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撞开的瞬间，李薇的手刚摸到包内一角硬物，就被一股力量拽了回来。一名便衣民警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另一人立刻蹲下检查她的随身包，从夹层里抽出一个黑色小方盒，天线还在微微颤动。
“短波中继器，带加密模块。”那人低声说，顺手按下侧边按钮，设备屏幕闪了一下，随即熄灭，“刚发过信号，就在几秒钟前。”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推了下眼镜。他开口时语气平静：“查查最近三个月境外注册的通讯频率，这种型号一般预设几个常用频道，他们不太会换。”
技术员点头，当场打开便携检测仪，手指在旋钮上快速调整。几秒后，仪器发出低频蜂鸣。“有回应，在四百多兆赫附近收到一段信号，已经截获片段。”
“能还原内容吗？”
“正在解码，但大概率是乱码，真正的情报可能只存在接收端。”
苏雪这时走上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她进门时右手碰了三次耳后，第一次是在问防火材料的时候，第二次是提到国际合作，第三次……是你说出那个代号之前。”
陈默看了她一眼，轻轻颔首。
那名带队的民警皱眉：“这是什么？暗号？”
“不是暗号，是确认设备状态。”陈默走到李薇面前，语气像在讲一件寻常事，“有些人戴的耳饰其实是微型接收器，触碰是为了检测是否正常工作。她现在没有戴耳环，但动作还在，说明习惯改不了。”
李薇咬着唇，终于开了口：“我是省报记者，你们不能随便搜查我的东西。”
“我们没随便。”陈默从她风衣内袋抽出一张证件，举起来给众人看，“这张写着‘李微’，少一点。登记簿上的‘李薇’有两点水。你单位去年就注销了，记者证编码系统早就换了，你还用老编号，是不是记性不太好？”
她脸色变了变，没再说话。
民警通过电台联系上级核实身份，不到五分钟，回复传来：该姓名无备案记录，所属媒体机构已解散多年，曾出现在境外情报人员关联名单中。
“李薇”闭上眼，肩膀松了下来。
技术员这时抬头：“解码完成，传输内容只有两张照片——实验室门口的铭牌，还有陈默坐在轮椅上的侧影。录音一段，是他回答‘还在验证阶段’那几句。”
屋里气氛顿时缓了几分。
陈默笑了笑：“看来我长得不够吓人，人家觉得值得赌一把。”
苏雪瞥他一眼：“你还挺自豪？”
“不是自豪，是庆幸。”他转身走到操作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今天所有核心图纸都没拿出来，连电脑都没开机。他们想偷的，本来就没在这儿。”
民警收起设备和证件，给李薇戴上手铐。她被带出门时脚步踉跄，风衣下摆蹭过门槛，在地面留下一道灰痕。
房间里安静下来。
陈默走到窗边，目光扫过对面巷口。清晨阳光斜照，巷子深处有棵树，树影斑驳。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时，一抹灰色掠过墙角——一件风衣的下摆，迅速缩进了拐角。
他瞳孔一缩。
“刚才那儿有人。”他低声说。
两名民警立刻警觉，一人留在屋内守着现场，另一人快步出门追去。几分钟后，那人回来，手里多了只深灰色手套，掌心朝上摊开。
“巷子里没人，但在树根旁边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匆忙躲藏时掉的。”
陈默接过手套，指尖抚过内侧边缘。那里用细线绣着一行模糊数字：No.7。
他盯着那串字，没说话。
苏雪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他把手套翻了个面，“但我猜得出他是谁派来的。”
她没再问。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纱布还缠着，指节处隐隐作痛。他想起昨夜做的梦——一片金属结构在火中扭曲变形，边缘泛起奇异蓝光。醒来他就画下了那张防火材料草图，没想到今天真派上了用场。
“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我真的把关键技术放在嘴上了？”他忽然笑了。
苏雪也忍不住轻哼一声：“毕竟你说话太像真的了，连我都差点信了你是靠运气吃饭。”
“我一直靠运气啊。”他耸肩，“只不过这运气，别人学不来。”
她看着他侧脸，阳光落在他鼻梁上，镜片反着光。明明才经历一场对峙，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开始翻笔记本，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电容布局得重算”。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留守的民警走了进来。
“上级指示，现场暂时封闭，未经许可不得进入。我们会安排专人值守，后续调查组会来提取指纹和脚印。”
陈默点头：“行，不过我下午还得用仪器，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先养伤。”民警看了眼他的手，“这事不急。”
“急不急我说了不算，数据说了算。”他合上本子，“要不这样，我保证不动任何证据区，就在那边角落干活，你看行不行？”
对方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可以，但必须有人陪同。苏记者留下吧，也算做个见证。”
苏雪应了一声。
民警离开后，屋里又静了下来。
陈默坐回椅子，拿起笔，在新纸上画了个电路符号。笔尖稳，线条直。苏雪站在一旁，看他写了一页又一页，忽然问：“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不是知道，是猜到。”他头也不抬，“前几天有人打听实验室供电情况，说是后勤检查。可咱们这儿断电是突发事件，哪来的例行检查？”
“所以你让电工改了线路，故意留个破绽？”
“对。”他顿了顿，“我还让保卫科在监控室多装了个死角摄像头，拍到了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三天内进出两次，每次都绕到后窗往里看。”
苏雪怔了怔：“那你为什么不早动手？”
“等她自己露出马脚。”他放下笔，抬头看她，“你看戏的时候，总得让人把台词说完吧？”
她瞪他一眼：“你就爱演。”
“不是演，是配合。”他笑，“你递话，我接招，民警收网，各司其职。”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阵鸟鸣。陈默抬眼望去，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蹦了两下，又扑棱飞走。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仔细看了看窗框底部。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蹭过。
“他们不止来了一次。”他低声说，“这窗户被人撬过，后来用胶补上了，手法挺糙。”
苏雪凑近看：“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三天前。”他用指甲刮了刮那层透明胶，“那时候我们还在医院，没人守这儿。”
她眉头皱起：“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盯上了？”
“不然呢？”他转身走向主控柜，打开外盖，伸手摸了摸接线排背面，“我昨天发现少了个电阻，还以为是维修时弄丢了。现在看，大概是被拆走做过分析了。”
“那你还敢回来？”
“当然敢。”他关上柜门，拍了拍灰，“我不回来，他们才真要得意了。”
苏雪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你一点都不怕？”
“怕啊。”他摘下眼镜擦了擦，“但我更怕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他刚才坐的位置，把散落的纸页整理好，放回抽屉。
陈默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桌角那只手套上。它静静地躺着，像被遗弃的信物。
他走过去，拿起手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把它放进一个密封袋里，贴上标签。
标签上写着：No.7，拾于东巷，晨七时四十六分。
他把袋子放在显眼位置，正好对着门口。
然后他转过身，拿起笔，继续画他的电路图。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苏雪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专注的背影，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肩头。
外面传来一阵风，吹动窗帘，窗框边缘的反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