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把病房里的每一寸空气都缠得紧绷。林晚刚从麻醉的昏沉里睁开眼，就见丈夫周明轩趴在床边，眼眶红得像兔子，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乱蓬蓬的，显然是熬了通宵。
“醒了？感觉怎么样？刀口疼不疼？”周明轩猛地直起身，声音沙哑得厉害，伸手想碰她的额头，又怕碰疼了她，指尖悬在半空半天没敢落下。
林晚虚弱地笑了笑，刚想开口，就听见病房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婆婆拎着保温桶冲进来，原本总是板着的脸上满是慌乱，看见林晚睁着眼，脚步一下子顿住，随即快步走到床边，掀开保温桶盖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炖了黑鱼汤，补伤口的。”
保温桶刚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就飘了出来。林晚正想说谢谢，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大女儿林乐乐怯生生的声音：“奶奶，妈妈会不会疼呀？”
紧接着，两个小身影挤了进来。林乐乐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攥着一朵皱巴巴的康乃馨；小女儿林念念被周明轩的妹妹抱着，小脑袋东张西望，看见林晚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妈妈！”林乐乐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爬上椅子，把康乃馨递到林晚面前，“这是我用零花钱买的，花店阿姨说，送给最勇敢的人。”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买的。
林晚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刚想伸手摸摸女儿的头，肚子上的刀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周明轩立刻按住她的手：“别动，医生说你刚做完手术，得好好躺着。”
“让我看看孩子。”林晚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婴儿推车上，那是她昏迷前最惦记的事。手术中突发的产后出血让她一度失去意识，模糊中只听见医生急促的指令声，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周明轩连忙把婴儿推车推到床边。小被子里裹着个小小的身影，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小嘴巴时不时抿一下，呼吸均匀又轻柔。“是个儿子，六斤八两，跟你一样，双眼皮。”周明轩的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医生说他很健康，就是比一般宝宝安静点，刚才一直睡着，都没哭几声。”
婆婆凑过来，看着孙子，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孩子有福气，赶在好时候来的。”她顿了顿，又看向林晚，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以前是我老糊涂，总想着让你在家带孩子，现在才知道，你这丫头是真能扛事，家里家外都撑起来了，是我林家的功臣。”
林晚没想到婆婆会突然说这个，眼眶一热，刚要说话，就听见林念念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小家伙不知道是看见弟弟吃醋了，还是被病房里的声音吵到了，小手小脚不停地蹬着，哭得脸红脖子粗。
周明轩的妹妹赶紧哄：“念念乖，不哭不哭，妈妈在这儿呢。”可不管怎么哄，林念念的哭声反而越来越大，还伸手指着婴儿车，一副“不许抢我妈妈”的架势。
林乐乐急了，踮着脚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念念别哭，这是弟弟，以后他可以陪我们玩，我们可以教他搭积木。”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塞到妹妹手里，“给你吃糖，吃糖就不哭了。”
没想到林念念一把推开奶糖，哭得更凶了，突然挣扎着从周明轩妹妹怀里滑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婴儿车旁边，伸手就去拍推车的围栏。“不许抢妈妈！”她含糊不清地喊着，小脸上满是委屈。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逗笑了，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周明轩赶紧把林念念抱起来，坐到床边：“念念乖，妈妈最喜欢你和姐姐了，弟弟是来陪我们的，不是来抢妈妈的。”
林晚忍着刀口的疼，轻声说：“念念过来，让妈妈抱抱。”周明轩把林念念递到她身边，小家伙立刻紧紧搂住林晚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留下小声的抽噎。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护士拿着病历本走进来：“林晚家属，产妇刚做完手术，需要安静休息，孩子太多容易吵到她，最多留两个人陪护。”
婆婆立刻说：“我留下，明轩也留下，乐乐和念念让她姑姑先带回家里，下午再来看妈妈。”林乐乐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妈妈，我回家帮奶奶收拾东西，下午再来看你和弟弟。”
送走孩子们，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周明轩给林晚喂了几口黑鱼汤，刚放下勺子，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是工作室的副手陈阳。
“估计是分公司的事，我去外面接。”周明轩说着就要起身，林晚却拉住了他的手：“开免提吧，我也听听情况。”自从住院后，她就没再管工作上的事，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周明轩按下免提，陈阳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周哥，不好了，邻市分公司那边出事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昨天那个返工的订单客户突然闹上门，说我们的整改方案不符合要求，还把媒体都叫来了，现在分公司门口围了好多人！”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那个订单是分公司开业后接到的第一个大额订单，之前因为员工操作失误导致设计尺寸出错，好不容易才拿出整改方案，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客户具体说哪里不符合要求？媒体是哪家的？”林晚强撑着精神问道，声音虽然虚弱，但条理清晰。
陈阳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晚会在旁边，连忙回答：“客户说我们改后的儿童房收纳柜高度不合适，说会撞到孩子，还说我们是敷衍了事。来的是邻市本地的民生频道，现在正在直播采访呢！”
周明轩脸色瞬间变了：“我现在就过去处理！”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林晚叫住他，“你先让陈阳把整改方案的图纸和客户签字确认的文件发过来，再让他找现场的设计师拍一下收纳柜的实际尺寸照片，发给我看看。另外，联系我们的专利律师，让他立刻赶往邻市，万一客户是故意找茬，我们得有法律准备。”
她语速不快，但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周明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按照林晚说的吩咐陈阳。挂了电话，他看着林晚，眼里满是敬佩：“还是你想得周全，我刚才都慌神了。”
婆婆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刚生完孩子，就遇上这种事，真是不让人省心。你放心，家里有我呢，你好好养身体，工作上的事让明轩去跑。”
林晚点点头，刚想闭上眼睛歇一会儿，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恭喜添丁，不过你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看着那条短信，林晚的心瞬间揪紧。这个号码她从来没见过，语气里的恶意却毫不掩饰。是之前抄袭她方案的同行？还是职场上那个一直针对她的副总监？或者是有其他新的对手？
周明轩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连忙凑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晚把手机递给他，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周明轩看完短信，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谁这么缺德？刚生完孩子就发这种短信！我查一下这个号码！”
他刚要拨号，林晚却按住了他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别查，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贸然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处理分公司的事，这条短信……先留着，等我出院了再说。”
就在这时，婴儿推车里的小家伙突然“哇”地哭了起来，打破了病房里的凝重。林晚和周明轩对视一眼，暂时压下心里的疑虑，连忙凑到推车边。小家伙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尿湿了，哭得响亮又有力。
“应该是饿了，我去叫护士来喂奶粉。”周明轩说着就要起身。
婆婆却拦住了他：“不用，我来抱，你赶紧去处理分公司的事，这里有我呢。”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孙子，动作生疏却温柔，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周明轩看着病房里的一幕，又看了看林晚，眼神里满是愧疚：“老婆，辛苦你了，我处理完事情马上回来。”
林晚摇摇头，轻声说：“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周明轩快步走出病房，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晚靠在床头，看着婆婆抱着儿子哄睡的样子，又想起那条诡异的短信，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分公司的闹剧还没解决，又冒出这么个不明身份的威胁者，刚迎来新生命的喜悦，瞬间被一层阴影笼罩。
她闭上眼，努力梳理着最近得罪过的人，可想来想去，嫌疑对象太多，根本理不出头绪。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不是短信，而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的工作室门口，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正围着她的副手陈阳，看架势来者不善。
照片下方还附带了一句话：“这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