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株九色莲花被摘下的瞬间,支撑着整座药园的无形杀阵,失去了它的核心。
嗡!
一声沉闷的哀鸣,自大地深处响起。
空气中,那足以腐蚀神魂的剧毒瘴气,如同退潮般,在数息之内消散得无影无踪。
地面上,那些择人而噬的上古妖藤,发出了无声的尖啸,疯狂地缩回阴影,枯萎,化为齑粉。
杀机,散了。
压在众人神魂之上的那座死亡大山,轰然崩塌。
“活……活下来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青年修士,手中的法宝“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久违的清新空气,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之前那无尽的绝望,形成了剧烈的反差,几乎要将他的心神冲垮。
不止是他。
噗通!噗通!
剩下的数十位天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瘫软在地。
他们或躺或坐,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死寂。
药园之内,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短暂的死寂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两道身影之上。
那道黑衣身影,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漠。
他身旁的白衣女子,周身神光流转,显然正在消化那株无上神莲的药力。
看着他们,所有幸存者的眼神,都变得复杂到了极点。
有感激。
毕竟,是对方摘走了莲花,才让他们得以活命。
有恐惧。
那种视杀阵如无物,视妖藤如蝼蚁的姿态,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但更多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嫉妒,与深入骨髓的不甘!
他们拼死拼活,陨落了无数同门,连根毛都没摸到。
对方却闲庭信步,将那无上至宝,当成路边的野果,随手摘下,喂给了自己的侍女!
这种对比,太过残忍。
“咳……”
九霄剑子萧斩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张冷峻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即将崩溃的道心,一步一步,走到了李承玄面前。
他停在十丈之外,对着那道背影,拱了拱手。
动作,有些僵硬。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失去了往日的锋锐与高傲。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道统?”
他想知道。
他必须知道,究竟是何等存在,能以如此姿态,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碾得粉碎。
然而。
回答他的,是沉默。
李承玄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等柳青瑶将那株神莲的药力,彻底吸收。
数息之后,柳青瑶周身的神光尽数收敛,那双桃花美眸再次睁开,其中神光湛湛,气息比之前又强横了一分。
“走吧。”
李承玄开口,声音平淡。
他牵起柳青瑶的手,转身,向着药园的深处走去。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看那九霄剑子一眼。
那是一种彻底的,源自生命层次的,纯粹的无视。
萧斩拱着手的姿态,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那两道从自己身旁走过,仿佛路过一块石头般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将他神魂都烧成灰烬的巨大羞辱感,轰然炸开!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嘎吱作响。
他想拔剑。
他想不顾一切地,对着那个背影,斩出自己此生最强的一剑!
可他不敢。
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像是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神魂,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噗——!”
萧斩再也压抑不住,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欲坠。
“此人……不可为敌。”
不远处,凤凰仙子凤九歌挣扎着起身,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她对着身边几位同样来自顶尖势力的天骄,低声开口,声音果决。
“他的目标,显然是这遗迹最深处的传承。”
“我们跟上去。”
“或许,能沾些光。”
她很聪明。
既然无法为敌,那就尝试着,成为跟随者。
哪怕只是跟在后面喝口汤,也远比在此地枯坐,或是独自冒险要强得多。
“凤仙子说得对!”
“跟着他!有这尊大神在前面开路,什么禁制杀阵,不一样是形同虚设?”
“走!”
剩下的大部分天骄,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们也顾不上疗伤,纷纷从地上一跃而起,怀着一种混杂着敬畏、期待与无奈的复杂心思,远远地,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李承玄二人身后。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始终保持着百丈的距离。
于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线,在这片古老的遗迹中形成了。
一人在前,闲庭信步。
数十位在外界声名显赫,足以让一方疆域都为之震动的天之骄子,在后,噤若寒蝉。
李承玄早已察觉到了身后那群“小尾巴”。
他不屑理会。
他只是在想,这群主动送上门来的“观众”,倒是能为他接下来的签到,增添几分不错的仪式感。
穿过药园,前方再无任何阻碍。
一路上,所有残存的禁制,所有游荡的残魂,在感受到他气息的瞬间,便会主动退避,消散。
约莫一炷香后。
一座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太古神殿,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尽头。
那神殿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青黑色神金铸就,风格古朴,大气磅礴,散发着一股镇压万古的苍凉气息。
神殿的大门紧闭着。
那两扇高达千丈的巨门之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繁复到了极点的金色符文。
那些符文彼此勾连,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禁制网络,缓缓流转。
一股足以让神明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威压,自那大门之上,弥漫开来。
显然,这,便是此方遗迹的核心所在。
所有人的脚步,都在此刻,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