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漫过办公室的落地窗。
陈裕年陷在真皮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桌面，窗外的霓虹在他瞳孔里碎成零星的光点。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意没到眼底，只在嘴角漾开一道冷峭的弧度。
杨乐东那边的消息刚传来，和他预料的分毫不差——那枚棋总算稳稳当当地落进了棋盘的死角，再无翻盘的可能。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清点接下来的步骤。
陈裕年的目光掠过办公桌一角的员工名册，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小陈，陈雨桐。
这姑娘是三个月前招进来的，当时在市场部一群叽叽喳喳的新人里，她不算最扎眼的，却偏偏让陈裕年记住了。
一次部门汇报，别人都在照本宣科念ppt，唯独她站在那里，眼神亮得像淬了光，条理清晰地补充了几个连主管都没注意到的细节。
聪明，还带着股藏不住的野心，陈裕年当时就觉得，这枚璞玉放错了地方。
没过几天，他借着“董事长秘书空缺，需推荐可靠人选”的由头，把陈雨桐叫到了办公室。
小姑娘当时还带着点生涩，听到要调去董事长身边，眼里先是惊喜，随即又浮起犹豫——她大概是觉得，秘书工作离她想做的市场策划太远了。
陈裕年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他靠在椅背上，语气慢悠悠的，像是在聊家常：“雨桐啊，董事长身边是什么地方？是能看到整个公司顶层布局的地方。你在市场部熬三年，可能只懂一个片区的推广；但在董事长身边待一年，就知道公司下一步要往哪走。到时候你再想回市场部，或者去更核心的部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看着小姑娘眼里的犹豫一点点被野心取代，最后用力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陈总栽培”。
那一刻，陈裕年就知道，这枚棋已经入了局。
只是他没料到，陈雨桐比他想的更“灵活”。
上周在董事长办公室外偶遇，陈裕年瞥到她穿着一身收腰的米白色连衣裙，领口恰到好处地开着，露出纤细的锁骨。
不同于平时在部门里的休闲装，那身打扮在严肃的顶层办公区里，像一朵刻意绽开的花，显眼得恰到好处。
后来听董事长的老助理闲聊，说这小陈秘书脑子灵光，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董事长最近常带着她出席一些不重要的应酬。陈裕年当时没接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姑娘怕是把他当初画的饼嚼碎了，自己悟出了另一套道理。
想借董事长的势往上爬，光靠机灵还不够，总得有点让上位者多看一眼的“手段”。
那身吸引眼球的打扮，与其说是不懂规矩，不如说是算准了董事长那点暗藏的心思——毕竟，在权力场里，美貌从来都是最直接的敲门砖，就看用的人够不够聪明，能不能让它变成垫脚石，而不是绊脚石。
陈裕年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窗外的夜色更浓了，他望着远处摩天大楼顶端闪烁的灯光，眼神深邃。
很好，懂得为自己铺路的棋子，才更有利用的价值。接下来，就看这枚棋，能在棋盘上走出多少步了。
李振东刚把玄关的灯打开，暖黄的光就漫进客厅。
林美娟换好拖鞋，往沙发上一坐就松了松衬衫领口，李振东顺势挨着她坐下，手里还攥着刚从她包里接过来的通勤卡。
“老婆，今天上任行政总监，感觉怎么样啊？”他指尖蹭了蹭她的手背，眼里带着笑——早上送她出门时，她攥着文件夹的指节都泛白了。
林美娟被他看得放松下来，指尖卷着沙发垫的流苏：“感觉还行。办公室里的一些家具设备看着有些旧点，上午跟他们熟悉了，不过同事们都挺客气的。”
她偏头看他，“虽然有些陌生，不过你也知道，我适应快。”
“我就说我老婆没问题。”李振东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里满是得意。
“从咱们公司成立以来，哪样你不是上手就顺？”
“少来。”林美娟拍了他手背一下，嘴角却没压下去。
“我还不是怕第一天就出岔子，回头给你丢脸——‘董事长，你爱人今天可出大丑了？’”
李振东被逗笑了，刚要接话，就见林美娟往阳台方向瞥了眼——婴儿床的围栏上还搭着念儿下午换下的小袜子。
“咱们念儿渐渐大了，白天能自己玩俩小时了，也不用你太过操心。”他握住她的手，“放心大胆干就行，背后有我呢。”
“现在还得靠美玲。”林美娟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拖鞋声。
“靠我干什么？”林美玲抱着洗好的草莓走过来，把盘子往茶几上一放。
“刚给念儿喂了奶，他正啃着安抚奶嘴睡觉呢。”
“可不就是靠你。”林美娟捏了颗草莓塞她手里。
“上午我开会，你在家抱着他给我发信息说‘姐你别紧张’。”
“那当然。”林美玲咬着草莓点头。
“你就安心当你的总监，念儿的辅食我都按食谱备好了，明天早上给你煎鸡蛋的工夫，就能给他蒸好南瓜泥。”
正说着，林美娟突然拍了下大腿：“对了！我上回跟你说的我们部门小张，你还记得不？今天他还问我，说想请你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呢。”
林美玲的脸瞬间垮下来：“姐，你怎么又提这个？我上周不就说了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给念儿做蔬菜泥，没空想男朋友。”
“那也不能总围着小外甥转啊。”林美娟往她身边挪了挪，“你看你每天除了带孩子就是画设计图，总得有个人陪你吃晚饭吧？”
“你姐说得对。”李振东在旁边帮腔，还不忘给林美娟递了颗草莓。
“有个男朋友，刮风下雨冷暖天气都会关心你，就像我每天给你姐热牛奶一样。”
林美玲瞅着他俩相视而笑的样子，突然挑眉：“当初我爸妈可是拿着户口本藏起来，说‘李振东要是敢娶美娟，就别进家门’。你们这是硬闯出来的缘分，我可不想学......”
她故意拖长了音，“万一遇上个爸妈也不喜欢的，多费劲。”
“你这孩子！”林美娟伸手要拧她胳膊，却被她笑着躲开，“我和你姐夫现在不是挺好？爸妈现在不也都默认了么。”
“是是是，你们恩爱得很。”林美玲拿起空盘子往厨房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冲他们眨眼睛。
“所以你们继续窝沙发上恩爱，我回屋画设计图啦——对了，明天念儿要吃鳕鱼泥，记得提醒我解冻。”
客厅里只剩下李振东和林美娟，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林美娟往他肩上一靠：“这丫头，跟上学时一样，嘴巴不饶人。”
李振东搂住她的腰，往阳台看了眼——婴儿床里的念儿翻了个身，小被子滑到了腰上。
“随你，心热着呢。”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等她遇到喜欢的，比谁都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