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石台上，王沐阳的手掌缓缓松开，掌心的粉末顺着指缝滑落。风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
他站着没动，身体还在发沉，每根骨头都像被碾过一遍。云裳一只手扶着他肩膀，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肩头伤口上，血已经止住，但脸色依旧苍白。白璃站在旁边，九尾收拢在身后，呼吸还有些不稳。
三人都没说话。
远处的裂缝里，那层蓝光渐渐明亮起来，不是攻击，也不是邪气，而是一种温和的波动，像是大地在呼吸。王沐阳闭了闭眼，识海中系统虽未回应，但残留的感应告诉他——没有危险。
“是灵机回流。”他说。
云裳点头，“阵法崩了，天地自己在修复。”
白璃抬头看天，阴云彻底散开，阳光洒下来，照在废墟般的石台上。她嘴角动了动，终于笑了，“我们活下来了。”
王沐阳也笑了，笑得很轻，却很真实。这一战打得太久，太久绷着一口气，现在终于能喘。
没过多久，天边传来破空声。
几道身影从不同方向飞来，紫霄宫的弟子率先落地，身后跟着玄天门长老。紧接着，青丘狐族的族人也到了，为首的是一位老者，见到白璃立刻上前查看她的状态。北寒仙域的方向，一道寒气划破长空，冰魄仙子立于一片晶莲之上，轻轻落下。
众人围在石台周围，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沉默片刻。
然后，有人开始动手清理碎石，有人布设结界，还有人取出丹药分发给伤员。没有人提功劳，也没有人争执，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战没人是孤身一人打下来的。
半个时辰后，一座由寒晶凝成的莲台悬浮在原地，高出四周地面数丈，通体剔透，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冰魄仙子亲手所造，作为庆功之所。
王沐阳在云裳和白璃的搀扶下走上莲台。他本想自己走，但刚迈一步，膝盖就软了一下。白璃立刻伸手托住他手臂，“别硬撑。”
他没再拒绝。
莲台中央摆了一张石案，上面放着几坛灵酒。云裳取下一坛，拔掉封泥，倒了三杯。酒液呈淡金色，香气清冽。
“敬活着的人。”她说。
王沐阳接过一杯，白璃也拿起一杯。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台下响起掌声，接着是欢呼。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有修真者，也有妖族，甚至还有一些散修和游方术士。他们举起酒杯，高声喊着名字，有人喊王沐阳，有人喊云裳，也有人喊白璃。
王沐阳站在莲台边缘，看着这些人。他知道，很多人在这场战斗中失去了同伴，有些人身上还缠着绷带，有些人眼神疲惫。但此刻，他们的脸上都有笑意。
一名紫霄宫弟子捧着一面残破的旗帜走上来，旗面焦黑，边缘撕裂，但中间的“紫”字仍清晰可见。他将旗帜插在莲台一角，挺直腰背站定。
又有人抬上来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所有参战者的姓名。不需要排名，也不需要修饰，只是简单地列出来。
王沐阳看着那块碑，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些。
他转身坐下，靠在石案旁。白璃坐到他右边，递来一碗温热的灵露，“喝点，对经脉有好处。”
他接过碗，慢慢喝完。
云裳坐在左边，低声说：“刚才我用断灵诀切断玉牌联系的时候，神魂里闪过了一个符文。”
王沐阳停下动作，“什么样子？”
“像是一道门，又像是一把锁，线条很古老，我不认识。”她顿了顿，“但它出现的时间很短，就像被人刻意藏起来一样。”
白璃皱眉，“我族祖地的九尾祭坛最近一直在响，不是警报，也不是危机，更像是……回应什么。”
王沐阳盯着手中的空碗，没说话。
这时，一名玄天门的老者走上莲台，拱手道：“此战之后，四大界域应当重建联络机制，不能再让这种阵法悄然成型。”
“同意。”青丘老者接话，“妖族愿出三座传送阵，连通南荒与东玄。”
“紫霄宫可提供护界大阵阵图。”云裳说道。
众人纷纷表态，讨论起后续安排。王沐阳听着，偶尔点头，但心思已经不在这些事上。
他想起那颗晶体碎裂时的景象，想起玉牌消失前最后的红点，想起命运节点指引指向西冥深处的画面。
那些都不是终点。
“你是不是也在想，为什么血魔宗能调动那么庞大的阵法？”白璃忽然问。
王沐阳看向她。
“他们不可能独自完成。”她说，“那种级别的布置，需要多个界域的灵脉共鸣，还得有人在背后协调。”
云裳接口：“而且阵法启动时，星轨偏移了三度。这不是人力能做到的，除非……它借用了某种更古老的力量。”
王沐阳手指轻轻敲了敲石案。
系统休眠了，但他还记得技能模拟融合最后解析出的数据。那三名邪修的灵力频率虽然混乱，但在某一瞬间，它们同步过一次，频率完全一致，就像是被同一个源头操控。
就像提线木偶。
他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莲台下方，一名青丘族人正低头整理祭品，袖口滑出一角布片，上面绣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一个圆环套着三角，三角尖端朝下。
王沐阳瞳孔微缩。
那个符号，他在晶体内部的纹路上见过。
他刚想叫住那人，对方却已转身走下莲台，混入人群。
“怎么了？”白璃察觉他的异样。
王沐阳没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
阳光照在莲台上，欢笑声仍在继续。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还有人在痛哭。胜利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还没结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裂纹还未完全愈合，皮肤下仍有暗色淤积。混沌体在缓慢修复，但这具身体已经承受太多。
“云裳。”他忽然说。
“嗯？”
“你说的那个符文……还能再画出来吗？”
云裳一怔，随即点头，“我可以试试。”
她指尖沾了酒，在石案上缓缓勾勒。
线条简单，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
王沐阳盯着那图案，识海中仿佛有什么在震动。
就在这时，白璃猛地抬头，望向南方。
“祖地祭坛……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