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匣影初现
老槐树的枝桠在头顶沙沙作响，楚云的脚步声碾碎几片枯叶，快步走到顾昭面前。
他掌心托着那方木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才银鳞撞翻供桌时，木匣滚到香灰堆里了。\"
顾昭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匣身便顿住——匣面刻着细密的云雷纹，纹路里泛着淡青色微光，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此匣非'镜钥'不可启。\"
哑僧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老和尚不知何时退到廊柱边，袈裟被夜风吹得鼓胀，眼尾的皱纹里凝着霜色：\"当年你师父持镜钥开百锁，我在寒山寺见过三次。\"
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镜钥，金属钥匙还带着方才吸收师父魂识的余温，贴在匣面的瞬间，那些云雷纹突然亮成金线，顺着镜钥的弧度游走，像在确认什么。
\"镜语咒文......\"他想起镜界里柳妃的声音，舌尖抵住上颚，用古汉语念出晦涩的音节。
第一句出口时，木匣发出蜂鸣；第三句收尾时，匣锁\"咔\"地轻响，两片匣盖缓缓翘起，露出内里。
霉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涌出来。
匣中躺着两样东西：一卷裹着锦套的帛书，和一枚巴掌大的铜罗盘。
帛书的锦套已经发黑，边缘缀着的珊瑚珠掉了三颗；罗盘表面铸着二十八星宿纹，指针却没有指向南方，而是稳稳对着正北方向。
\"这帛书......\"楚云蹲下来，从西装内袋摸出微型扫描仪，镜头扫过帛书边缘的朱砂题签，\"是西汉早期的麻纸，但内容用的是战国蝌蚪文。\"他推了推眼镜，扫描仪屏幕亮起，\"有段话能破译——'归墟之钥，藏于三界交汇之处'。\"
苏绾弯腰凑近罗盘，指尖悬在铜面上方半寸。
她是苏家长女，从小跟着父亲看遍天下古物，此刻却皱起眉：\"不对，普通罗盘用磁石引针，但这枚......\"她抬头时眼尾微挑，\"指针在吸我的灵封绣帕。\"
顾昭这才注意到，苏绾腰间的绣帕正轻轻颤动，帕角的金线绣着的镇灵纹泛着微光，和罗盘形成无形的牵引。
\"看来你们已经打开封印的关键。\"
阴恻恻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银鳞倚着歪斜的朱漆门，西装前襟染着血，右手捂着肋下的伤口——方才苏绾的防狼喷雾喷进他眼睛，他撞在石狮子上了。
他身后站着墨衣先生，青灰色道袍下摆沾着泥，手里攥着半块玉珏，正是顾昭之前在匣中看到的那半块。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银鳞舔了舔嘴角的血，\"把罗盘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
墨衣先生的目光却黏在罗盘上，喉结上下滚动：\"果然如此......这就是通往归墟核心的钥匙。
当年守灵人毁了九座镇灵碑，却把最后一把钥匙封在玉衡轩。\"他突然笑起来，指节捏得咔嗒响，\"顾昭，你师父藏得真好啊——可他藏得住钥匙，藏得住归墟里的东西吗？\"
顾昭的手指下意识扣住罗盘边缘。
铜面冰凉，却让他想起师父修复室里的青铜镜，想起镜界里那些锁链穿透的血肉。
他迅速把罗盘塞进怀里，转身对楚云说：\"你带帛书先走，去云起拍卖的地下密室。\"
\"顾昭！\"苏绾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摸出灵封绣帕。
帕子展开时，金线镇灵纹浮起半寸高，像一张金色的网，\"你想一个人对付他们？
银鳞手下有七个灵媒师，墨衣先生会禁术——\"
\"不是一个人。\"顾昭反手握住她的手，把那面残缺铜镜塞进她掌心，\"帮我拿着这个。\"他指尖在镜背的缺口处轻轻一按，铜镜突然发出嗡鸣，镜面泛起涟漪般的光纹，\"师父说过，残缺镜能引镜界。
我需要三息时间。\"
苏绾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见过顾昭修复古物时的专注，却没见过他此刻的眼神——像修复室里那盏老台灯，平时只晕着暖黄的光，此刻却聚成一束锋利的白。
\"三息。\"她简短应了一声，把铜镜举到两人中间。
银鳞的手下已经冲过来了。
最前面的是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手里握着淬过尸毒的短刀，刀尖离顾昭后颈只剩三寸。
顾昭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默念师父教过的\"灵映诀\"。
镜面上的涟漪突然炸开，一道幽蓝的光从地面蔓延而出，像活物般卷过青砖，所过之处，皮夹克男人的短刀\"当啷\"落地，他瞪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臂正在透明化。
\"镜界屏障！\"墨衣先生的声音变了调，\"这是守灵人禁术——顾昭，你师父到底教了你多少东西？\"
顾昭没理他。
他抓住苏绾的手腕，在镜光漫过脚面的瞬间拽着她往院角跑。
苏绾的高跟鞋踩碎两片槐叶，发梢扫过他下巴，带着点冷香：\"往右！
那边有棵老梅树，能翻墙！\"
楚云早没了踪影。
顾昭余光瞥见他抱着帛书钻进影壁后的夹道，西装后摆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急于归巢的黑鸟。
\"追！
别让那小子跑了！\"银鳞吼道，可他刚抬起腿，镜光已经缠住他的脚踝。
他低头的瞬间，整个人突然被拉进镜面——不是被拽，而是像块糖融进水，眨眼间只剩满地血滴，和半块染血的玉珏。
\"镜裂陷阱......\"墨衣先生踉跄后退，道袍下摆被镜光撕出一道口子，\"你师父连这都教你了？\"他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可你护得住人，护得住罗盘吗？
归墟里的东西等了两千年，它闻到钥匙的味道了——\"
\"闭嘴！\"顾昭反手甩出修复刀。
刀刃擦着墨衣先生的耳朵钉进墙里，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苏绾已经翻上梅树。
她低头伸手，月光从叶缝漏下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顾昭，快！\"
顾昭抓住她的手。
两人刚翻上墙头，镜光突然\"轰\"地炸成碎片，青砖地面被灼出焦黑的痕迹。
墨衣先生的咒骂声混着警笛声涌上来，他抬头时，正看见顾昭怀里的罗盘——指针不知何时开始旋转，快得成了虚影，铜面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古寺里的暮鼓，一下下敲在人心口。
\"顾昭......\"苏绾的声音发颤。
她低头看向他怀里，罗盘的嗡鸣震得两人掌心发麻，\"它在抖。\"
顾昭低头。
月光下，罗盘指针转得越来越快，原本刻着星宿的铜面泛起青灰，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
他想起师父在镜界里说的\"守灵人的命是古物的灯\"，想起玉珏里那团金雾凝出的脸，突然打了个寒颤——这不是普通的震动，是恐惧。
是罗盘在害怕。
警笛声已经到了院门口。
顾昭听见警察的喊叫声，听见墨衣先生的冷笑，却只能盯着怀里的罗盘。
指针还在转，嗡鸣越来越响，像有什么东西正穿过层层迷雾，踏着血与骨，朝他们逼近。
苏绾的手指轻轻覆在罗盘上。
她的灵封绣帕还在颤动，金线镇灵纹亮得刺眼，却压不住那股越来越强的寒意。
她抬头看顾昭，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严肃：\"归墟......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顾昭没说话。
他把罗盘按得更紧，能感觉到铜面透过衬衫贴着皮肤，冷得像块冰。
夜风卷着槐叶掠过墙头，他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破了虚空。
罗盘的嗡鸣，突然拔高了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