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燃盯着电脑屏幕，三根糖棍并排躺在桌角，像是某种仪式的残余。阳光斜照进来，塑料纸泛着光，像刚拆完的战利品。手机还在震，一条接一条，推送标题花里胡哨：“十六岁少年封神！”“娱乐圈新教父诞生？”他没点开，只是把音量调到静音，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周小胖抱着平板冲进来，鞋底蹭着地板发出刺啦声，一进门就嚷：“哥！你炸了！热搜前十全是你的名字，还是自然流量冲上去的，没人买！”
陈星燃抬眼，“他们说我什么？”
“说你是‘改写规则的男人’‘观众时代的开创者’，还有人叫你‘民间裁判长’。”周小胖翻着评论，念得眉飞色舞，“这波风评直接拉满，连财经媒体都开始分析你这套模式能不能复制。”
陈星燃轻笑一声，“都不是我。”
“啊？那你是谁？”周小胖愣住。
“我是做内容的人。”他靠回椅背，叼起一根新糖，“不是裁判，也不是神。我只是让该被听见的声音，有了个喇叭。”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夏洛璃端着杯热可可走进来，顺手放在他手边，杯底压着一张便签——“别装深沉，你也就配棒棒糖文学”。
“外面都在造神。”她靠着桌沿站定，“记者堵在楼下，说想给你做个专题报道，从童年讲到击溃星耀。有人已经开始写传记大纲了。”
陈星燃摇头，“我不需要那种故事。”
“可你不说话，别人就会替你说。”她语气平静，“现在网上有两种说法：一种把你捧成救世主，另一种说你早就布局三年，冷血操控一切。再不回应，舆论会自己长出獠牙。”
“那就让它长。”他打开《观众时代白皮书》后台，数据面板跳动，下载量破百万，“我只关心这个能不能被记住，而不是我长什么样。”
周小胖凑过来，“要不咱发个声明？就说‘本人并未有意颠覆行业，纯属顺应民心’？”
“太假。”陈星燃瞥他一眼，“而且没必要。真正重要的事，从来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夏洛璃问。
“继续做事。”他点开评论区，一条条往下看。有观众说：“第一次觉得节目组真的在听我们说话。”也有人说：“原来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意见，真能改变东西。”
他停下滚动的手指，默默截了图，存进文件夹，命名为“值得”。
周小胖趴在沙发上刷手机，忽然抬头：“哥，有个自媒体做了个视频，标题是《陈星燃的十重身份》，说你是学霸、编剧、策划、黑客、心理学大师……连你小学作文拿奖都被挖出来了。”
“我小学作文是因为抄了系统预演的小说片段。”陈星燃面不改色，“那算什么天才。”
“可他们不管真相。”夏洛璃拿起平板扫了一眼，“他们在造一个‘完美少年’，聪明、正义、无私、早慧，连吃个泡面都要拍成励志vlog。你要是哪天穿拖鞋出门，估计都有人解读成‘反内卷宣言’。”
陈星燃皱眉，“我不想被包装成符号。”
“但你现在已经是了。”她放下平板，“问题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怎么用这个形象。”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我现在开直播，不说成绩，不讲胜利，只放评审团的真实反馈视频，你觉得会有人看吗？”
“肯定掉粉。”周小胖脱口而出，“大家想看的是爽文主角，不是听老人讲怎么给厨房加扶手。”
“可那才是真实的起点。”陈星燃调出一段视频——一位听障母亲用手语说：“我儿子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字幕带表情符号，他笑了好久。”
他按下播放键，画面静静流淌。
三人没人说话。
视频结束，夏洛璃低声说：“这种内容，不会爆。”
“我知道。”他关掉视频，“但它会被记住。至少有人会记得，这个节目最初是因为一个妈妈的愿望才改版的。”
周小胖挠头，“可你这么干，等于主动放弃热度。”
“热度本来就不该属于我。”陈星燃转动椅子，面对两人，“《明星改造家》火，是因为观众愿意参与。星耀倒，是因为他们把人当数据。现在把我捧上神坛，和他们当年搞‘顶流崇拜’有什么区别？”
夏洛璃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我不是不进。”他咬碎糖块，吐出渣，“我只是不想活成别人写的剧本。”
手机又震了一下。某主流媒体发来合作邀约：“独家专访，全平台联播，打造年度人物特辑。”
他直接划掉。
周小胖忍不住问：“你就一点都不想趁势而起？现在整个圈子都在等你发声，只要你站出来，立刻就是新一代领军人物。”
“领军人物？”陈星燃反问，“然后呢？开大会？立山头？搞粉丝大战？”
“至少能让更多人听到你的理念。”
“理念不是靠头衔传播的。”他打开邮箱，重新编辑《白皮书》的推送文案，删掉所有“陈星燃认为”之类的表述，改成“数据显示”“用户反馈表明”。
“我要让内容自己说话。”他说，“如果人们是因为‘陈星燃推荐’才信这套模式，那它本身就输了。”
夏洛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向门口。走到一半停下，“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什么？”
“那些骂你‘民粹’‘拉低水准’的人，现在正偷偷模仿观众提案角，连提问格式都照搬。”
陈星燃笑了，“抄袭是最高级别的认可。”
“可他们只抄形式，不抄内核。”她回头，“他们还是觉得观众只是工具，用来装点门面的背景板。”
“那就让他们抄。”他打开剪辑软件，导入新一期脚本，“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没有真诚，再漂亮的壳也撑不住。”
周小胖趴着不动，忽然小声嘀咕：“其实……你也挺装的。”
“嗯？”
“嘴上说不在乎形象，结果每条新闻都看了三遍，还偷偷存了三条夸你的评论截图。”
陈星燃没否认，“我想知道他们怎么定义我，才能避开那些陷阱。”
“那你希望别人怎么看你？”夏洛璃站在门口问。
他想了想，叼起新糖，“一个会犯错、会累、会偷懒，但一直没停下做事的人。”
“就这么简单？”
“够难了。”他打开文档，写下新标题：《普通人如何改变节目——来自五十位评审团成员的自述》。
周小胖翻白眼，“你这是要把自己活成公益项目啊。”
“总比活成热搜强。”他点击保存，页面自动同步云端。
夏洛璃没再说话，只留下一句：“别熬太晚，明天还有评审团见面会。”然后带上门走了。
周小胖抱着平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折返，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我把那个‘十重身份’视频转你了，建议看看。虽然夸张，但……很多人真是这么想你的。”
陈星燃点头，“谢谢。”
门关上后，他没动。房间里只剩键盘微弱的敲击声。他打开视频，快速浏览一遍，嘴角抽了抽，随即点进后台，查看原始数据来源。
半小时后，他停下操作，摘下嘴里的糖棍，轻轻放在桌角。
和另外三根并排。
窗外天色渐暗，剪辑室的灯依旧亮着。他重新打开《白皮书》评论区，逐条阅读。有人留言：“看完才知道，原来我们提的一条建议，真的被采纳了。”
他回复：“不止一条。”
鼠标滑动，继续向下。一个匿名账号写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才是那个被观众改变的人？”
陈星燃停顿几秒，敲下两个字：“是的。”
他关闭页面，打开新文档，输入标题：《被改变的人》。
笔尖悬在回车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