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把平板塞进背包,手中的石头仍在发烫。他蹲在地面,凝视着那道裂痕。幽蓝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
他将手贴上去,脑海中骤然涌入大量信息——不是文字,也不是声音,却清晰得如同本能。他知道这叫“生物语言解析”,是那场光雨之后悄然觉醒的能力。
周大海走过来,裤脚还在滴水。他瞥了眼陈岸的手,又看了看背包鼓起的一角:“那平板还能用?”
“不能用也得看。”陈岸掏出平板,屏幕布满裂纹,但仍能点亮。他拆开声呐仪的线路,接入平板侧边接口。两个破损设备相连,发出一声低沉嗡鸣。
屏幕闪烁数下,跳出一连串文件夹。名称全是乱码,可陈岸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标志——鸿发,与陨石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打开了?”周大海凑上前。
“刚进系统。”陈岸滑动屏幕,点开一个标注为“军用型”的文件。里面是人体图谱,基因被切断又重组,旁注写着:“目标:抗压、耐寒、无痛觉。”
他继续翻页,照片中是一群渔民,双眼泛蓝,站姿笔直。下方记录:“实验群体适配率97%,可投入战场。”
“打仗?”周大海压低声音,“拿我们当兵练?”
陈岸没答话,指尖不停滑动。最后一张是地图,三百个红点遍布全球海域,每个点旁都标注着名字——澳门鸿发十三行、鸿发船务、鸿发渔业……全都是耳熟能详的老字号。
就在此时,屏幕猛然震动。
弹出红色警告框,文字逐行浮现:【检测到军事用途】
【基因技术滥用】
【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10】
“糟了!”陈岸迅速拔线,抓起平板冲向海边。沙地湿滑,他险些摔倒,稳住身形后径直奔入浅水区,用力将平板掷向深海。
一道黑影疾闪而出。
李姓男子从车内扑出,伸手欲抓。指尖擦过平板,终究落空。那物件飞出,坠入浪涛,转瞬不见。
他僵立原地,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
陈岸回头望他。那人西装沾泥,领带歪斜,眼神却冰冷异常,不像活人。
“你不是来合作的。”陈岸说,“你是来回收东西的。”
男人没有否认。他抬手抚脸,皮肤自眼角裂开,如纸片般掀起,露出金属质地的面孔。瞳孔转为暗红,一闪一灭。
“太迟了。”他的声音变得机械,“全球三百个观察站已启动,基因链正在扩散。”
话音未落,空中骤然炸开火光。
电流自海底冲出,击中他肩部。他身体一震,单膝跪地,口中冒出白烟。红瞳闪了两下,熄灭。
陈岸喘息着回头,拾起声呐仪。屏幕虽碎,指示灯仍在闪烁。他调至接收模式,察觉海底传来密集电波,一条接一条,节奏规律。
他盯着波形图,忽然明白了。
这些信号的频率,竟与澳门那些老商号的编号完全一致。一个频率代表一个名字,一个名字便是一个据点。
三百个。
不仅分布于国内,更延伸至南太平洋、印度洋、加勒比海……皆位于偏远海域,且多是过去曾出事的地点。
周大海走来,低头查看倒下的复制体。他蹲下,翻开对方眼皮,右眼蓝光一闪,似在扫描。
“不是单独个体。”他说,“是信号中转站。它刚才已把消息传出去了。”
“我知道。”陈岸握紧声呐仪,“但它不知道我们知道。”
周大海起身,独眼中射出一道细光,照在沙滩上。光线快速移动,在沙面勾勒出线条,逐渐显现出一幅地图。
三百个点浮现出来,部分由红线连接,形成几条主干路径。某些点旁附有小图标,像是船只、基站或水下设施。
“这是……”陈岸走近细看。
“他们的网。”周大海指向三条最粗的连线,“能量正向这三个区域集中,其余皆为分支。斩断主干,整张网就瘫了。”
地图绘毕,光收回体内。他用脚抹去多余痕迹,仅留下三个坐标。
“要动手?”他问。
“必须动手。”陈岸盯着那三点,“他们想用我们的命造超级士兵,不可能。”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游过去炸?”
“我不一个人。”
周大海一怔,随即笑了。他拍了拍陈岸肩膀:“好小子,终于不说‘我来扛’了。”
远处传来呼喊。
几名村民跑来,站在高处俯视。他们看见沙上的地图,也看见倒地的男人,无人言语,却无一人离去。
一位老渔民卷起裤腿,拎着鱼叉走下坡。“我家船还能开。”他说。
年轻人跟上:“我家有柴油,够跑三天。”
一名女子抱着工具箱走来:“修船我会。”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没人组织,也没人下令,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该做什么。
周大海看向陈岸,目光沉静。
“走,”他说,“端了他们的窝!”
陈岸点头,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蓝光仍在闪烁,他将其放入胸前口袋,贴近心跳的位置。
他抬头望海。风不大,浪不高,渔船一艘接一艘从码头滑出水面,朝岸边靠拢。
第一艘船上站着洪叔的儿子,手中高举一面旧旗,红漆写着一个“渔”字。
船靠岸,他跳下,将旗递给陈岸。
“我爸说,交给你。”
陈岸接过,插在地图旁。旗帜迎风猎猎作响,正对着那三个坐标。
周大海走到前方,回望复制体。
“留口气。”他说,“等打赢了再踩一脚。”
有人轻笑,气氛稍稍松动。
陈岸最后一次检查声呐仪。信号仍在,三百个点,一个不少。
他按下记录键,将所有电波存入内存。
随后关机,装入防水袋,绑在腰带上。
“什么时候出发?”周大海问。
“天黑前。”陈岸答,“趁他们还没发现信号中断。”
“要不要等小满?”
“不用。”陈岸摇头,“她留在村里,记账。”
周大海哼了一声:“算盘比导弹准。”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越来越多的渔船。船老大们陆续靠岸,听完情况,不吵不闹,只问一句:“打哪儿?”
陈岸指向地图。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每说一个点,便有人记下坐标,转身告知船上同伴。纸条一张张传递,塞进信封,交给会开摩托艇的孩子,让他们送回各家。
准备在同步进行。
有个孩子跑得太急,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信封始终没丢。
周大海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以前我骂你花架子,其实我心里佩服。”
陈岸转头看他。
“你不声不响就把人聚起来了。”周大海搓了搓独眼,“我嘴再毒,也没你厉害。”
“我要没你撑着,早被赵有德整死了。”陈岸说,“咱们谁也别夸谁。”
远处传来狗吠。
村口的老黄狗不知何时来了,嘴里叼着半截绳子,跑到陈岸脚边放下,仰头望着他。
“它也要去?”周大海笑了。
“让它跟着吧。”陈岸摸摸狗头,“反正比某些人靠谱。”
狗尾巴摇得飞快。
天边云层渐厚,遮住半轮夕阳。海风转凉,吹得旗帜啪啪作响。
陈岸看了眼手表。
五点十七分。
离出发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走向第一艘船,踏上甲板。木板吱呀轻响。
船身微晃,缓缓离开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