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忍受着万蚁噬心般的剧痛,陆隐强迫自己不再去纠结这个陌生洞府的来历。
想破脑袋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活下来,是恢复行动能力!
身体是糟糕到了极点,碎得跟被车轮反复碾过的瓷器似的,换个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但陆隐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太多绝望。
因为,他不是一无所获。
甚至可以说,他拿到了可能是此行最大、也最关键的“战利品”——药神神格!
他强忍着意识涣散的风险,将那一缕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神识,沉入识海深处,沟通那神秘莫测的神相空间。
神相空间内,景象依旧空旷。但在那片代表他力量核心的区域,除了那枚总是占据中央、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空白神格”符文,以及旁边那枚散发着死亡、寂灭与厄运气息的暗紫色“冥神神格”符文之外——
此刻,赫然多出了第三枚符文!
那枚符文通体呈现出温润的碧绿色,仿佛由最纯粹的生机与草木精华凝聚而成,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磅礴而纯净的生命气息,如同春日里第一缕穿透寒冬的阳光,温暖而充满希望。正是——药神神格符文!
因为同属十二至高神格的缘故,药神神格蕴含的本源层次极高,并未像以往那些被剥夺的中位、高位神格一样,被冥神神格或直接吞噬、消化掉。它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如同一位新加入的、地位崇高的“客卿”。
陆隐仔细内视,发现这枚药神神格符文,已经如同之前的冥神神格一样,与他建立了清晰的、附属性质的联系。也就是说,它也成了他“拥有”的神格之一!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枚神格的初始契合度,竟然不低!直接达到了31%!远超当初冥神神格刚到手时的破碎和零蛋状态。这或许是因为药神神格本身残损,反抗意志微弱,也或许是因为“剥夺”神通在攫取它的过程中,强行建立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随着契合度的建立,两个清晰的神通信息,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陆隐的感知中:
【生生不息】:大幅提升肉身与神魂的自愈、恢复能力。主动激发时,可消耗神力,瞬间修复一定程度的伤势,祛除负面状态,净化毒素、诅咒等。效果随神格契合度提升而增强。
【万毒朝宗,(暂不可用)】:主动神通。可感知、操纵、化解、乃至凝聚天下万毒。对毒性生灵、毒系神通、毒素环境具有极强抗性与压制力。亦可凝聚草木精华,炼制具备特殊功效的灵药。药神神格契合度50%方可解锁。
生生不息!这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能力!
陆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尝试调动那微弱得几乎感应不到的神力,沟通新得的药神神格,全力激发第一个神通——生生不息!
同时,他心念一动,也给自己的“冥神神格”下了道指令——对自己施展第一神通,“审判”!
只不过,这次“审判”的目标,不是施加厄运,而是……施加一个“增益”状态!
嗡……
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几乎同时在他破碎的躯体内产生作用。
一股温暖、柔和、充满勃勃生机的绿色能量,如同初春的细雨,从识海深处的药神神格符文中流淌而出,顺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经脉路径,缓慢而坚定地浸润向他全身每一个受创的角落。所过之处,那些断裂的毛细血管开始尝试连接,破损的细胞似乎被注入了活力。
另一股,则是一丝极其隐晦、难以捉摸的灰色波动,从冥神神格符文中漾出,笼罩了他全身。
没有带来明显的痛苦或幸运,更像是一种对“状态”的微妙“标注”或“扰动”。
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陆隐感觉到,洞府之外,或者说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浩大而温和的天地力量被牵引而来,透过石壁,无声无息地涌入他的身体,与“生生不息”神通产生的绿色生命能量融合在一起!
顿时,一股远比之前温和能量强大十倍、百倍的修复性力量,由内而外,轰然爆发!
“呃啊——!!!”
陆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嘶哑而痛苦的惨嚎!
这修复的过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痛苦!那不是受伤时的锐痛,而是一种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蚁在他破碎的骨头、撕裂的肌肉、移位的内脏里疯狂钻营、啃噬、同时又分泌出黏液强行粘合重组的、麻痒与剧痛交织的、深入骨髓和灵魂的折磨!
每一寸正在愈合的伤口,都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炙烤,又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新生的肉芽与断裂的神经、血管对接时产生的错位感和电流般的刺痛,几乎让他再次晕厥过去!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额头、脖颈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汗水瞬间湿透了破烂的衣衫,在冰冷的石床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太痛苦了!这种“再生”的痛苦,简直比直接受伤还要难熬百倍!若非他心智早已被无数次生死锤炼得坚如铁石,恐怕第一时间就会精神崩溃。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生生不息”的神通效果虽然神奇,但一方面由于神格契合度仅有31%,威力大打折扣;另一方面,陆隐身体的损伤实在太过严重,几乎等于重塑一具肉身。修复的过程,缓慢而折磨。
整整一天一夜。
陆隐就在这种非人的痛苦煎熬中,硬生生挺了过来。当洞府外那不知来源的微弱光线再次透过石缝,给室内带来一丝朦胧亮色时,他体内那股狂暴的修复力量,终于开始缓缓平复。
痛楚如同退潮的海水,虽然依旧残留着阵阵余波,但已经不再是那种足以撕裂灵魂的强度。
陆隐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僵硬,酸麻,带着一种新生的脆弱感……但,能动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他咬着牙,用刚刚恢复一点力气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如同生锈的机器,极其艰难地从石床上坐了起来。
浑身上下依旧无处不痛,每一个关节都像生了锈,稍微一动就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那是新生的骨骼和肌腱在适应。内脏虽然被强行归位、修补,但功能远未恢复,呼吸间都能感觉到隐隐的抽痛和滞涩。
但无论如何,他能动了!不再是躺在那儿等死的废人!
修为……七阶的神力几乎涓滴不剩,经脉虽然被“生生不息”的能量强行粘合、疏通了一些,但距离能运行周天还差得远。武道气血也衰败到了极点。现在的他,论实际战斗力,恐怕连个强壮点的普通人都打不过。
不过,活着,就有希望。
他继续维持着“生生不息”神通的微弱运转,让那温润的生命能量持续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同时,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扶着冰冷的石壁,站起身,在狭小的石洞中缓缓走动。
他要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解释他为何会被传送到此。
洞府真的很小,也很简陋。除了他刚才躺的石床,就只有靠墙的那张石桌,以及石桌旁两个同样粗糙的石凳。再无他物。石壁是天然岩石开凿而成,痕迹古旧,看不出任何人工雕饰或者文字图案。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石桌上那两样东西——无名灵位,和那节金色的指骨。
陆隐深吸一口气,慢慢挪到石桌前。
灰尘很厚,覆盖了一切。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扬起一片尘雾。
灵位露出了更多本体,依旧是最普通的木质,甚至能看到木材粗糙的纹理和些许虫蛀的小孔。样式简单到近乎敷衍。
他的目光,落在了灵位正面。
之前离得远,又有灰尘覆盖,看不太清。此刻凑近了,他才发现,灵位的正中,从上到下,刻着一竖行……文字?
是的,是文字。笔画古朴,结构奇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与神秘感。每一个字符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味和力量。
但问题是——
陆隐皱着眉头,仔细辨认。
这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并非现在人族通行的任何文字,也非他记忆中见过的任何古老篆文、妖族符文、甚至不是之前在通禋塔或武神手札上见过的那些疑似神文的符号。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从未接触过的文字体系!
“看来,想从这灵位上得到信息,暂时是没可能了。”陆隐有些失望地移开目光,看向灵位前那节金色的指骨。
指骨静静地躺在尘埃中,温润的金色光华内敛而恒定,神圣祥和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轻轻荡漾,让靠近的陆隐都感觉心神宁静了不少,连身上的痛楚似乎都减轻了一丝。
“这骨头……绝非凡物。”陆隐心中断定。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朝着那节金色指骨抓去。
他想拿起来仔细看看。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色指骨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节看似轻巧的指骨,在陆隐手指触及的瞬间,仿佛陡然化作了太古神山的一角!一股难以想象的、沉重到匪夷所思的重量,猛地通过指尖传来!
“嗯?!”陆隐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刚刚恢复的那点力气,甚至下意识地调动了残存的一丝武道气血!
可是,没用!
那节小小的指骨,纹丝不动!仿佛它不是一根骨头,而是被焊死在了石桌上,与整座山、乃至整个大地连接在了一起!陆隐感觉自己在撼动的不是一根指骨,而是一整片浩瀚无垠的大地!
他拼尽全力,脸都憋红了,指骨依旧安稳如山。
“这……”陆隐收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节指骨,又看了看它下方那张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粗糙的石桌。
不对!
非常不对!
如果这指骨真的拥有如此恐怖的重量,哪怕只是它自身质量的一种“规则体现”,这张怎么看都只是寻常岩石凿成的石桌,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早就被压成粉末了!
可现在,指骨安然放在桌上,石桌也完好无损。
唯一的解释是——这恐怖的“重量”,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质量,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禁锢”或者“认可”?
或许是因为指骨主人的身份太过超凡,其遗骨本身便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法则,非得其认可者,或者满足某种特定条件,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看来,是带不走了。”陆隐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惋惜。这节神明指骨,一看就是不得了的东西,就算不能用来打架,放在身边参悟,或者关键时刻拿出来唬人(如果拿得动的话),都绝对是神器级别的宝物。
可惜,现在它就像生了根一样,赖在这石桌上了。就算他有心把这洞府里的“值钱玩意”一扫而空,也根本做不到。
他再次环顾这个简单到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洞府,目光最终落在灵位那行看不懂的神秘文字,和那节拿不走的金色指骨上。
线索,似乎就在这里断了。
这里到底是哪?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会觉得这里“最安全”?
那行文字,又记载着什么?
指骨的主人,又是哪位陨落的神明?
重重迷雾,依旧笼罩着他。而他的身体,虽然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但距离真正痊愈、恢复实力,还差得很远。
他需要时间,需要安全的环境,更需要……弄明白此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