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的灯闪了一下，陈星燃指尖一颤，手机差点从袖口滑出去。
他不动声色地把设备往里压了压，眼角余光扫向隔音玻璃内——林婉清正闭眼酝酿气息，麦克风前的波形图开始跳动。高音还没起，那股子冷冽的穿透力已经隐隐压住了伴奏。
就是现在。
他心念一动，系统界面无声展开。左侧是三年前预演片段的画面：同样是这间录音室，灯光更暗，镜头晃得厉害，但能看清林婉清站在同一位置，唱的是同一段副歌。右侧数据流飞速滚动，声纹波形对比进度条卡在98%左右，迟迟无法锁定最终值。
“差一点……”他在心里默念，“再来一遍。”
可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逼近。夏洛璃拎着投影调试器推门进来，皮鞋跟敲在地板上，节奏不紧不慢，却让陈星燃后背绷了起来。
她径直走向控制台，弯腰检查线路接口。而她的影子，正一点点覆盖到他藏在台下的手。
陈星燃抬脚往前挪了半步，鞋尖轻轻抵住她鞋面。
“哎！”夏洛璃皱眉抬头，“你干嘛？”
“璃姐，你踩我脚了。”他咧嘴一笑，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个圈，语气熟稔得像日常斗嘴。
“谁踩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贴上来——”话没说完，她看见他眼神微不可察地朝隔音玻璃那边眨了一下。
她顿了顿，忽然伸手揪住他卫衣后领，把他往后一拽：“又在这儿偷懒？录音呢？监制呢？你是来吃糖的还是来干活的？”
“我都听着呢！”他装出委屈样，顺势转身，右手一翻，把刚含过的棒棒糖塞进路过的林婉清手里，“婉清姐，润喉的，别唱劈了。”
林婉清愣了下，低头看他递过来的糖，包装纸还带着点湿气，隐约能看到一点咬痕。
“谢谢。”她淡淡应了一声，顺手放进随身化妆包，没多想。
就在接触瞬间，系统提示弹出——
【声源样本捕获成功】
【环境噪声过滤中……】
【比对启动】
数据流猛地刷新，进度条冲破99%，最终定格。
【匹配度：99%】
【偏差说明：0.7秒延迟，源于录音棚混响参数差异（当前为新版声学调校）】
陈星燃呼吸一顿。
不是巧合。
三年前那个未来片段里，林婉清的声音出现在一档未公开的综艺demo中，节目后来被星耀集团雪藏，连立项都没过审。可那段音频的质量极高，背景干净得不像现场录制，反倒像是从某个专业录音室直接导出的母带。
而现在，她本人的声音，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段落，几乎完全复刻了那段“未来音频”。
除非……那段预演内容，并非来自未来的创作，而是被人提前录好了，再通过某种方式植入系统？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掉的糖纸，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会不会是星耀早就掌握了林婉清的声纹模型，拿去做了AI合成？而他的系统，只是被动接收了这条已经被“污染”的信息流？
“喂，发什么呆？”夏洛璃一把抽走他手里揉成团的糖纸，扔进垃圾桶，“再不出状态，明天我就让你抱着熊玩偶站走廊宣传国潮展。”
“哪有玩偶。”他挠头笑，“那是草稿边角料随便画的。”
“随便画的都快出谷了。”她翻白眼，“刚才周小胖还问我能不能授权做钥匙扣，说粉丝投票要搞‘编剧熊周边众筹’。”
陈星燃心头一跳。
他早上才悄悄注册账号运营那只q版熊，结果消息传得比信号弹还快。现在连夏洛璃都听说了？
“别理他们瞎起哄。”他故作轻松，“一个熊能有多大影响力。”
“影响力？”林婉清这时走出隔音间，摘下耳机，语气平静，“我经纪人刚跟我说，微博有个话题叫#林婉清新歌监制是只戴眼镜的小熊#，阅读量八百万了。”
陈星燃差点呛住。
“啊？”他瞪大眼，“这都能扯上你？”
“因为你俩合作太多次了。”夏洛璃抱臂靠墙，“上次剧本围读，你蹲她身后改台词，被狗仔拍到背影，标题写的是‘顶流与神秘小学生共创艺术’。”
“那是因为椅子矮……”他小声辩解。
“解释没用。”林婉清看了他一眼，“现在网上都在猜，是不是有个幕后团队用AI生成内容，你是执行人，熊是象征符号。”
空气安静了一瞬。
陈星燃盯着地面，没说话。
AI生成内容……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系统，算不算也是一种“高级AI”？而他刚刚采集的声纹样本，会不会正是三年前那段“未来音频”的原始素材来源？
“所以啊，”夏洛璃拍拍他肩，“下次别乱给人塞糖，搞得像投喂吉祥物。”
“我是关心前辈。”他嘟囔。
“关心归关心，别整那些神神叨叨的操作。”她眯眼盯着他，“刚才你在台下鬼鬼祟祟掏手机，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没有！”他立刻举手，“我就查个和弦走向！”
“那你袖子里藏什么？”
“……体温计。”
“你发烧了？”
“预防性测温，健康第一。”
夏洛璃冷笑一声，懒得拆穿。她转身去翻设备清单，嘴里还在念叨：“明天全息投影测试，你们两个都给我打起精神。这次要是再出岔子，别说熊了，连你这颗糖脑袋我都给你粘墙上当装饰。”
林婉清轻咳两声，喝了口温水：“我待会还要试最后一遍高音，今天必须过轨。”
“去吧去吧。”夏洛璃摆手，“我们不打扰艺术家工作。”
等林婉清重新戴上耳机走进隔音间，门关上的刹那，陈星燃立刻滑开手机，调出系统里的声纹图谱。
两段波形并列显示，几乎重合。唯有开头那一声轻微的吸气，存在微妙差异——三年前的版本，吸气声更短，像是经过剪辑处理。
他放大那段0.7秒的延迟区间，逐帧分析频率抖动。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在林婉清每次换气的间隙，背景里都有极其微弱的电流嗡鸣，像是老式录音笔的底噪。
这种声音，现代专业录音棚根本不会出现。
除非……原始录音来自一个非常早期的设备。
他心跳加快。
三年前，他刚解锁写作技能不久，第一次在系统里看到林婉清唱歌的画面时，背景确实很模糊，灯光昏暗，设备看起来也不像现在的水准。
难道那不是“未来”的画面，而是某段被刻意伪装成“预演内容”的旧录音？
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有人在用过去的录音，冒充未来的爆款内容，反过来影响现在的舆论走向。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星耀总裁。
他缓缓收起手机，抬头看向玻璃后的林婉清。
她正在调整呼吸，准备进入副歌。
陈星燃忽然开口：“婉清姐，你三年前录过这首歌吗？”
林婉清动作一顿，透过玻璃望过来：“你说什么？”
“就是这首歌。”他走近几步，“旋律结构很特别，我在一本老乐谱上见过类似的编曲思路，署名时间是三年前。”
“不可能。”她摇头，“这是我今年新写的词曲，版权登记都有记录。”
“那……你有没有在哪种非正式场合唱过类似的东西？比如朋友聚会，或者早期试音？”
林婉清皱眉：“我不在私下唱歌。”
“哦。”他点点头，不再追问。
但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迟疑。
陈星燃捕捉到了。
那种迟疑不是心虚，更像是记忆被触碰到某个模糊角落时的本能反应。
她可能不记得了，或者，根本不知道那段录音被人录下来了。
他退回到墙边，靠在那里，慢慢拆开一颗新糖。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时候，他已经在想——该怎么找到三年前那支录音笔。
如果真存在的话，应该不在林婉清手里。
而在星耀的档案库里。
或者，某个被遗忘的项目备份盘里。
他正出神，夏洛璃忽然走过来，把一叠打印稿拍在他胸口。
“拿着，明天彩排流程表。”她说，“别到时候连站位都搞错，又让我替你圆场。”
“你怎么总替我圆场。”他嘀咕。
“因为你不靠谱。”她哼了声，“而且……”她压低声音，“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刚才的小动作。你给婉清的那颗糖，是不是做过什么手脚？”
陈星燃一僵：“我能做什么手脚？舔一下还能下蛊？”
“少贫。”她盯着他，“你最近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你。以前你顶多耍点小聪明，现在……总觉得你在憋大招。”
他笑了笑，没答。
窗外天色渐暗，录音室的灯映在玻璃上，照出三个人模糊的倒影。
林婉清又一次开嗓，高音撕裂空气。
陈星燃闭上眼，系统界面再度浮现，声纹图谱静静悬浮在视野中央。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空糖纸。
下一步，得让那只熊，帮他挖出一段没人记得的旧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