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刚在手机备忘录里飞速记录下妹妹报出的几个关键数据点，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直直射向沈烽。他放下手机，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字字如刀：
“首先，沈总，你的表述充满了毫无逻辑的臆测和毫无意义的情绪宣泄，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向江妍，语气瞬间变得专注而…郑重，“其次，江妍，这些数据具有极高的价值，我会立刻组织团队进行初步分析，如果可行，它或许能真正改变一些绝症患者的命运。这是现实可行的路径。”
他顿了顿，微微扬起下巴，看向沈烽的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属于绝对理性的轻蔑，“最后，沈烽，基于目前的数据模型和对妹妹能力进化路径的初步分析，由我来主导寻找更安全、更可控的‘升级’方式，成功率比你那种…‘撒网式’的莽撞尝试，高出至少三个数量级。”
他微微停顿，目光重新落回江妍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所以，未来能与江妍共享‘永生’时间的那个人，从概率学、资源调配和科研能力综合评估，只会是我。”
“放你娘的狗屁！”沈烽瞬间炸毛，额角青筋暴跳，一步跨到林杰面前，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点燃，“你他妈除了会看数据还会干什么？哄小姑娘开心你会吗？让她喜欢你会吗？老子有的是办法让妹妹这小祖宗升级！就凭你这张死人脸和满嘴的数据？下辈子吧！妍妍要的‘永生套餐’，老子预订了！你林杰，排队等着变骨灰吧！”
“数据分析预测，你的失败率高达99.87%。”林杰毫不退让，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语速飞快，“并且，根据妹妹目前表现出的情感倾向模型，她对理性、秩序和知识的共鸣远高于冲动、混乱和…粗鲁。”他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精准地戳在沈烽的痛点上。
“你他妈说谁粗鲁？！”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或者进行更详细的‘粗鲁行为模式’分析？”
“林杰！老子今天非把你那破眼镜塞你嘴里不可！”
“沈烽，你的暴力倾向再次佐证了我的数据分析。”
……
包厢里瞬间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两个身价不菲、平日里呼风唤雨的总裁，此刻像两只被踩了尾巴的斗鸡，脸红脖子粗地互相攻击，用最幼稚的词汇和最精密的逻辑进行着毫无风度的争吵。
他们争抢的，仿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永生”名额，而是在争夺一个站在江妍身边、不被时间洪流冲走的资格。
江妍坐在原地，看着眼前这荒诞又莫名熟悉的一幕。
沈烽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林杰推着眼镜字字诛心。
刚才那灭顶的恐惧和沉重的永生阴霾，似乎在这两个男人幼稚到可笑的争吵声中被短暂地驱散了一些。
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孤寂和疲惫，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疲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江妍那带着无奈和一丝疲惫的轻笑，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包厢里剑拔弩张的空气。
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总裁像被按了暂停键，同时扭过头看向她。
“够了，”江妍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揉了揉眉心，“两个身价加起来能买下半个东南亚的公司总裁，吵得像菜市场抢打折鸡蛋的大妈，像话吗？”
她的目光在沈烽涨红的脸上和林杰冰冷紧绷的下颌线上扫过，带着点嫌弃，又有点…习以为常的纵容。
沈烽悻悻地哼了一声，狠狠剜了林杰一眼，暂时偃旗息鼓。
林杰则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强行将注意力从“粗鲁的对手”身上移开。
江妍没再看他们，目光转向安静悬浮在一旁的妹妹，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平静无波。
“妹妹，”她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晰，“刚才那些…吸收的‘喜欢’，还有以前吸收的‘痛苦’‘绝望’……是不是，人类所有的情绪，你都能‘吃’？”
妹妹的身影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的虚影划出柔和的弧线。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清脆而肯定：“是的，姐姐！不只是喜欢或者厌恶哦！”
她伸出由光点构成的手指，一根根掰着，像是在数着无形的珍宝，“开心、悲伤、愤怒、惊讶、害怕、嫉妒、期待、感动……所有所有！只要是强烈的、属于‘人’的情绪波动，我都能捕捉到，然后吸收、转化！就像……”
她歪了歪头，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像充电一样！这些情绪能量，可以拿来维护姐姐的身体状态，让它永远保持在最棒的时候！也能拿来给我的能力‘升级’，解锁更多好玩的东西！”
沈烽和林杰的呼吸同时一滞。
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此刻眼神都亮了起来，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突然看到了两盏截然不同、却都指向出口的灯。
“所有情绪？”沈烽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刚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人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那简单啊！”
他大手一挥，指向包厢外，“去人多的地方！演唱会！足球赛！游乐园！妈的，几万人挤在一起，那情绪跟海啸似的！妹妹你敞开了‘吃’！保管吃撑！”
林杰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静的光：“沈总，你的方案过于粗放且不可控。大规模人群的情绪是混沌的、低浓度的、难以精准引导的。效率极低。”他转向妹妹，语气变得专注，“相反，安静、封闭、能调动深层情感的环境，才是高效能量源。比如精心策划的戏剧、能引发强烈共鸣的音乐会、甚至……心理咨询室。”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情绪的‘质’远胜于‘量’。”
“放屁！人多力量大不懂吗？你那种磨磨唧唧的……”
“缺乏数据支撑的臆想！大规模混沌场域的干扰因子……”
眼看新一轮争吵即将爆发，江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跟鞋敲击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瞬间吸引了两个男人的注意。
“行了，”她打断他们，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她低头看了看腕表，那动作优雅又带着点漫不经心，“今天可是我生日，”她抬眼，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个带着点狡黠的弧度，“吵吵闹闹的，算哪门子礼物？”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思考什么。
随即，她那双黑色的眼眸转向身侧的妹妹，带着一种奇特的、跃跃欲试的探询：“妹妹，”她声音放轻了些，“‘开车’……现在能行了吗？”
妹妹那双灰白色的瞳孔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注入了星辰，之前那点怯生生的感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强大造物的兴奋。
她用力点头，虚影构成的裙摆仿佛都因激动而微微飘动：“可以的，姐姐！完全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江妍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像一朵在黑夜里盛开的危险而迷人的花。“把我的车，”她抬手指了指餐厅外的方向，“开到门口来。现在。”
“好的，姐姐！”妹妹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空气里。
沈烽和林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江妍已经拎起自己的小包，朝包厢门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跟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餐厅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只见那辆醒目的红色跑车，如同被无形的幽灵操控着，无比精准、平稳地滑行到餐厅门口，悄无声息地停下，引擎甚至没有发动，安静得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这一幕，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两位总裁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江妍拉开车门，直接坐进了后座。
沈烽习惯性地走向驾驶位，刚要拉门，动作却僵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只是他的双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握住方向盘，而是有些僵硬地、象征性地虚搭在方向盘的上缘，手指微微蜷曲着，显得十分不自在。
林杰则沉默地坐进了副驾驶。他系好安全带，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驾驶位，又扫过闪烁着幽光的仪表盘，最后落在车内后视镜上。
镜子里，映出后座的景象。
江妍慵懒地靠在真皮座椅里，侧着脸。而在她身侧，妹妹的虚影再次凝聚出来，不再是悬浮状态，而是像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孩一样，挨着江妍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