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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堂。黑沉如铁的穹顶下,高悬的“明镜高悬”金匾在烛火摇曳中投下威严却略带诡谲的阴影。空气凝滞如铅,沉水香与铁锈味、陈年案牍的腐朽气混杂,压得人喉头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窒息感。

正堂主位高座。皇甫洵一身墨蓝亲王蟒袍,如同沉淀的深海静渊,在跳动的烛火下端坐如山。他指骨修长匀亭,此刻正不疾不徐地抚过温润的紫檀惊堂木边缘,眉目平和,眼底却幽邃如古井,倒映着堂下森然的光影与……更深处的暗流涌动。

左侧监审位上,临渊王明怀霄一身玄色盘金螭纹亲王常服,气势迫人。他指腹缓慢地捻动着青玉杯盖,杯沿与盖碟相接,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响。那张威严冷硬的脸上并无多少波澜,唯那深陷的眼窝深处,一丝极力按捺、却依旧在瞳仁边缘隐隐跳跃的——不安……与……焦灼!如同冰面下的暗流。莫锦瑟那句如同诅咒般的断言——“不出三日……无罪开释……官复原职”——如同跗骨之蛆,随着那“嗒…嗒…”声,一下下叩击着他紧绷欲裂的神经!

下首两侧。刑部侍郎严罗,猩红的官袍下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狰狞扭曲,浑浊眼珠滴溜溜转动,藏着毒蛇般择人欲噬的急切。御史中丞周瓮则脸色紧绷,如临大敌,目光扫过堂下时,带着掩饰不住的惊疑与一丝……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其余陪审官吏垂首屏息,大气不敢出,如同一片噤若寒蝉的泥塑木雕。

“带——犯官——莫元昭——!”皇甫洵指尖微顿,清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在凝滞的大堂中骤然扩散开去!

铁链拖拽地面的沉重“哗啦”声由远及近!如同巨斧劈开冻土!一道挺拔如标枪、身着浆洗得发白囚衣的身影,在披甲持戟的刑部狱卒押解下,一步一步,踏着冰冷的金砖地心,走入这足以碾碎灵魂的刑律之渊!

莫元昭!昔日紫袍玉带、挥斥朝堂的中书令!纵使身陷囹圄,枷锁缠身,那身姿却依旧如千仞孤峰!乱发之下,棱角分明的面庞带着铁与血磨砺出的冷硬痕迹,眼窝微陷,却难掩那双淬炼了千年的寒铁眼眸深处燃烧的——不屈与沉凝!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哗——堂下无数道目光瞬间凝固!畏惧!猜忌!幸灾乐祸!更有对这份宁折不弯的风骨那无法掩藏的深深忌惮!

“大胆莫元昭!公堂之上,见永绥王、临渊王诸位大人!还不跪——!”周瓮率先按捺不住,猛地一拍身前长案,尖厉的呵斥如同破锣嘶鸣,试图以雷霆之威压垮这仅凭气势便已撼动公堂的囚徒!

莫元昭眼皮都未抬,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刀,冷冷扫过高高在上的监审案几,唇角缓缓扯出一丝极尽轻蔑的弧度,声音却沉如滚雷:“陛下可有明旨褫夺本官中书令之职?”语速极缓,字字千钧!“太后可有懿旨削去本官一品官阶?”他微微侧首,那冷冽如实质的目光瞬间划过周瓮、严罗,以及堂上一众噤若寒蝉的朱紫!“既是未废,本官倒想问问诸位……”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戈交鸣!炸响在每个人的耳鼓!“当朝一品!中书令!枢机阁臣!除觐见陛下!拜谒太后!余者……”那双鹰隼般的厉眸骤然爆射出足以刺穿骨髓的寒芒!“何——人——配——受——我——莫——元——昭——一——跪——!!!”

轰——!整个刑部大堂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巨大的死寂笼罩了每一个角落!无数官员脸色惨白!更有甚者,在莫元昭那如同携裹着尸山血海、千军万马扑杀而来的凶戾目光逼视下,竟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缩脖子!周瓮如同被无形巨掌扼住了咽喉,张着嘴,脸涨成猪肝色,剩下的半截呵斥死死卡在喉咙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严罗脸上横肉抽搐,眼角刀疤扭动如同蜈蚣,浑浊眼中射出惊怒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毒芒!

明怀霄手中捻动的青玉杯盖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如同刀刮铁片的“铮”响!他霍然抬眼!死死盯住堂下那道桀骜如山、视满堂朱紫如无物的身影!莫锦瑟那冰冷的断言再次在脑中轰鸣!难道……今日……当真要成他笑话?!心头的焦灼如同滚油煎熬!

“够了!”明怀霄强压着喉咙里翻涌的怒意,声音低沉如铁,目光转向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皇甫洵,其中隐含的厉色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利刃!“永绥王!这就是你主审的公堂?!容得下一个犯官……如此猖狂跋扈?!!”挑衅!赤裸裸的逼问!

皇甫洵迎着明怀霄那几乎要喷火的视线,唇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弯,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稍纵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他抬手,再次轻抚过惊堂木光滑的表面。“王爷息怒。”声音依旧温润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莫相所言……”他目光扫过堂下那身傲骨,唇角那点微笑竟似乎……加深了一分?“却也有几分道理,不跪便……不跪吧。”**!!!

如同往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一粒火星!哗然——!堂上堂下瞬间一片低低的压抑哗然!所有官吏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主审位!充满难以置信!永绥王这是……在……在纵容?!!

“你——!”明怀霄再也控制不住,差点拍案而起!脸色由青转黑!皇甫洵!这和稀泥的手段比当众打他临渊王的脸更令人窒息!莫元昭的案子!他皇甫洵难道真敢当儿戏?!还是……别有用心?!

皇甫洵恍若未觉身旁暴戾的怒焰,修长的手指终于离开了惊堂木边缘,稳稳握住木柄。“啪——!”一声清越响亮的击木声!压下了所有私语与哗然!皇甫洵朗声宣问!目光如电,直视堂下莫元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莫元昭——本王问你——江南道!赈灾饷银通粮侵吞巨万!兵部主事林文瑞,临行血书!指认你威逼恐吓!致其……走投无路!含恨自戕!条条”皇甫洵声音陡然一沉!如同千钧重锤即将敲落!“桩桩!——你!认——?还是不认——?!!!”

轰——!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当堂压下!严罗眼中毒火喷射!周瓮脸上浮现出扭曲的期待与即将攫取猎物的狂喜!明怀霄紧握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死死锁在莫元昭脸上!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血书铁证!就是动用大刑最好的由头!刑部那七十二道血痕!就是为他这身傲骨精心准备的绞架!

堂上死寂!连烛火跳跃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那预料中的挣扎与怒斥!

莫元昭迎向皇甫洵锐利如电的视线。他……沉默。那沉凝如山岳般的身影在火光中一动不动。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得如同铁石坠心。

“莫元昭——!”周瓮按捺不住狂喜,如同秃鹫嗅到了腐肉,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撕裂空气,“铁证如山!还想狡辩吗?!认罪伏法!免受皮肉之苦!”话音未落!一直侍立莫元昭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刑部狱卒猛地向两侧散开!带着铁腥气的沉重刑具——布满倒刺的铁蒺藜鞭、夹板嵌着渗血痕迹的“阎王索”、还有那烧得通红的烙铁……被人抬了出来!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刑堂内的空气温度似乎都骤然升高!

暴戾的威压与极致的诱惑交织,如同一张无形巨网当头罩落!认罪可免刑!这是潜规则!更是陷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垂目不语的莫元昭,忽然——抬起了头!那双沉淀了沙场血火与朝堂诡谲的眼睛里,所有的锐利、桀骜、不屈……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近乎茫然无措的甚至是——软弱?!?!

他目光微微转向一旁寒气森森、灼热刺眼的刑具方向,身体几不可察地……似乎……向后…缩了一下?!

“……”“本官……”他的声音猝然响起,全然不同于方才睥睨公堂的锋锐!带着一丝……近乎令人难以置信的迟疑…甚至是——怕?!?!“认……”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如同被冰封的视线聚焦下!“认…”莫元昭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对着整个刑部大堂,对着所有惊愕欲绝的官吏,对着脸色骤然僵硬的明怀霄,清晰无比地吐出了那两个足以掀翻天灵盖的字——“罪——!!!”

轰隆——!!!这两个字!如同九天灭世神雷!猝然轰击在刑部大堂每一寸空间!!!!认——罪——?!!!莫元昭?!那个刀砍到脖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将军府长子?!那个曾一人舌战群臣、令敌国使臣伏地恸哭的中书令?!那个方才还傲骨铮铮、视满堂公卿如草芥的狂徒?!他?!认罪?!

时间!空间!感官!一切都在这一刻完全凝滞!炸裂!坍塌!周瓮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屁股下的圆凳被带翻在地发出巨大声响也浑然不觉!双眼瞪得如同濒死的金鱼!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枚鸡蛋!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两个在耳膜中疯狂回荡的字!认罪?!怎么会认罪?!他不应该暴跳如雷据理力争吗?!他不应该破口大骂吗?!他不应该被酷刑折磨后奄奄一息才吐露吗?!他怎么能……就这么……轻飘飘的……认了?!严罗脸上的刀疤因极度震惊而扭曲变形!那张惯常只有暴戾与残忍的面孔此刻一片混乱的空白!如同精心构筑的堡垒被对方一颗小石子轻易击垮!手中那根蘸了水的皮鞭“哐当”一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连那些抬着刑具、肌肉贲张、准备施以酷刑的刑部凶徒们,此刻也僵在原地!手中滚烫的烙铁几乎要烫到自己都忘记收回!茫然无措地看向自家上司!再看向堂下那个“认罪”的人——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明怀霄!他手中那枚一直被捻动、几乎被汗液沁湿的青玉杯盖……“……啪嗒……”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脆响!脱手而出!跌落在那价值连城、光滑如镜的黄花梨长案之上!骨碌碌……翻滚了几下……停在案几边缘!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全身僵硬!只有那双充血的眼珠死死盯着莫元昭那张此刻写满了“无辜”甚至……“认命”表情的脸!一丝荒诞到极点、又混杂着巨大恐惧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怕疼?!那个曾身负二十一处战伤、被敌军乱箭贯穿肩胛都不曾哼一声的莫元昭?!他……怕疼?!

皇甫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抽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风吹过水面,却又被他瞬间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标准的、充满惋惜与不解的神情,眉头恰到好处地微蹙:“莫相……”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探寻,“你……若有冤屈难言……尽可……”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明怀霄那张惨白扭曲的脸,声音更加诚恳:“当堂奏报于本官…此地!无人敢屈打成招……”“无人敢屈打成招”——!皇甫洵!他绝对是故意的!这分明是在明怀霄心头那点仅存的镇定上狠狠插刀!

“不必了!”莫元昭猛地打断,那声音竟重新带上了几分急促!甚至……一丝不耐烦?!他目光极其“隐晦”且“忌惮”地扫过那几件寒气森森、烧得通红的刑具,身体又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步!“人证物证……俱在!”他语速飞快!“本官……”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带上一种令人错愕的无力与……认命?!“怕疼……”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如同蚊蚋!却比万钧雷霆更具备毁灭性的力量!精准地、狠狠地、砸在了临渊王明怀霄最后一点心防之上!也炸得整个刑部大堂所有官员的脑袋嗡嗡作响!

“噗——咳咳咳……”明怀霄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再也压不住!喉间发出一声强行抑制、却撕心裂肺般的呛咳!他猛地抬手!竟不管不顾!极其失态地狠狠掐向自己的大腿内侧!“嘶——!!!”尖锐的真切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不是梦!!莫元昭!当真!亲口!在刑部大堂之上!说他……怕疼……才认罪?!!

皇甫洵眼底那点冰封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猛地一拍惊堂木!“啪——!”巨响压下满堂无法控制的骚动!“既然……莫相已然……坦诚相认……”皇甫洵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扫过一脸呆滞、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明怀霄:“明日……陛下……御前……听候……圣意发落!退——堂——!!!”

话音落!刑部执事如梦初醒!稀稀拉拉地喊着“威——武——!”,却是有气无力!莫元昭在那两列面面相觑、如同看到怪物一般的衙役“押送”下,昂着头!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无视满堂呆滞的目光,步履从容地踏离了这喧嚣又荒诞的刑堂!只留下一地冰封般的错愕与明怀霄那张因巨大挫败与荒诞感而彻底陷入迷茫的铁青面皮。

怕疼?!呵——!!!哈哈哈——!!!

将军府。午后的暖阳斜斜照入疏影阁窗棂,却驱不散前厅凝固般的沉闷。莫瑾瑜脚步带着风尘和一丝未曾褪尽的焦虑,几乎是闯入厅中。“小五!”他声音带着急促,目光急切地捕捉到窗边那抹静谧的青影。莫锦瑟并未回头。她依旧维持着临窗观风的姿态,素手支颐,指尖一枚青玉雕琢的雀羽戒在光线下泛着温润又冰冷的流光。“大哥……”莫瑾瑜声音凝滞了一瞬,仿佛吐出这两个字需要极大的气力,喉结滚动,终于吐出后续,“在刑部……认罪了!”

厅内一片死寂。窦令仪猛地捂住嘴,眼中瞬间涌上水光。莫北辰霍然站起!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苍白与暴怒的雏形!莫叔白双拳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是茫然与巨大的憋屈!莫云从目光陡然锐利!如同鹰隼锁定目标!

唯有窗畔。那抹素青的身影,终于缓缓回过头。空蒙的眼窝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清透,仿佛吸纳了所有光芒。那张惊世绝艳的脸庞上,没有任何错愕、不解、愤怒。甚至唇角……竟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冰雪初融般的……清浅……笑意?!

“哦?”莫锦瑟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我知道了。”

她缓缓起身,拂了拂裙袂并不存在的微尘,姿态从容优雅。“三哥。”她面向莫云从方向。“烦请立即返回翰林院当值。”目光转向莫瑾瑜:“二哥,太医院尚有几份脉案需你亲定……”最后落在惊疑不定、一身甲胄未卸的莫叔白脸上:“四哥,去羽林卫,莫误了点卯……”

一连串指令清晰平和,仿佛方才那石破天惊的消息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

“锦瑟!”莫瑾瑜忍不住失声,“大哥他……”莫锦瑟轻轻抬了抬手,掌心虚空,却带着一种抚平惊涛的绝对力量。“大哥自有大哥的道理。”她语速平缓,不容置喙,“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目光在震惊的家人脸上缓缓扫过:“父亲疆场未归…府中……一切如常!”她转身,不再看众人惊疑震动的面孔,那空蒙的视线仿佛穿透重重院墙,落向朱雀台喧闹的方向。“时雨,去朱雀台……”声音微顿,如同在冰冷的棋局上轻轻放下最后一枚决胜的棋子。“订一席醉蟹宴……”

上阳宫。暖阁。沉水香雾浓郁得令人窒息,仿佛凝固的绸缎缠绕着每一丝空气。

明太后倚在铺了整张紫貂皮的暖榻上,微阖双目,指间缓缓捻动着一串红若滴血的鸽血玉菩提。一旁,公孙漱玉如墨玉雕琢的静影,垂手侍立。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廓,显露出她内心绝不平静的风暴。

乌铜错金鹤足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暖阁内,只有这微弱的燃烧声和菩提珠粒冰凉滑腻的相碰声。

蓦地。“呵……”一声极其短促、几不可闻的低笑,如同冰珠坠入深潭,猝然打破了这片死寂。

公孙漱玉全身肌肉猛地绷紧!瞳孔在低垂的眼睫下剧烈收缩!那笑声……她伺候太后数十年,从未听过!冰冷!穿透!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后的——极致的——愉悦?!却又裹挟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讽刺?!

明太后那低垂的眼睑缓缓掀开一丝缝隙。那双沉淀了数十年、足以映照山河沉浮的凤目深处,此刻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寒潭骤然被无形的风吹皱。没有光。只有…深不见底的幽邃!以及一丝冰雪初融般,却又冻人肺腑的……戏谑?!

“你可知……”太后的声音响起,如丝帛撕裂,平缓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刑部大堂,今日……”她的指尖捻过一颗浑圆如血泪的菩提珠。“演了一场……”她微微停顿,仿佛在品味舌尖残留的、那荒诞绝伦的滋味。“大晟开国百年,前无古人,怕也是……”唇角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弧度锋利如刃,瞬间又归为一片沉凝。“后无来者的‘好——戏——’……!!!”

好戏?!!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穿公孙漱玉强自镇定的伪装!刑部大堂?莫元昭?!难道……

“陛下……”太后微阖的眼帘重新落下,仿佛要隔绝那令人战栗的真相,声音如同梦呓,却字字砸在玉漱玉心头。“怕是……也坐不住了…这‘惊堂木’……”她指腹微微用力,那颗温润的菩提竟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终究要换一个更……趁……手的——来——敲——了——!!”

菩提珠的摩挲声。炭火的噼啪声。以及……太后那最后几个字……如同最沉重的金印,带着足以压垮灵魂的命运判决……重重地印在这方被沉水香彻底凝固的暖阁里……无声却余音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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