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中国足协总部的办公大楼会议室，此刻正上演着一出堪比《教父》电影开头的经典场面。
只可惜，这里没有柯里昂家族的优雅与威严，只有一群老大爷的歇斯底里。
会议室的门窗紧闭，但那浓郁到几乎可以拉丝的二手烟，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室内战况的焦灼。
此刻的气氛无比凝重、压抑，而坐在主位上的刘主深感压力山大。
“混账！简直是混账！”
一位头发花白，在足协德高望重的元老，一巴掌拍在红木会议桌上，震得保温杯里的枸杞一阵翻腾。
他通红的脸与其说是因为愤怒，不如说是因为长时间缺氧导致的血压飙升。
“刘鹤！你自己看看！这叫什么？这他妈的叫什么？！”
一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香气的网络舆论报告，被摆在了一众参会人员的面前。
标题上那几个加粗加黑的宋体大字触目惊心——“#高仇向滚出中国#话题，十三小时内阅读量突破十亿！讨论量三千七百万！”
“三大罪状！网络上都谈论疯了！”那位元老颤抖地指着报告。
“其一，儿戏化国家荣誉！在央视直播里开盲盒选国脚？他怎么敢的啊！这是国家队！不是他妈的过家家！”
“其二，公然搞裙带关系！第一个选出来的就是他自己俱乐部的人！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毛头小子！他把全国球迷当傻子，把我们当什么了？帮他抬轿子的奴才吗？”
“其三，动摇国足根基！这么一搞，以后谁还相信我们的选拔体系？谁还尊重国家队的权威性？他这不是在执教，他是在掘我们所有人的祖坟！”
字字诛心！此刻的刘主席已经麻木了。
另一位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入定的老者，此时缓缓睁开眼，幽幽地说道：“小陈刘啊，你这次……是引狼入室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碎了刘主席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我们花天价请来的，不是一个教练。我们是请来了一个网红，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来我们家里开堂会作秀的！”
完了！
刘主席内心一沉。
他感觉自己的前途，就像那台在直播里惊鸿一瞥的廉价盲盒机一样，即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从昨天直播结束到现在，他的手机就没停过。
上级的问责电话，同僚的“慰问”电话，媒体的夺命连环call……每一个电话，都在将他往深渊里再推一步。
他当初力排众议赌上一切，将宝压在高仇向身上，期待的是一场救赎。
结果，对方直接掀了桌子，还顺手点了一把火，把他架在上面烤。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在网上疯传的表情包：一个被生活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抹布，眼角还流着一滴泪的中年男人。
就在刘主席感觉自己快要顶不住压力，准备效仿古人“摘帽请罪”的时候。
“吱呀——”
会议室那扇沉重的实木门，被轻轻推开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利剑般投射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
来人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灰色阿迪达斯运动套装，脚上一双椰子鞋，看起来就像个刚结束晨练回来的阳光大学生。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歉意，反而带着一种度假归来般的松弛感。
更过分的是，他的左手里还稳稳地端着一杯星巴克超大杯，墨绿色的Logo在压抑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眼。
在十几道可以杀人的目光注视下，他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甚至还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位正在拍桌子的元老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飞机晚了点。”
高仇向的声音平静、清朗，还带着一丝刚刚喝过冰美式的微凉。
“路过星巴克顺手买了一杯，各位领导，谁要？燕麦拿铁，半糖去冰。据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喝法，有利于心血管健康。”
“……”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恐怖的寂静。
那几位白发苍苍的元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表情是从“暴怒”到“错愕”再到“脑淤血前兆”的快速切换。
他们见过嚣张的，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我们在这里开批斗大会，你他妈的在外面岁月静好喝咖啡？
还问我们要不要？
我们看起来像是需要这玩意儿续命的样子吗？！
“高仇向！”
最先发难的那个元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已经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是在犯罪！”
高仇向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皱了皱眉，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拉开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施施然坐下，将那杯星巴克放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这些气得快要原地飞升的老人们，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脑瞬间宕机的问题。
“各位领导……问个私人问题。”
“你们平时……看《中国好声音》或者《创造101》这类节目吗？”
哈？
what？
什么玩意儿？
所有人集体懵圈了。
我们在这儿跟你谈论祸乱国足的种种罪行，你问我们看不看选秀？
这思路跳跃的，比国足那脚临门一脚还离谱！
“荒谬！”一个足协官员怒斥道，“我们在说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
高仇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生畏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平静。
他无视众人茫然的表情，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那块巨大的白板前，就像在卡灵顿的战术分析室一样随手拿起了记号笔。“刷刷”几下，一个标准的金字塔结构图出现在白板上。
“各位，请看！”
他用笔尖点了点塔顶那个狭小的空间。
“过去的国足选拔，就是这个模式。一个封闭的金字塔，等级森严，壁垒分明。能爬到塔尖的，永远是那么几个人。”
“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靠实力？也许有一部分。但更多的是靠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关系、人情、派系、山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环，经纪公司的运作。”
这番话如同剥光了皇帝的新衣，让在座的几位元老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球迷们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但他们能感觉到。他们能感觉到为什么有些在俱乐部猛如虎的球员，一到国家队就散步；为什么有些万众期待的天才永远进不了大名单；为什么球队踢得再烂，总有那么几个雷打不动的‘关系户’。”
“所以，他们不信任，他们不甘心，所以他们才会骂。他们骂的不是某一个球员，他们骂的是这个【黑箱】。”
高仇向在“黑箱”两个字下面，重重地画了一道横线。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就连之前叫得最凶的那些人此刻也闭上了嘴，因为高仇向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这套体系最致命的痛点上。
刘主席怔怔地看着高仇向年轻的背影，原本死寂的心莫名其妙地又开始泛起了涟漪。
他好像……有点明白高仇向想干什么了。
就在这时，高仇向话锋一转。
“所以，我来了！”
“我在央视做的那一切，你们以为那是一场滑稽的选拔？”
他摇了摇头，笑了，像看着一群不开窍的凡人。
“不，你们都错了！”
“那不是选拔，那是一场【产品预热发布会】！”
产品……发布会？
这个从互联网行业传来的时髦词汇，把这群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人彻底砸晕了。
高仇向转身用手里的遥控器按了一下，会议室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
屏幕上出现的，正是那台在直播中大放异彩的“番茄炒蛋”配色的【命运盲盒机】，乡土气息浓郁的灯带还在执着地闪烁着。
“看到这个了吗？”高仇向用笔指着屏幕。
“这，不是什么选人的机器。这，是我的【产品Logo】，是这次国足革命的【视觉识别系统】！它丑吗？它土吗？太好了！就是要这种效果！越土越容易记忆，越丑越容易传播！这叫【审丑营销】！”
“……”
“那林默呢？”有人下意识地追问。
“林默？”高仇向笑得更开心了，“他是我的【内测种子用户】，是我的【产品体验官1.0】！他是第一个通过这套全新系统进入公众视野的案例！”
他看着那群已经彻底石化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的元老们，扔出了一个更具爆炸性的概念。
“你们把它当成一次人事任命的严重失误。”
“而我，把它看作一次史无前例的市场营销的超级爆点！”
“你们在乎的，是所谓的【程序正义】和面子工程。”
“而我在乎的，是【结果正义】和【绝对的公平】！”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声音陡然变冷，“我的【公平】，需要先用一场看起来最不公平、最黑幕的秀，来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