共鸣。她并未刻意修炼,只是放空心神,任由那磅礴而温顺的雷霆本源之力洗涤周身,抚平连日来的损耗与波澜。
识海之中,混沌神魂小人与万法源核静静悬浮,各自散发着玄奥道韵。过往的经历如同走马灯般在心头流转:从隐霞谷的懵懂修行,到结识晚风、共闯修真界;从飞升仙界、卷入纷争,到诛杀雷狱、重立九霄;从领悟雷霆真意,到直面仙庭、鏖战冥狱…
有快意恩仇,有生死危机,有温情守护,亦有责任重担。种种情绪、感悟、抉择,交织成一幅复杂而深刻的画卷。她的道,在这一次次的经历中不断被打磨、拓宽、升华。那融合了碧萝生机、雷霆权柄、混沌源力、万法奥义乃至一丝终结真意的力量体系,已然庞大到了一个临界点。
“是时候了…”
晚宝心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混沌之色流转,倒映着雷海的万千雷光。她感应到了那层无形的壁垒,也预见到了冲破壁垒时,必将引动的天地考验。
仙道修行,逆天而行。每至关键境界的突破,尤其是涉及大道根本的跃迁,必会引动天道降下劫难,是为天劫。此劫既是考验,亦是洗礼,渡得过则海阔天空,道行大进;渡不过则身死道消,万载成空。
晚宝如今已至仙君巅峰,其所修之道更是前所未有之复杂与强大,此番突破,引动的绝非寻常仙劫。
她并未告知旁人,只是心念一动,身形已自本源雷海中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九霄仙域边缘,一片专门用于门人弟子渡劫的、荒芜而坚固的“渡劫星陆”之上。此星陆经过历代雷修加持,布有强大阵法,能一定程度削弱天劫余波,保护仙域其他地域。
她甫一现身,并未刻意压制自身气息。刹那间,风云变色!
原本晴朗的星空骤然暗沉,无尽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翻滚奔腾,沉重得仿佛要压垮星辰。乌云之中,并非寻常的银色闪电,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混沌色泽,紫、金、灰、黑…各种颜色的雷光在其中扭曲、交织,散发出毁灭、混乱、审判、乃至一丝…创生的矛盾气息!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笼罩了整个渡劫星陆,甚至蔓延至附近的星空,让所有感知到的修士无不心神剧震,生出渺小如蝼蚁之感。
“这是…雷尊要渡劫了?!”
“何等可怕的天威!这绝非普通仙君劫!”
“快看那劫云的颜色…闻所未闻!”
九霄仙域内,无数修士被惊动,纷纷将神念投向渡劫星陆方向,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担忧。晚风、玉老、凌霞婆婆等人更是第一时间赶到附近,远远观望,神色凝重。
“混沌雷劫…”玉老残魂凝聚,望着那色彩斑斓、气息恐怖的劫云,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宝儿所修之道太过逆天,已触及本源禁忌,故天道降下此等前所未有之劫数。此劫凶险万分,不仅考验修为法力,更直指道心本源,幻象丛生,心魔肆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晚风紧握双拳,眼中满是紧张:“这丫头,总是这么不声不响搞大事!我们能做些什么?”
玉老摇头:“外力干涉,只会让天劫威力倍增,适得其反。此刻,唯有靠她自己。相信她吧,宝儿之道心之坚,远超你我想象。”
渡劫星陆中央,晚宝孑然独立,青衫在狂暴的劫风吹拂下猎猎作响。她抬头望着那不断积蓄力量的混沌劫云,脸上并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锋芒。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天道,能奈我何!”
她话音甫落,第一道劫雷已然劈落!
并非粗壮的光柱,而是一道细长的、扭曲如蛇的灰色雷霆,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死寂道韵!
晚宝不闪不避,甚至没有运转仙元护体,只是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仿佛要徒手接下这道死寂之雷!
“宝儿!”晚风看得心惊肉跳。
灰色雷霆落下,并未爆炸,而是如同水流般,瞬间没入了晚宝的掌心,沿着经脉直冲其丹田识海!一股冰寒彻骨、万物终结的意境随之蔓延,试图冻结她的仙元,侵蚀她的生机,瓦解她的意志!
晚宝身躯微微一颤,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仿佛真的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雕像。识海之中,灰暗死寂的能量肆虐,幻象丛生:她看到了隐霞谷在冥狱攻击下化为焦土,师尊、师兄姐尽数惨死;看到了晚风被仙庭擒拿,受尽折磨;看到了九霄仙域分崩离析,万仙唾骂;看到了自己大道崩毁,修为尽失,沦为凡俗,在泥泞中挣扎…
种种悲惨景象,无比真实,直击心灵最脆弱之处。那是天道根据她内心牵挂与恐惧,演化出的最恶毒的心魔劫!
然而,就在那死寂能量即将淹没她最后一丝意识时,她识海中那混沌神魂小人猛地睁开了双眼,眸中混沌雷光炸现!
“虚妄而已,也敢乱我道心?!”
神魂小人张口,发出一道无声的叱咤!并非雷音,却蕴含着晚宝自身坚定不移的武道意志!那席卷识海的灰暗死寂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竟被这股意志强行逼退、驱散!
与此同时,她丹田之内,碧萝仙体的本源生机轰然爆发,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被死寂之意侵袭的经脉。万法源核流转,提供着对各种负面能量的抗性与理解。而那新悟的雷霆真意,更是如同中流砥柱,秉持着“破邪显正,于毁灭中孕育新生”的信念,将侵入体内的死寂雷霆之力强行扭转、炼化!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晚宝身躯一震,脸色迅速恢复红润,周身气息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凝练了一分!那第一道死寂雷劫,竟成了她淬炼道心、夯实根基的资粮!
她抬眼望向劫云,眼中战意更盛。
劫云似乎被激怒,翻滚得更加剧烈。第二道、第三道…接连劈落!
赤红色的业火雷,焚烧因果,引动修士一生罪业,妄图使其自焚;漆黑色的魔念雷,放大心魔,诱惑修士堕入无边欲望;银白色的裂魂雷,专攻神魂,撕裂意识…
各种闻所未闻、专攻道心弱点的诡异雷霆,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将晚宝的身影彻底淹没。
外围观望的众人,只能看到那片星陆被各种恐怖的雷光与诡异景象笼罩,时而烈焰滔天,时而魔影重重,时而鬼哭神嚎…无不看得心惊胆战,手心捏汗。
晚宝在其中,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每一道雷劫,都直指她内心深处的破绽与恐惧。她看到了父母模糊的身影(这是她心底最深的遗憾),看到了阿金父母被炼化时的惨状(这是阿金的痛,亦是她的怒),看到了自己可能因为力量失控而造成的毁灭…
痛苦、悔恨、愤怒、迷茫…种种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冲击着她的道心壁垒。
但她始终紧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她的道心,历经两世(虽然后一世记忆不全),从微末中崛起,于生死间徘徊,在守护与责任中锤炼,早已坚如磐石,澄如明镜。
“我之道,非为私欲,非为毁灭,乃为守护,乃为秩序,乃于混沌中开辟清明!”
“过往不可追,未来不可惧,唯有当下,唯有本心!”
“雷霆…听我号令,炼!”
她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引导、吸收、炼化这些诡异的心魔雷劫!以自身雷霆真意为熔炉,以混沌源力为柴薪,将那些负面情绪、心魔幻象,统统投入其中,反复煅烧、锤炼!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被心魔反噬,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但她对自身之道的理解,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守护并非软弱,秩序蕴含生机,混沌包罗万象…
她的神魂在雷劫中变得更加凝实,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愈发精微,那道横亘在仙君与仙尊之间的无形壁垒,开始剧烈震动,出现道道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专门针对她与阿金平等契约、妄图引发反噬的幽暗雷劫被她以混沌源力强行中和、并将部分纯净魂力反哺给阿金后,漫天劫云仿佛耗尽了力量,开始缓缓消散。
星陆中央,晚宝的身影重新清晰。她依旧站立在那里,青衫略有破损,却无损其风华。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凡人,但那双睁开眼眸,却深邃如宇宙星空,内里仿佛有开天辟地、万法生灭的景象流转。
一股远超仙君巅峰的磅礴威压,虽被她刻意收敛,依旧让远处观望的晚风等人感到一阵心悸。
仙尊之境!
她已成功渡过这前所未有的混沌雷劫,正式踏入仙尊领域!而且,并非普通的仙尊初期,其根基之雄厚,对大道理解之深刻,远超同阶!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劫结束,正要松一口气上前恭贺之时——
那原本即将散去的劫云中心,猛地再次凝聚出一团极小、却散发着令玉老都勃然变色的恐怖气息的——混沌色雷球!
这雷球不过拳头大小,但其内部蕴含的能量,却仿佛能轻易毁灭一方大世界!它锁定了晚宝,缓缓落下,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带着一种…天道最后的审视与…赐予?
“混沌…源雷?!”玉老失声惊呼,“传说中唯有触及混沌本源之禁忌存在,方有可能引动的最终考验!此雷之下,非生即死,绝无侥幸!宝儿刚历心魔大劫,如何能再抗此雷?!”
晚风等人脸色瞬间惨白。
晚宝望着那缓缓落下的混沌源雷,眼中也首次露出了极度凝重之色。她能感觉到,这道雷,与她体内的混沌源力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霸道,蕴含着天地初开、界定有无的终极力量!
躲不开,扛不住?不!
她眼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神采!那是遇到真正挑战时的兴奋与决绝!
“来得正好!”
她非但没有防御,反而张开双臂,主动迎向了那道混沌源雷!同时,她全力运转体内所有的力量——碧萝生机、雷霆权柄、万法奥义、乃至那丝得自终焉的终结真意,尽数融入混沌源力之中,在她体内构筑成一个微缩的、不断生灭的混沌旋涡!
“轰!”
混沌源雷精准地命中了她,瞬间没入其体内!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晚宝的身形僵立在原地,仿佛化作了雕像。她的体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更加凶险亿万倍的交锋!
那道外来的混沌源雷,如同入侵的君王,要强行同化、湮灭她自身的一切。而她自身的混沌旋涡,则如同不甘臣服的国度,拼死抵抗、吸收、融合!
这是本源层面的较量,是意志与大道理解的终极碰撞!
晚宝的意识仿佛被拉扯进了无尽的混沌虚空,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最原始的创造与毁灭之力在疯狂对冲。她的记忆、情感、道悟,都在这股力量下变得模糊,似乎随时都会彻底消散,回归那最初的“无”。
“我是谁…”
“我从何处来…”
“我往何处去…”
“我之道…为何…”
终极的拷问,在她即将涣散的意识中回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点灵光自混沌深处亮起。那是隐霞谷的炊烟,是晚风爽朗的大笑,是阿金依赖的蹭蹭,是玉老殷切的期盼,是九霄仙域万仙的信仰,是…她想要守护的一切!
“我是晚宝!”
“我之道,乃守护之道,乃秩序之道,乃于万法混沌中,开辟属于我之清明世界的——混沌雷尊之道!”
明悟升起的刹那,她体内那原本趋于崩溃的混沌旋涡骤然稳定、膨胀!开始反过来,疯狂地吞噬、融合那道外来的混沌源雷!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晚宝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嗡——!”
一股浩瀚无边、凌驾于寻常仙尊之上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自她体内苏醒,席卷星空!她成功融合了那道混沌源雷,不仅稳固了仙尊境界,更借此一举将自身混沌本源推至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执掌混沌,统御万雷的——九霄雷尊!
劫云彻底散去,星空重现。晚宝立于星陆之上,气息渊深如海,眸光开阖间,自有雷霆生灭,天地法则随之共鸣。
晚风等人这才敢飞身上前,围着她,又是后怕又是激动。
“你这死丫头!吓死姐姐我了!”晚风捶了她一下,眼圈却有些发红。
晚宝微微一笑,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气息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青衫少女,只是眼眸深处的沧桑与威严,却再也无法掩饰。
“让风姐姐担心了。不过,这番雷劫炼心,收获颇丰。”
她抬头,望向冥狱可能盘踞的深邃星空,语气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
“现在,该去找那些老鼠,好好算算总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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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