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谷妖后怀有双胎的惊世喜讯,如同插上了翅膀,不仅震动了整个妖界,也很快通过特定的渠道,传回了远在人界上京的苏府。
当丞相苏砚接到这封由妖皇亲笔所书、措辞郑重却难掩喜悦与一丝凝重的信函时,这位惯常在朝堂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人,执信的手竟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反复将那几行字看了数遍,确认自己并未看错——“…经妖医确诊,望宁腹中所怀,乃双生之胎…”
双胎!
苏砚猛地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冲击着胸膛——他的女儿,不仅是尊贵的妖后,如今更怀上了妖皇的血脉,且是万载难逢的双胎!这不仅是苏家的荣耀,更是两界关系中一道坚实无比的桥梁。然而,紧随喜悦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担忧。他是读过典籍、知晓些妖族秘辛的,越是强大的血脉,孕育越是艰难。一个已是千难万险,如今竟是两个!望宁那孩子,身子可还承受得住?信中提到孕后期颇为艰辛……想到这里,苏砚的心便揪紧了。
他立刻唤来了苏望钧、苏望锦、苏望舒、苏望珩四兄弟。
四人听闻妹妹怀了双胎,反应各异,却都难掩激动与忧色。
沉稳的苏望钧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双胎……虽是莫大福分,但阿宁怕是更要吃苦了。妖界虽有灵药奇术,终究是异族之地,我等无法亲身照料,实在放心不下。”
儒雅的苏望锦面露忧色:“典籍有载,双胎生产,风险倍增。不知妖界对此可有万全准备?父亲,是否需再备些人界顶尖的补品药材送去?”
潇洒的苏望舒则一拍桌子:“我就知道阿宁是有大造化的!一次得俩,不愧是咱们苏家的女儿!只是……唉,这辛苦也是加倍的,真想亲眼去看看她。”
最为跳脱的苏望珩则是又蹦又跳,喜形于色:“双胞胎?!太好了!我要当两个外甥的舅舅了!阿宁真厉害!不过……”他笑声一顿,脸上也染上忧色,“可阿宁她身子骨受得住吗?听说妖界生孩子跟咱们不一样……”
苏砚看着神色各异的儿子们,长长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沉声道:“尔生信中言明,已调动妖界所有资源,全力护佑阿宁与皇嗣安危。我等远在人界,纵有牵挂,亦不可妄动,徒添纷扰。且安心等待消息,备好贺礼便是。望宁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话虽如此,苏府上下,自这日起,便笼罩在一种混合着巨大荣耀与隐隐不安的氛围之中。苏砚每日下朝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可有妖界来的新消息。苏家四兄弟也各自动用关系,搜寻着关于双胎孕育、尤其是强大血脉双胎生产的只言片语,虽知用处不大,却也求个心安。
妖界,万妖谷。
随着月份足至临盆,苏望宁的状态愈发令人揪心。
她的腹部隆起到一个惊人的弧度,肌肤被撑得薄而透亮,甚至能隐约看到其下青色的血管。沉重的负担让她几乎无法自行起身,连翻身都需要侍女小心翼翼地在旁协助。呼吸变得越发艰难,时常需要倚靠着尔生百年,张着嘴细细地喘息,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尽了力气。
那双生胎儿的活动非但没有因空间拥挤而减弱,反而愈发激烈。他们似乎能感知到外界,也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降生做着最后的准备。那不再是单一的拳打脚踢,而是如同两条幼龙在狭小的天地间翻腾、碰撞,常常让苏望宁痛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只能死死抓住尔生百年的手,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皮肉。
尔生百年的心,也随着她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痛呼而紧紧揪起。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那双执掌乾坤的手,如今做得最多的事,便是为她渡入灵力缓解痛苦,或是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他眼底的血丝愈发浓重,周身的气息却收敛到了极致,生怕一丝外泄的威压会惊扰到她和她腹中那两个脆弱又强大的小生命。
妖医院首席与数名顶尖医师轮班值守在偏殿,时刻监测着苏望宁的脉象与胎动。各种珍稀的安胎、镇痛、补充元气的灵药早已备好,产室也布置了数次,确保万无一失。整个妖皇殿如同一个精密而紧绷的仪器,所有的环节都只为确保那最重要一刻的平安。
苏望宁的意识在剧痛与昏沉间浮沉。她能感觉到生命能量正从自己体内飞速流逝,注入那两个贪婪汲取着一切的小身体里。疲惫如同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但每当她睁开眼,看到尔生百年那写满担忧却强作镇定的脸庞,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力量,一股不甘与顽强的意志便会再次支撑起她。
“阿年……”在一次阵痛间隙,她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别……别担心……我和孩子们……都会没事的……”
尔生百年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声音沙哑得厉害:“嗯,我知道。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他不敢想象失去她的可能,哪怕一丝一毫。这双胎的喜悦,早已被临产前这巨大的风险与煎熬冲淡,只剩下唯一的祈愿——平安。
栖梧苑内,柳云羞也日日焚香祈祷,墨漓似乎也感知到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比往日安静了许多。赤焰不再四处乱窜,常常抱着臂,沉默地站在妖皇殿外,红发在风中显得有些凌乱。连优乐都被苏望宁特意吩咐,近期少来主殿,以免冲撞。
万妖谷的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凝重,连平日里瑰丽的流云都仿佛停滞了流动。星泪湖的光点依旧,却莫名带上了一种肃穆的意味。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那间被重重结界守护的产室。等待着,那注定不会平凡的分娩时刻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安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