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楠离开后，办公室里残留的温馨气息渐渐被冷峻的职场氛围所取代。
李想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看似落在电脑屏幕上，眼神却有些飘忽。
杨楠的来访像一阵暖风拂过心湖，但风过之后，湖面下那些沉淀的、关于公司、关于人事的思绪又重新浮现出来。
其中一个模糊却挥之不去的影子，便是那个叫李苗的实习生。
几次不期而遇，那个女孩清澈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神，安静而略带神秘的气质，总让他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好奇。
尤其是得知她在销售部实习了不短的时间却仍未转正，这不符合常理的情况，更增添了几分疑团。
“或许……只是工作需要，了解一下基层员工的情况？” 李想为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他需要一些具体的事情来切入销售部的管理，了解一个看似普通的实习生，或许是个不错的起点，既能显得亲民，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内部电话听筒，熟练地按下了孙欣的分机号码。
助理工位上。
孙欣正对着电脑屏幕核对一份渠道费用清单，手边的内线电话突然“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1001（总监办公室）”，心脏下意识地微微收紧。
她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化的、甜美的微笑，仿佛对方能看到似的，然后才拿起听筒，用清晰而悦耳的声音说道：“喂，李总，您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听筒里传来李想平静无波的声音：“孙助理，你现在方便吗？进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的，李总，我马上就到。”孙欣利落地应道，然后轻轻放下电话。
放下听筒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些许，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
“杨总监刚走没多久，这就叫我进去？会是什么事？” 一种职业性的警觉让她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是刚才杨楠说了什么？还是工作上有新的紧急安排？或者……与杨楠的来访有关？ 各种可能性在她脑中飞快闪过。
她站起身，先是下意识地低头整理了一下套裙的裙摆，确保没有褶皱，又抬手轻轻捋了捋耳畔一丝不乱的鬓发，对着电脑黑屏的反光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然后，她才迈着从容而标准的步幅，走向总监办公室。
在门口站定，她抬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请进。”里面传来李想的声音。
孙欣推门而入，反手轻轻带上门。她脸上重新挂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步伐轻盈地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在距离桌子约一米远的位置站定，身体微微前倾，显出恭敬的姿态：“李总，您找我？”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想，等待着指示。
李想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一种看似随意闲聊的语气开口问道：“孙助理，你来销售部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吧？”
孙欣心里微微一愣，没想到李想会以这样一个泛泛的问题开场。
她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着回答：“是的，李总，有些年头了。”她的回答谨慎而留有余地。
“那这么说，你对销售部这边的员工情况，应该都比较熟悉了？”李想继续问道，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显得比较放松。
“原来是想了解团队情况……” 孙欣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性并未放松。
她斟酌着用词，回答道：“大部分同事都共事过，基本情况还算了解。李总您是想了解哪方面呢？”她试图将问题具体化，以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李想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看似不经意地切入正题：“哦，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咱们部门的实习生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李苗的？你对她有了解吗？”
“李苗？实习生？”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孙欣的预料！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和疑惑。
“一个日理万机的总监，怎么会突然对一个默默无名的实习生感兴趣？这太不寻常了！” 各种猜测瞬间涌入她的脑海：“是李苗工作上出了什么重大纰漏？还是她有什么特殊背景被李总发现了？或者……李总对她个人有什么别的想法？” 最后一个念头让她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但专业的素养让她迅速压下了所有情绪，她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平稳地回答道：“李苗……嗯，有点印象，一个挺安静的女生。李总您如果想了解她的具体情况，我可以把她的实习生档案和考核记录调出来给您过目。”她给出了一个最标准、最安全的回应。
“好，那麻烦你把她的相关资料整理一下，发到我邮箱吧。”李想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要求。
“好的，李总。我稍后就发给您。”孙欣恭敬地应道。
“谢谢，辛苦你了。”李想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李总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那……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出去忙了？”孙欣适时地提出告辞。
“嗯，你去忙吧。”李想挥了挥手。
孙欣微微躬身，然后转身，迈着依旧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走出门口，轻轻带上门，隔绝了李想的视线后，她脸上那副职业化的表情才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和思索。
她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坐下后，立刻打开电脑的人事系统，一边熟练地搜索着“李苗”的信息，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李想为什么要查李苗？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值得总监亲自过问的地方？除非……” 她想起李想刚才那看似随意实则聚焦的询问方式，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了解员工。
“难道李苗身上有什么秘密？或者，李想对她有私人层面的关注？” 联想到李苗那张清秀却总带着疏离感的脸庞，孙欣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作为陈裕年安插的“眼睛”，任何不寻常的动向都值得她高度警惕。
她迅速将李苗的基本信息、入职时间、实习部门轮换记录、以及寥寥几句简单的考核评语打包成一个文件，通过内部邮箱发送给了李想。
在点击“发送”按钮的瞬间，她暗自决定，要更加留意这个叫李苗的实习生，以及李想后续的任何相关举动。
总监办公室内。
几乎在孙欣发送邮件的同时，李想的电脑弹出了新邮件的提示。他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个来自孙欣的、标题为“实习生李苗相关资料”的邮件附件。
文件里是一些格式化的信息：姓名、年龄、学历、实习期、在各部门的轮岗记录，以及几句诸如“工作认真”、“学习能力尚可”、“性格内向”之类不痛不痒的考评意见。信息量很少，几乎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李想仔细地浏览着这些文字，目光在“仍未转正”的备注上停留了片刻。“果然还是没转正……原因呢？业绩不佳？还是其他原因？” 这些官方记录并未给出答案。
他关掉文档，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了解李苗的背景，或许只是他潜意识里想解开那种“熟悉感”谜团的第一步，又或许，是他作为管理者，对任何一个看似“异常”情况的本能探究。
他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这种关注的源头，但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这个看似普通的实习生身上，或许隐藏着某些与他、与这个公司相关的、不为人知的信息。
而这条偶然浮现的线索，他决定悄悄地追查下去。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这个看似微小的举动，已经引起了身边那双“眼睛”的密切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