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庆，从今天开始每天5更...）
天刚蒙蒙亮，陈岸便把小艇靠上了岸。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密封袋，里面是半块残破的船牌，“粤Z·6729”几个字已被海水泡得发白，但刻痕依旧清晰，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他没有回家，转身朝县城走去。
鞋底踩在水泥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不断前行。
周大海一路跟着，嘴里啃着冷馒头：“你真要去举报钱万三？那家伙可是赵有德面前的红人，嘴上天天喊‘做生意讲良心’，背地里连死鱼都敢当鲍鱼卖！”
“我不是去告他。”陈岸将残牌塞进怀里，语气平静，“我是要让他自己把脏东西抖出来。”
到了县水产公司门口，门卫拦了一下，认出他是前几天送材料来的渔家青年，又听说洪叔正在里面开会，便放行了。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位干部正为“民企合规审查”争执不下。陈岸没多说什么，直接将一叠照片拍在桌上——枪支、麻袋、孩子的口供，还有一张批文复印件。
“你们看看，这是不是你们批出去的南洋渔路配额？”他指着备注栏里的那句“陈天豪先生优先调配”，声音不大，却如刀锋般锐利，“可这船上运的根本不是鱼，是子弹。”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有人低头翻看文件，有人悄悄往门口瞟。
这时，洪叔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坐到主位上，咳了两声：“这个编号我眼熟。上个月报损的那份批文，正是这个号段。”
陈岸没说话，掏出随身携带的声呐仪，接通电源，调出一段波形图：“我在冷库扫描到的信号，还原后是摩尔斯码，内容就是批文编号。他们用空箱藏文件，再用海藻粉掩盖气味，手法相当熟练。”
技术员凑近一看，脸色骤变：“这...确实是编码序列。”
洪叔敲了敲桌子：“成立联合调查组，今天就查钱万三的办公室。”
行动迅速展开。周大海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渔民在后巷守候；执法队由公司纪检牵头，直奔三楼。
钱万三的办公室门紧闭，玻璃上贴着一张纸条：“顾问重地，闲人免进。”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子写的。
推门而入时，钱万三正坐在桌后拨弄计算器，见一群人进来也不慌，笑呵呵地站起来：“哎哟，各位领导怎么来了？我这儿可都是正规合同，童叟无欺。”
“我们查的是非法倒卖渔业批文。”纪检组长开门见山，“请配合打开保险柜。”
“哎哟，这可不行。”钱万三摊手，“钥匙不在我手上，双人管控，必须赵书记签字才能开。”
陈岸没吭声，走到档案柜前蹲下，手指一册册划过合同边缘。他的手常年浸泡在海水中，粗糙却异常敏感。
当摸到第三排中间那份《远洋收购补充协议》时，指尖微微一顿——纸页比别的厚，边缘还有些起泡。
他抽出合同，轻轻一抖，表面看不出异样。随后从兜里取出一个小喷壶，对着纸面洒了一层薄雾。
几秒钟后，原本空白的底页浮现出一行细字：“粤Z·6729已毁，新船走东礁口，货量翻倍。”
整个屋子顿时炸开了锅。
“这...这是我没签过的！”钱万三猛地站起身，“肯定是你们提前做了手脚！”
“做手脚？”陈岸冷笑，“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有被海水泡过又烘干的纸才会显影？你办公室哪来的海水？还是说，你每次签完黑合同，都要拿到海边去晾干？”
众人哄笑起来。压力之下，钱万三咬牙掏出保险柜钥匙，重重摔在桌上。
柜门打开，整整齐齐码着几份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手绘地图，需用茶水浸泡才能显现，线条密密麻麻，标注着“避检路线”“换货点”“接头时间”。角落写着三个字：东礁口。
“这图谁画的？”纪检组长问。
“我不知道！”钱万三脖子涨红，“这不是我放的！笔迹也不是我的！你们有证据吗？”
屋里一时沉默。确实，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他所写。
陈岸慢悠悠地从胸口内袋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
“那你听听这个。”
按下播放键，钱万三的声音清晰响起：“赵书记，那批批文洗出去的钱，咱们五五开，您拿大头，算我孝敬。”
录音不到十秒，却如重锤落地。
钱万三脸色刷地惨白，扑上来想抢，被周大海一把按回椅子上。
“你还想赖？”周大海啐了一口，“上回我侄子差点死在船上，就为了给你们运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钱万三嘶吼，“是上面要这么干！我只是个跑腿的！”
“跑腿的？”陈岸收起录音笔，眼神平静，“那你跑得太勤快了。连保险柜密码都记得住，还专门用茶水写地图防搜查...这种本事，可不是普通顾问该有的。”
执法人员当场封存所有文件和录音。钱万三被带走时，计算器从口袋滑落，摔在地上裂成两半，屏幕还卡着一个没算完的数字：73.8%。
周大海站在窗边，望着人被押走，低声对陈岸说：“这帮人吃肉，我们喝汤都嫌腥，现在该换规矩了。”
陈岸点点头，手里攥着那份显影地图。他知道，这张纸背后牵着的不只是钱万三，还有赵有德，甚至更远的人。但他并不急于行动。
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码头特有的咸腥味。他抬眼望向远处海面，几艘渔船正缓缓归港，烟囱冒着灰烟。
回到会议室，纪检组正在整理材料。陈岸检查了一遍录音笔，确认数据完整。就在他准备收起时，忽然注意到笔身侧面有个微小的凹点——那是上次在滩头调试设备时不慎磕碰留下的。
他记得清楚，那天晚上，他刚签到领取《潮间带生物图鉴》，赵秀兰躲在礁石后偷拍声呐仪。
他盯着那个凹点，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随即拉开外套拉链，从夹层里取出另一张纸——是昨晚从孩子口供中抄下的数字：五百块，城里打工，记数。
五百块。
他忽然想起钱万三办公室墙上挂着的牌子：“诚信为本，利而不贪”。下方一行小字：年度创收目标——500万元。
巧合太多了。
他把纸折好塞回口袋，正要起身，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探头进来：“赵书记来了电话，说要紧急汇报情况。”
屋里众人都停下了动作。
陈岸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衣兜，悄悄按下了录音笔的循环播放键。
录音笔的指示灯，微微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