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在车棚里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枯叶，发出呜呜的轻响。许大茂那番带着哭腔的哀求说完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何雨柱缓慢吸烟时，烟草细微的燃烧声。
何雨柱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把“卑微”二字刻在脸上的老对头，心思电转。他可不是原来那个被秦淮茹一家拴得死死的、心思相对简单的“傻柱”了。来自未来的灵魂，让他拥有了上帝视角。他清楚地知道，在原本的命运轨迹里，自己晚年落魄，孤苦无依，最后竟是这个一直与他争斗不休的许大茂，替他收了尸，让他得以入土为安。
这份情，或者说，这份在漫长岁月尽头显现出的一丝人性微光，分量极重。穿越而来，继承了一切记忆与情感的何雨柱，无法忽视这一点。许大茂有千般不好，万般可恶，但在那最后的时刻，他做了件人事儿。就冲这个，拉他一把，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行。
更何况，何雨柱心里清楚，许大茂这“绝户”的毛病，根源就在他自己身上，原剧里就是因为他的问题才导致多年无子。如今自己手里有娄晓娥留下的药膳方子，那方子调理身体确有奇效，连他自己这具身体都受益匪浅，或许……真的可以试试看？就算不能保证百分百治好，至少也是个希望，能让这家伙消停点，别整天琢磨着害人。
想到这里，何雨柱心中的那点犹豫渐渐散去。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仔细碾灭，动作不紧不慢。他抬起眼，重新看向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许大茂，脸上那戏谑调侃的表情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审视。
“行了行了，瞧你这点出息！”何雨柱开口，语气不算热情，但也没有了之前的讽刺，“起来吧，蹲这儿跟个要饭的似的，也不嫌寒碜。”
许大茂一听这话，非但没有觉得被侮辱，反而像是听到了仙音！何雨柱这态度，明显是松口了啊！他连忙直起腰，但因为蹲得太久，腿脚发麻，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慌忙扶住旁边的一辆自行车车把，样子颇为狼狈，脸上却堆满了惊喜和期盼。
“柱哥！您……您这是……答应了？”他声音颤抖着，眼睛死死盯着何雨柱的嘴，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何雨柱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是有点好笑，又有点感慨。这传宗接代的执念，还真是能让人彻底放下脸皮。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傻茂，你听好了。我呢，没什么仙丹，也不会什么法术。我就是一个厨子，靠手艺吃饭。”
他顿了顿，看着许大茂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做菜做饭，也讲究个食补药膳。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归是有点道理的。我这儿，倒是有些调理身体的药膳方子……”
一听到“药膳方子”四个字，许大茂的眼睛“唰”地一下又亮了！对了！对了！果然如此！就是这东西！傻柱变得这么年轻精神，肯定就是靠这些方子！他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连连点头：“对对对！药膳好！药膳好！食补最安全！柱哥，您说的肯定没错！”
“你先别急着叫好，”何雨柱打断他，语气严肃起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药膳，是调理你身体的根基，改善你的体质。但它不是仙丹，能不能正好对症，治好你……你那个‘小毛病’，我何雨柱不敢给你打包票！只能说，试试看。有效，是你小子的造化；没效，你也别赖上我，更别到处嚷嚷说我何雨柱骗了你。听见没？”
何雨柱的目光带着警告的意味，直视着许大茂。
此时的许大茂，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精明算计？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别说何雨柱只是说“试试看”，就算何雨柱说让他去跳火坑能治病，他恐怕都得先琢磨一下火坑的温度。他忙不迭地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柱哥！您放心！我许大茂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您肯帮我，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不管成不成，这份人情，我许大茂都记在这儿了！”他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心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真的，柱哥，冲您今天肯跟我说这番话，肯伸手拉我这一把，我……我……”
他似乎是真情流露，声音又有些哽咽，用力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以前真不是个东西！净干些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从今往后，我改！我一定改！我回去就跟京茹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瞎折腾了！咱们院里的那些破事儿，我也懒得掺和了！”
他往前凑了凑，脸上挤出一种近乎谄媚，又带着点试图表现“真诚”的复杂笑容：“柱哥，咱们……咱们以前的那些个恩怨，今天就一笔勾笑了，怎么样？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哥！我就是您茂弟！咱们哥俩好好处，您看行不？”
这一声“茂弟”出口，何雨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胳膊上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立起来了。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脸嫌弃地搓着自己的胳膊，仿佛上面真的爬满了鸡皮疙瘩。
“停停停！打住！快打住！”何雨柱连连摆手，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许大茂，你他妈能好好说话吗？还‘茂弟’……我听着这后槽牙都快让你酸倒了！肉麻不肉麻啊你？我可警告你，你再这么说话，那药膳的事儿可就拉倒啊！我宁愿回去喂耗子也不给你吃！”
看着何雨柱那副嫌弃到极点的样子，许大茂非但不恼，反而“噗嗤”一声乐了。他知道，何雨柱这就是答应了，而且这种毫不客气的骂骂咧咧，才是他们之间最“正常”的交流方式。刚才自己那番话，确实有点过于肉麻，连他自己说着都别扭。
“嘿嘿，柱哥，我这不是……表达一下我的诚意和决心嘛！”许大茂挠了挠头，恢复了平时那副带着点油滑的腔调，但眼神里的感激和轻松却是真实的。
“狗屁诚意！”何雨柱笑骂一句，转身推起自己的自行车，“走了走了，赶紧回家，这大冷天的，跟你在这儿扯淡，喝一肚子凉风。”
“哎，好嘞！柱哥您慢点，这儿有个坎儿，我给您照着点亮儿！”许大茂立刻化身狗腿子，赶紧从兜里掏出火柴，又想划一根给何雨柱照亮脚下，可惜夜风一吹，火柴刚燃就灭了。
“得了吧你，别浪费火柴了。”何雨柱熟练地推着车绕过坑洼，“我自己长着眼呢。”
两人前一后走出了昏暗的车棚，来到了厂区的主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寒风依旧，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许大茂心头那块压了不知多久的大石头，似乎被挪开了一条缝，让他终于能透口气了。他心情大好，连带着看这清冷的夜色都觉得顺眼了许多。他推着车紧紧跟在何雨柱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嘴上又开始忍不住叨叨：
“柱哥，您说那药膳……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啊？都需要准备点啥材料？您尽管开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您说出个名儿来，我想方设法也给您弄来！”
何雨柱斜睨了他一眼，哼道：“急什么？我得先看看方子，琢磨琢磨怎么搭配适合你。你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调理也得循序渐进，猛药可不行。材料嘛……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有些药材可能得去药店配，其他的，寻常食材就行，用不着你上天入地。”
“是是是，柱哥您考虑得周到！都听您的！”许大茂现在是对何雨柱言听计从，“那……那我平时饮食有啥忌口的没？比如辣的、凉的？用不用先戒酒？”
“哟？这回知道上心了？”何雨柱调侃道，“烟酒这些东西，你自己掂量着办，能少沾就少沾点，对身体总没坏处。具体注意事项，等我弄好了方子一起告诉你。”
“明白！明白！从今天起，我就开始注意！”许大茂一脸受教的模样。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踏着夜色，朝着四合院的方向走去。何雨柱依旧是那副略带嫌弃、爱搭不理的样子，但许大茂的问话，他倒也都回答了。许大茂则是前所未有的恭顺与热情，鞍前马后，嘘寒问暖，那股子殷勤劲儿，让何雨柱时不时就得骂他两句才能适应。
这条路，他们一起走了很多年，大多数时候是互相讥讽、暗中较劲，甚至拳脚相向。像今晚这样，虽然依旧磕磕绊绊，斗嘴不断，但底色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明的，近乎“和解”与“协作”的微妙气息，可谓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北京城的街巷，也将车棚里那一场关乎尊严、希望与过往恩怨的短暂交锋，悄然吹散。留下的，是两个斗了半辈子的男人之间，一个全新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开始。至少在这一刻，许大茂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而何雨柱的心里，则是一种基于“知恩图报”的平静与坦然。至于这药膳究竟能否奏效，这暂时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那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