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李砚便驾着车，载着祁同伟往林城市公安局赶。
车刚在院里停稳，一道身影就快步奔了过来，隔着老远就扬起了手。
“师姐！可把你盼来了！”男人一把攥住李砚的手，语气里满是熟稔的热络。
李砚眼尾一弯，露出个狡黠的笑，侧身把祁同伟让到跟前道
“祁队，给你介绍下，我师弟杨超，林城刑警队二中队的中队长。”
又转头冲杨超挤了挤眼，道
“杨超，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祁同伟祁队，今儿破案的主力，看他表演就行！”
杨超赶紧上前跟祁同伟握手，力道足得很，随后引着二人往办公室走。
刚落座，他就从铁皮柜里翻出一沓资料递过去，语速飞快地介绍案情道
“死者是租户张某，38岁，还有个女访客李某，35岁，前天晚上被发现遇害的。有重大嫌疑的是李某丈夫王宝，40岁，他知道老婆和张某的事儿，俩人吵过好几回，动机肯定是够的。”
“那小子昨天抓着了，可嘴硬得跟焊死了似的，一句实话没有。”
杨超挠了挠头，语气透着无奈，道
“现在卡就卡在凶器上，现场周边翻遍了，刀啊钝器啊啥都没找着，证据链缺了块儿，定不了罪。”
李砚听完，立刻扭头看向祁同伟，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故意拖长了调子，道
“祁队，该你上场表演咯！”她心里偷偷补了句。
（快让我看看，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神！）
杨超也凑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连连点头道
“祁队，拜托您了！”
心里却犯嘀咕。
（师姐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到底靠谱不？）
三人随即往审讯室去。
门一推开，里头审案子的俩干警立马起身问好，杨超摆摆手，朝被锁在铁椅上的男人努努嘴道
“祁队，这就是王宝。”
祁同伟抬眼望去，那男人衣衫皱巴巴的，满脸胡茬子，眼白里爬满红血丝，整个人透着股颓丧的狠劲。
他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审讯桌后，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李砚站在一旁，美目亮晶晶地盯着他，连杨超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磨了半天没结果，倒要看看这外援有啥招数。
“你是王宝？”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穿透力。
王宝缓缓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藏着疑惑，嘴却抿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用锤子杀了你老婆和张某，是吧？”
祁同伟没等他回应，接着说道。
法医早出过报告，死者头部的凹陷性骨折和挫裂创，分明就是锤头这类钝器造成的。
这话一出，王宝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下，盯着祁同伟的眼睛瞬间红得吓人。
“杀完人，把锤头藏哪儿了？”祁同伟追问。
审讯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祁同伟却在心里暗笑
——刚才那瞬间，他清清楚楚“抓”到了王宝的念头。
（哼，早扔楼东侧化粪池里了，有本事跳下去捞！）
可他总不能说自己有特异功能吧，只能顺着往下演。
“我猜猜？”祁同伟故作沉吟。
“湖底？”
王宝眼皮都没抬。
“埋土里了？”
王宝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像是在看傻子。
一旁的李砚悄悄皱了皱眉，心里犯嘀咕道
（就这？）
杨超也挠了挠耳朵，满脸失望。
一侧的民警。
（我们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们看这？？？）
“化粪池？”
三个字刚出口，王宝的瞳孔猛地一缩，身子瞬间绷紧了。
“哦？还真在化粪池？”祁同伟猛地双手撑桌，身体前倾，目光死死锁着他，道
“位置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宝慌忙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
祁同伟却像没听见，继续“猜”道
“西边？”
王宝喉结动了动。
“北边？”
他的手指悄悄攥紧了。
“东边？”
王宝猛地抬头，眼神里全是震惊，整个人呆若木鸡
——这人，怕是有毒吧！
祁同伟当即起身，冲杨超抬了抬下巴，语气笃定道
“杨队，凶器在他家楼下东侧的化粪池，赶紧派人去捞。”
杨超和俩干警都看傻了，这审问跟猜谜似的，也太儿戏了？
他下意识看向李砚，见师姐冲自己点了点头，立马对旁边的民警道
“快！按祁队说的找！”
看着离去的众人
王宝：我是谁？我在哪？
办公室里，杨超给二人沏了热茶。
李砚端着杯子，眼神里满是疑惑，小声问祁同伟道
“祁队，你刚才不是开玩笑吧？”
心里却早把狠话放了。
（今儿要是砸了场子，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祁同伟接过茶，慢悠悠抿了一口，笑着安抚道
“急什么？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约莫一个钟头后，办公桌上的老式座机突然“叮铃铃”响了。
杨超几乎是扑过去接的，挂电话时，脸上的疑惑，早变成了实打实的钦佩，冲祁同伟竖起大拇指道
“祁队！您太神了！王宝家东侧化粪池里，真捞着一把锤头！”
李砚刚喝进嘴里的茶“噗”地喷了出来，捂着嘴咳嗽半天，缓过劲后瞪着祁同伟，眼里全是惊。
（我天！局里传的那些，居然是真的！）
祁同伟只是谦虚地笑了笑，没多解释。
中午，杨超拉着二人去了市区一家小饭馆。
他举起茶杯，笑得一脸恳切道
“师姐，祁队，这次全靠你们！我以茶代酒，敬二位！”
李砚摆摆手，笑着把功劳推出去，道
“跟我可没关系，要谢就谢祁队。”
“可不是嘛！”杨超叹了口气，又道，
“不过祁队，那锤头泡得太久，指纹血迹啥都提取不出来，王宝刚开始还死不认账，可把我愁坏了。”
李砚立马凑过来，眼里满是好奇道
“那他最后咋松口的？”
“我灵机一动，跟他说再不交待，就把刚才审你的祁队请过来。”
杨超笑得一脸得意。
“那小子沉默半天，立马就全撂了！祁队，您这是把他吓住了！”
祁同伟端起茶杯，笑意温和道
“协助兄弟单位破案，本来就是分内事。”
饭桌上说说笑笑，气氛格外热络。
饭后二人告辞返程，杨超送了老远，再三叮嘱他们有空再来，一定好好招待。
回岩台市的路上，李砚开着车，嘴里还不停嘟囔着，非得让祁同伟说出，审讯时那手“绝活”到底是咋练的。
祁同伟被问得头都大了，没好气地回头道
“我说我会读心术，你信吗？”
李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冷哼。
（哼，还跟我装神秘？等着，早晚我得弄明白！）
祁同伟无语，心里却暗戳戳腹诽。
这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不出来就甩脸子？
“逗你的，李队。”
祁同伟可不敢再让她算计了，开口道
“其实不难，李世棣教授88年的《犯罪心理学》，还有今年刚出的《公安心理研究新探》，里面都讲过通过观察微表情，和心理特征，突破嫌疑人防线的法子。”
李砚闻言，若有所思，这两本书她也攻读过，也咂摸出些门道，可从没能像祁同伟这样用得如此精准见效。
她琢磨片刻，只当是这小子天生吃这碗饭的，也就没再多问。
一回到岩台市公安局，两人立刻去找大队长赵锐汇报。
赵锐一见到祁同伟，当即拍着他的肩膀赞不绝口道
“好样的，同伟，林城市局领导的电话都打过来了，这案子办得漂亮！”
祁同伟连忙欠了欠身，语气谦虚道
“应该的赵队，都是分内工作。”
经这一役，祁同伟“铁嘴克星”的名声算是在局里传开了。
见过他审讯的，个个竖起大拇指夸神，没见过的，私下里难免犯嘀咕。
这名声也悄悄改变了他的工作日常
——
“祁队，金山县有个案子，你去坐镇审审！加油啊！”
李砚最近走路都带着风，脸上笑意藏不住。
自从祁同伟露了一手，不少兄弟单位都来托她牵线，可给她这个中队长长脸了。
祁同伟一脸幽怨地看着她，无奈开口，道
“李队，我是一中队副队长，你不能剥夺我参加队里行动的资格。”
李砚赶紧拎起暖瓶给他沏了杯热茶，语气软得像哄孩子，道
“哎呀祁队，这叫术业有专攻！让你这‘铁嘴克星’去跑外勤，那不是大材小用嘛！乖，听我的，赶紧去准备，别耽搁了案子！”
看着李砚这副“假惺惺”的讨好模样，祁同伟只觉得欲……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奔波着，随着一个个案子被侦破，“铁嘴克星”的名号，也在岩台市迅速传播开来。
好不容易盼来片刻空闲，祁同伟往办公椅上一瘫，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这两个多月连轴转，被案子和琐事遛得脚不沾地，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活脱脱一只被折腾惨了的二哈。
他的副队长办公桌就在大办公室里，正和队员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角落里的小张突然压低声音抛来一句道
“哎，你们知道不？今天局长和副局长都去省里了！”
“真的假的？”几人立刻来了兴致，凑过去追问，“是不是又有什么大案子要接手了？”
小张神秘地笑了笑
——他跟局长司机是铁哥们，局里不少小道消息都是他先捅出来的。
“哪能天天有大案，”他清了清嗓子，“我听说是去喝喜酒，咱们汉东省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梁群峰，他女儿的婚礼！”
“嚯！”众人当即发出羡慕的惊叹，“能娶到梁书记的女儿，这往后的路不得直接平步青云？”
你一言我一语的艳羡声里，没人注意到祁同伟的脸色骤然变了。
祁同伟端着搪瓷杯的手猛地一顿，杯沿磕在桌面发出轻响。
谁？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针狠狠扎了进去。
梁群峰的女儿？
梁璐？
那老巫婆，终于嫁人了？
苍天啊！
大地啊！
祁同伟胸腔里翻涌着惊怒与快意，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几乎要冲破喉咙。
考研三年，工作两年多，整整五年了！
你们谁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