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将陈岸缓缓下拉。
他继续向深处潜去。手机还在口袋里，那条短信也未曾删除。他不愿深究“你哥还活着”究竟意味着什么，此刻没有时间思索这些。前方已是珊瑚断裂带，一片幽暗。他知道，周大海的儿子正是在这里被拖网船卷走的，人没了，连骨头都未寻回。
他游得沉稳。手电筒的光束划破海底昏暗。到处是断裂的珊瑚，灰白残骸上缠着破旧渔网。岩石表面覆着油污，触手黏腻。他取出工具包，开始清理最混乱的区域。这类工作他早已熟悉。自小随父亲出海，他清楚哪里容易挂网，何处水流湍急。
手指忽然触到一截鹿角珊瑚。就在指尖碰触海水的瞬间，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深海共生菌培养术”】
他没有停下动作。这项技能并不复杂。只需调节水温和声波频率，便能让一种特殊细菌迅速繁殖，并附着于珊瑚表面，助其修复再生。他从包中取出一只改装过的铁皮罐——恒温舱，接上电池与声波发生器。设定好参数后，将首批菌种投入其中，静待激活。
一切就绪时，天色已暗。他浮出水面，回到租来的旧船。这艘船已被他改造成临时实验室。甲板堆满设备，船舱内摆着桌台，一台解码仪连接着电脑主机。他脱下潜水服，喝了一口热水。正准备再次下潜，余光却瞥见角落有东西反光。
他走过去拾起细看。表面看似普通珊瑚，但在强光手电照射下，内部透出一丝金属光泽。他用镊子小心剥开外层，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材质非同寻常，边缘规整，触感微软却不变形。
他将芯片插入解码仪。
屏幕骤然亮起，跳出一行文字：【project Starfall – phase III: terra Resource Exchange Agreement】
下方是一份协议文件。甲方为陈天豪，乙方标注为“orion consortium”。内容是以南洋十二处能量节点，交换名为“曲率引擎技术”的项目成果。签署时间为三年前，地点注明为“马六甲海域某浮动平台”。
文档末尾显示：【预计激活 72小时】
剩余不足三日。
他拔下芯片，装入防水袋收妥。刚放好，甲板上传来脚步声。
一名男子站在那里，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手中夹着证件册。
“我是海洋研究所的，姓李。”他说，“听说你在做珊瑚修复，上级派我来收集数据。”
陈岸未动。此人言语客气，但站姿异常——脚跟离地，重心漂浮，显然不习惯船上行走。他递上一杯水，对方接过时手不发颤，可指尖过于干净，毫无长期浸水留下的褶皱痕迹。
“你先忙，我看看设备就行。”那人笑了笑，朝主控台走去。
陈岸点头，转身进入船舱坐下，背对舱门，实则紧盯电脑监控画面。那人假装检查线路，实则掏出一个微型装置，插入USb接口。防火墙警报一闪而过，随即被远程关闭。他在等待数据传输完成。
陈岸轻轻按下手表。
几分钟后，那人正低头操作，忽然低呼一声。他低头一看，裤腿已被某种东西缠住。那是刚激活的共生菌，从地板缝隙中蔓延而出，如细藤般缠绕而上，越挣扎束缚越紧，最终将他整个人拽倒在地。
“有人吗！快来人！”他惊叫。
无人回应。
菌群顺着双腿攀爬，钻入衣物。他拼命拍打，却无济于事，反而刺激其生长加速。他翻滚至排水口边，试图逃脱，但下半身已被牢牢固定。菌丝缓缓将他拖向洞口。
他伸手抓地，指甲在甲板上刮出数道划痕，口中不断呼救，声音颤抖。无人前来。
最终，整个人被拽进排水管，“哗啦”一声，彻底消失。
陈岸坐在舱内，听见最后一声闷响。他起身走到甲板边缘查看。水面平静如初，不见血迹，亦无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转身继续工作。
次日清晨，周小芹来了。她提着饭盒，穿着蓝布衫，头发扎成两条辫子。她是周大海的妹妹，常以送饭为由前来探望陈岸。
“你脸色不好，”她说，“昨晚睡了吗？”
“睡了。”他答。
她将饭盒放在桌上，转身欲走，忽然发现角落有个黑色背包。她捡起问道：“这是谁的？”
陈岸走过去接过。防水材质，拉链半开。他翻查了一下，里面有记录本、笔，还有一张薄膜地图。触感滑润，似鱼皮却更细腻。展开后，地图浮现数个光点，其中一个在南洋位置闪烁红光。
他将地图置于扫描仪上。
刚接触仪器，地图自行亮起。空中投射出影像：一艘形如鲸鱼的飞船自星门驶出，船首刻有双月图腾。它穿越星云，最终停驻于一颗蓝色星球之外。
影像结束。
下一秒，耳边响起新的提示音。
不再是往常的机械女声。
这次是男声，低沉如从海底传来：
【检测到跨星系生物信号，来源：猎户座β星方向，距离约600光年。警告：信号携带意识侵蚀风险，建议立即屏蔽。】
他立刻切断电源。
地图熄灭，收回铅盒。他将盒子锁进保险柜，转头望向窗外。海面平静，风轻云淡，远处几只海鸟掠过天际。
他坐下打开笔记本，新建文档，标题写上“应急方案”。
第一条：通知周大海，让他带领船队撤离近海。
第二条：联系洪叔，查清近期是否有陌生人前往收购站打听消息。
第三条：全面检查所有潜水设备，确保随时可下潜至深水区。
他敲完第三条，听到外面又有动静。
抬头望去，周小芹仍站在甲板上，手中拿着那个背包。
“这个……”她迟疑片刻，“是不是不该碰？”
“没事。”他说，“放那儿就行。”
她点点头，放下背包离开。
他等她走远，才重新打开保险柜，取出铅盒。盒子微烫，仿佛内部有物正在震动。
他没有开启。
而是将其放入盛满冰块的箱子，盖上盖子，再压上一块铁板。
做完这些，他走向船尾，凝望海底。
三十米深处，那艘烧毁的货轮依旧矗立，宛如一座沉默的墓碑。虎鲸群早已散去，无人知晓那里曾发生过什么。
他抚过手腕内侧的旧疤。
那里又开始发热。
他刚欲抬手查看，手机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号码。
新消息跳了出来：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