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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青石板街湿漉漉地,映着涤尘轩屋檐下尚未滴尽的残雨,像一道道未干的泪痕。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潮腥气,茶心正仔细擦拭着那只伏在茶盘上的石蟾蜍茶宠,指尖抚过它冰冷的脊背,心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昨夜——王婶袖口一闪而逝的、那抹与血鳞如出一辙的暗青纹路。玄鉴那句“她身上有死气,活不过三日”的话语,如同冰锥,悬在心头。

“茶心丫头!茶心!不好了!出大事了!” 嘶哑惊惶的喊叫撕裂了清晨的薄雾,隔壁杂货铺的李老头连滚带爬地撞开了涤尘轩虚掩的店门,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囫囵话,“王…王婶子!死了!就死在自家门槛上!天爷啊,那模样…吓死人咯!”

茶心手中的布巾“啪嗒”一声掉落在茶盘上。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玄鉴的预言,竟应验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残酷!

“李伯,你…你说什么?” 茶心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早起送豆腐的张小子瞧见的!” 李老头拍着大腿,唾沫横飞,“直挺挺躺在门槛外面,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一只手死死攥着个东西!那脸色…青得发紫,跟撞了邪似的!街坊都围着呢,里正已经派人去报官了!你快去瞅瞅吧!”

茶心再顾不得许多,提起裙角就跟着李老头冲了出去。清晨的街道不复往日的喧嚣,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死寂,只有三三两两的街坊聚在远处王婶家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交织着恐惧与猎奇的复杂神色。人群像被无形之手分开,茶心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冰冷青石门槛上的身影。

王婶仰面朝天,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僵硬姿态扭曲着。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市侩精明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凝固着无边的惊骇与痛苦,直勾勾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控诉着临死前遭遇的莫大恐怖。她的嘴巴张成一个扭曲的黑洞,舌头微微外伸,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最为触目惊心的,是她那只死死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泛白的右手。

它就那么高高地举着,僵硬如铁铸,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其昭示于众。而那只枯瘦的手掌中,紧紧攥着的,赫然是一个靛蓝色的小茶包——上面清晰地印着“涤尘轩·碧潭飘雪”几个娟秀的梅花小楷!

茶心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周围所有探究的、怀疑的、惊恐的目光,此刻都像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那是她的茶!是她涤尘轩的招牌!此刻却像一道催命符,死死钉在了暴毙而亡的王婶手上!这简直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看!那就是涤尘轩的茶心姑娘!”

“天哪,王婶死前抓着她家的茶包?”

“该不会…是这茶有问题吧?听说那碧潭飘雪可不便宜…”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看着清清秀秀一个姑娘家…”

“茶香引祸水,红颜化骷髅?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各种猜测和流言如同毒蛇,在人群的缝隙里咝咝作响,缠绕上茶心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晕眩。这不是意外!是赤裸裸的栽赃!有人借她的手,借她的茶,要了王婶的命,还要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让开!让开!县衙办案!” 一阵粗暴的呼喝声由远及近。穿着皂衣、挎着腰刀的捕快们粗暴地推开围观的百姓,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留着山羊胡、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正是本县的仵作郑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背着木箱的助手,面色肃然。

郑仵作在王婶尸身旁蹲下,目光如刀,先扫过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青色面孔,又仔细检查了她的眼睑、口鼻和脖颈。他戴上一副薄薄的鹿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尝试掰开王婶那只紧握茶包的右手。那手指僵硬得如同铁箍,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掰开一丝缝隙,露出了茶包的一角。

“嗯?” 郑仵作眼神一凝,立刻示意助手取来工具。他不再强行掰扯,而是用一把小巧锋利的银质解刀,极其谨慎地沿着手指与茶包之间的缝隙慢慢切割、分离。终于,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枚小小的靛蓝色茶包,带着王婶残留的体温和死气,被完整地取了出来。

郑仵作将其放在一块干净的白色棉布上,仔细观察。茶包完好无损,封口处“涤尘轩”的火漆印记清晰可见。他凑近王婶的右手,仔细查看每一根扭曲的手指,甚至用放大镜观察指甲缝里的细微痕迹,眉头越锁越紧,面色也越发凝重。

“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淤痕,” 郑仵作的声音在压抑的空气中响起,带着一种宣判的冰冷,“脖颈无扼痕。口鼻无异物堵塞,亦无毒物残留迹象。死因…非外力创伤,亦非中毒窒息之相。”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紧张的人群,最后落在茶心苍白的脸上。

“取刀具来。” 郑仵作沉声道。助手连忙从木箱中取出一套闪着寒光的精致刀具。郑仵作选了一把极薄的小刀,在王婶僵硬尸身的左胸心脏位置,极其精准地划开了一道口子。动作沉稳利落,显露出极其精深的专业技艺。他小心翼翼地向内探查,围观的百姓中有胆小的已经捂住了眼睛或发出干呕声。

片刻之后,郑仵作的动作猛然顿住!他缓缓将手抽了出来,手套上并未沾染太多血迹,但他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示意助手递过一个银盘。随后,他用镊子从那胸腔之内,极其小心地夹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小块深紫色的、微微搏动过的肌肉组织,形状竟酷似一个收缩的爪印!如同被无形的龙爪狠狠攥捏过一般!

“嘶——!” 现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老天爷,那是什么东西?”

“心…心脏被捏碎了?谁干的?”

郑仵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字一句道:“死者心脏…主要心室肌肉组织,呈…粉碎性坏死。其损毁形态…极似被一种强横无匹的无形巨力,瞬间捏握、挤压所致!非寻常外力所能为!此乃致命根由!”

心脏被无形之力捏碎!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恐惧、惊疑的目光,如同无数把利刃,齐刷刷地刺向了那靛蓝色茶包,以及站在一旁的茶心!这茶包,此刻在王婶尸身的映衬下,在仵作惊悚的结论下,已不再是普通的茶饮,而成了催魂索命的符咒!

“碧潭飘雪!是那茶包!”

“妖茶!绝对是妖茶!喝了能捏碎人心!”

“难怪王婶死得这么惨!手里还死死抓着它!”

“茶心姑娘!你…你这茶里到底放了什么邪物啊!”

“涤尘轩的茶喝死人啦!快报官抓人哪!”

群情激愤,矛头直指茶心。恐惧催生了愤怒,愤怒又裹挟着盲从。几个平日里对王婶有些交情或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汉子,红着眼睛就朝茶心围拢过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把这妖女抓起来送官!”

“砸了这害人的黑店!”

“给王婶偿命!”

就在几只粗壮的手快要碰到茶心颤抖的肩膀时,一个冰冷沉静、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混乱的喧嚣:

“衙门办案,闲人退避!再有喧哗闹事者,枷号三日!”

随着这威严的冷喝,一队更显精悍、身着暗红色官服的捕快,簇拥着一位面皮白净、眼神精明、留着两撇八字须的中年官员排开人群走了进来。正是本县主管刑名的赵县丞。他身后跟着的捕快,个个眼神锐利,手按刀柄,气势汹汹。为首的捕头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透着凶光,正是县里有名的“活阎王”胡捕头。

赵县丞目光扫过王婶可怖的尸体,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视线便牢牢锁定在那靛蓝色的茶包和面色惨白的茶心身上。他接过郑仵作用白布包裹递过来的茶包,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厌恶与笃定的表情。

“哼!铁证如山!” 赵县丞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官威的压迫感,让周围的喧闹瞬间安静下去,“死者手中紧握贵店茶包,仵作验明其死状诡异,心脉崩碎,非寻常手段可为!此茶包,便是关键物证!” 他目光如刀,直射茶心,“茶心姑娘,你是这涤尘轩的掌柜,这‘碧潭飘雪’,出自你手,没错吧?”

茶心只觉得那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钩子,要将她的灵魂从躯体里钩出来。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回大人,茶包确系出自小店…但,民女绝无害人之心!此茶售出不下百份,从未听闻…”

“从未听闻?” 赵县丞厉声打断,猛地将茶包举高,“那是因为旁人或许无碍,偏偏这一包,成了王婶的催命符!焉知不是你这茶中暗藏玄机,因人而异,行那魇镇诅咒之术?” 他指着王婶扭曲的尸体,“如此惨状,岂是寻常?定是妖邪手段!来人!”

“在!” 胡捕头和几个捕快立刻踏前一步,腰刀出鞘半寸,寒光闪闪,杀气腾腾,将茶心团团围住。冰冷的铁器气息和衙役身上散发的煞气,瞬间将茶心笼罩,如同置身寒冬腊月的冰窖。

“将此疑犯茶心,并此凶物茶包,一同带回县衙大牢,严加看管!查封涤尘轩,一应物品,皆需查验!不得有误!” 赵县丞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胡捕头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就朝茶心纤细的胳膊抓来:“小娘子,得罪了!衙门走一趟吧!是人是鬼,自有公断!”

茶心看着那逼近的粗壮手臂,看着周围衙役冷漠凶悍的面孔,看着赵县丞眼中那抹不容置辩的威严,还有远处街坊们或恐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人证(王婶尸体抓茶包)、物证(茶包)、仵作结论(诡异死因)、官府意志(县丞命令)…铁壁合围,百口莫辩!张仪舌灿莲花——指鹿为马,此刻她纵有苏秦张仪之舌,又岂能说清?难道真要蒙受这不白之冤,身陷囹圄,甚至…身首异处?

就在胡捕头布满老茧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茶心衣袖的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个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如同定风珠,骤然定住了这肃杀混乱的场面。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涤尘轩幽暗的门槛内,不知何时静静立着一个人。玄鉴。他依旧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持那根青竹杖,墨玉般的眼瞳被布带覆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清晨微光勾勒出他瘦削而挺拔的身影,像一竿遗世独立的青竹,风雨不折。

他一步步稳稳地踏出店门,竹杖点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他无视了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无视了威严的县丞,甚至无视了地上王婶的尸体,径直“走”到了茶心身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玄鉴先生…” 茶心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那是一种溺水之人看到唯一浮木的委屈与依赖。

“哼!你是何人?敢阻挠官府办案?” 赵县丞面沉似水,三角眼中寒光闪烁,“一并拿下!” 胡捕头反应极快,立刻带着两个捕快转向玄鉴,钢刀彻底出鞘,寒光刺目。

玄鉴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冷峭如冰峰裂隙。他抬起竹杖,并非指向县丞或捕快,而是精准地点向胡捕头腰间悬挂的一个皮革水囊。

“这位官爷,” 玄鉴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腰间水囊之中,尚有半囊晨起所汲的西山清泉,是也不是?”

胡捕头一愣,下意识摸向水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赵县丞也皱起了眉,不知这瞎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玄鉴微微侧首,仿佛在“看”着被衙役挡在圈外、郑仵作手中白布上的那个靛蓝色茶包:“有劳郑先生,烦请取一干净空杯,将此茶包冲泡,沸水为佳。”

郑仵作看向赵县丞。赵县丞眼神阴晴不定,几经闪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这瞎子要弄什么玄虚。衙役很快从旁边一户人家借来了一个白瓷茶杯和一壶刚烧开的沸水。

茶包被投入空杯。沸水带着蒸腾的白气,如同瀑布般冲入杯中,瞬间淹没了那靛蓝色的布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杯口。

起初并无异样,靛蓝色的茶包在沸水中沉浮,一缕淡雅清冽的茶香开始飘散出来,带着雪芽特有的冷韵,正是“碧潭飘雪”应有的味道。赵县丞鼻翼微动,眼中疑虑稍减。

然而,就在这袅袅茶香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刺鼻的腥气,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钻出!这腥气越来越浓,迅速盖过了原本的茶香,变得粘稠、冰冷、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随之而来——那原本清澈透明的沸水,在茶包周围,竟然开始丝丝缕缕地泛起一种极其诡异的色泽!那不是茶汤应有的黄绿,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沉淀着污血的暗红!一缕缕暗红色的“血丝”,如同活物般从茶包中渗出、蔓延,在滚烫的水中扭曲、扩散!眨眼间,整杯茶汤竟变得如一小杯半凝固的污血,腥气冲天!

“呕——!” 离得近的几个捕快和百姓忍不住干呕起来,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恶心。

“血!是血!”

“妖茶!果然是妖茶!”

“邪门!太邪门了!”

赵县丞和郑仵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赵县丞,看向茶心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怀疑,而是带着一种认定其施展妖法的冰冷杀意!

“妖女!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拿下!” 赵县丞厉声咆哮,仿佛那杯“血茶”彻底点燃了他的官威和怒火。

衙役们也被这恐怖景象所慑,更加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

就在这滔天指责与汹涌恶意即将把茶心彻底吞噬的绝境之中,玄鉴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

那笑声不高,却像寒冰碎裂,瞬间冻结了所有动作。

他微微抬首,明明覆着布带,那无形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混乱的人群,穿透了高高在上的县丞,带着一种洞穿九幽、俯瞰蝼蚁的漠然与讥诮,清晰地吐出了那句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耳畔的话语:

“急什么?赵大人。”

玄鉴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近乎残忍的了然。他微微侧首,墨玉布带仿佛穿透了空气,精准地“锁”定了脸色铁青的赵县丞。

“有人处心积虑,借刀杀人,手段倒也精妙。”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在死寂的空气中,“借这丫头的手,炮制毒茶,再借王婶的死,布下这死局…端的是一出‘移花接木’,嫁祸江东的好戏!”

“移花接木?” 赵县丞眼神闪烁,强压着惊疑,“铁证如山!茶包出自她店,泡出如此邪物,岂容狡辩?莫非你想说,是他人暗中调换了茶包不成?”

“调换?” 玄鉴嗤笑一声,竹杖轻轻点地,“何必如此麻烦?只需在茶包封口之后,以极细的‘引魂针’刺入,将蛊种悄无声息地送入其中。针孔细若蚊蚋,火漆印记完好无损,神鬼不觉。待沸水冲泡,蛊种苏醒,遇水化形,钻心蚀骨…那无形之力捏碎心脉,非妖邪,正是这水中之蛊!”

蛊种!水中之蛊!无形之力!

这几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郑仵作猛地低头,死死盯住那杯还在冒着腥气、如同污血般的诡异茶汤,似乎想从中看出那无形蛊虫的影子。赵县丞白净的面皮微微抽搐,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不安。

“一派胡言!” 胡捕头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什么蛊虫!分明是这妖女弄出的障眼法!大人,休听这瞎子妖言惑众!” 他再次逼近,刀锋直指玄鉴。

玄鉴仿佛未觉那近在咫尺的寒芒,竹杖依旧稳稳点地,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妖言?惑众?呵…赵大人,” 他微微偏头,“你府上那位精通南疆异术的‘贵客’,这几日可还安好?他那豢养‘噬心蛊’的碧玉竹筒,怕是要时时摩挲,以精血喂养,方能听其号令吧?此虫性烈嗜血,躁动时…其声如幼蚕噬桑,细微却尖锐,尤其在…辰巳之交,阴气渐退,阳气初升之时,最为活跃难耐!”

玄鉴话音未落,目光骤然转向县衙方向!此时,日头渐高,阳光刺破薄雾,正是辰时与巳时交接的临界点!

他猛地抬手,竹杖并非指向扑来的胡捕头,而是如一道青色闪电,遥遥指向县衙后堂那一片飞檐斗拱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金裂石、直指人心的力量,轰然炸响在整条死寂的长街:

“真凶此刻——”

“正在你县衙后堂!”

“自斟自饮!”

“那杯以他人性命为引的‘碧潭飘雪’!”

“听!虫儿…已在杯中嘶鸣了!”

“嘶——嗡——!”

就在玄鉴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如同无数细碎蚕虫疯狂啃噬桑叶的尖锐嘶鸣声,仿佛真的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隐隐约约、又无比真切地从县衙后堂的方向飘来!声音虽小,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血液凝滞的邪恶韵律!

这声音是如此诡异,如此不合常理,却又如此真实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尤其是赵县丞和胡捕头,他们常出入后堂,对那个位置太熟悉了!两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如同白日见鬼!

“你…你血口喷人!” 赵县丞指着玄鉴,手指剧烈颤抖,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拿下!给本官拿下这妖言惑众的妖人!格杀勿论!” 他彻底失态,歇斯底里地狂吼。

“呛啷啷——!”

所有围住茶心和玄鉴的捕快,腰刀在这一刻尽数出鞘!冰冷的寒光如同突然炸开的雪浪,刺目的锋芒瞬间割裂了清晨湿漉的空气,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被围在中心的两人!

刀光如雪!杀机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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