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通话键按下的瞬间，云起拍卖地下密库那盏青铜灯树渗出的青雾便在他眼前晃了晃。\"楚云，带三个能镇灵的伙计，立刻去云起拍卖后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锥子，\"墨衣的人要闯苏家密库。\"
副驾驶座的林远山突然抬手按在车窗上，幽蓝灵契在玻璃上烙出淡光。\"加速。\"他侧头看向顾昭，眼尾的纹路因紧绷而加深，\"灵契残痕的波动强了三倍，他们等不及了。\"
\"知道。\"顾昭踩下油门，越野车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急弯。
后视镜里，苏绾正攥着腰间的苏家玉佩，玉面映着路灯，泛出不正常的青灰——那是灵力过载的征兆。\"苏小姐，\"他从储物格里摸出块旧布抛过去，\"捂住玉佩，别让灵波外泄打草惊蛇。\"
\"你怎么知道......\"苏绾的话被玄圭使的嗡鸣截断。
\"影卫的隐脉符能屏蔽九成灵力。\"灵体的声音在顾昭识海响起，\"但苏家密库的守灵阵是活阵，你师父当年布的阵眼在第三块门砖下。
他们要破阵，必然会触到阵眼的反震。\"
顾昭猛地打方向盘避开洒水车，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灵契预警在他视网膜上投出红点，东南方，云起拍卖的霓虹招牌下，七个暗红小点正贴着墙根移动——比预计的多了两个人。
\"到了。\"林远山突然开口。
越野车擦着后巷的铁皮垃圾桶停下，顾昭看见巷口的路灯在某个瞬间诡异地暗了暗，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光。
\"隐脉符。\"他摸出兜里的血玉符石，符石表面的纹路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这是哑婆给的，此刻正与他心口的灵契共鸣，\"他们用符纸裹着碎玉，借玉的通灵性藏灵波。
但玉性属静，动起来......\"他蹲下身，指尖轻轻叩了叩地面，\"会震起细尘。\"
林远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墙根的青苔上，果然有几缕极淡的浮尘，像被无形的手扫过。\"东边三个，北边四个。\"顾昭的声音压得更低，\"你绕东面包抄，我去北门。
记住，别伤了他们的灵脉，要问出是谁给的隐脉符。\"
\"顾昭！\"苏绾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里，\"密库的钥匙在监察使手里，张子昂......\"
\"我知道。\"顾昭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灵契预警能感应到守灵人的印记，张子昂要是动了歪心思......\"他没说完，远处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是影卫在撬密库的青铜门。
林远山的身影已经融进夜色里，顾昭贴着墙根绕到北门，指尖在第三块门砖上一按。
点化万物的能力顺着砖缝渗进去，他看见砖下盘着的铜丝，像沉睡的蛇。\"醒。\"他轻声说，铜丝突然绷紧，门内传来\"咔嗒\"一声——机关锁反锁了。
\"妈的！\"门后传来低骂，影卫首领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破音，\"这门怎么反锁了？\"
顾昭刚要松口气，东边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是林远山得手了。
他正要绕过去，门后突然响起铁链拖地的声音，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影卫首领掏出了黑令牌。
\"你们以为能挡得住？\"那声音里带着阴恻恻的笑，\"苏家早有人给我们开门！\"
顾昭的血瞬间冷到脚底。
他转身的瞬间，看见张子昂从转角处走出来，月光照在他腰间的监察使腰牌上，泛着冷白的光。
这个平时总把\"苏家荣耀\"挂在嘴边的年轻人，此刻正攥着一串钥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子昂？\"苏绾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站在顾昭身侧，\"你疯了？\"
张子昂的脚步顿了顿，钥匙串在他手里叮当作响。
顾昭盯着他的眼睛，看见有幽蓝的光在他瞳孔深处闪过——是灵契共鸣起作用了。
守灵人血脉里的印记被唤醒，像根细针扎进他混沌的意识里。
\"苏小姐......\"张子昂的声音发颤，\"我只是......只是想救我娘。
墨衣先生说，只要我开了密库，他就能解了我娘身上的凶物诅咒......\"
\"你娘中了凶物诅咒？\"苏绾的声音陡然拔高，\"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家的守灵医馆......\"
\"医馆？\"张子昂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哭腔，\"苏伯年大师说，我娘中的是千年血玉的咒，苏家的医馆解不了！
只有墨衣先生......\"
\"够了！\"顾昭猛地抬手，灵契之力如潮水般涌进张子昂体内。
他看见张子昂后颈浮现出淡金色的守灵印记，那是苏家嫡系才有的标记。\"你娘要是知道你为她背叛苏家，会宁愿死在咒里！\"
张子昂的钥匙\"当啷\"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去捡，手指刚碰到钥匙，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火光映亮了半边天，顾昭看见一个穿墨色长衫的身影从火光里走出来，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嘴角的笑意像淬了毒的刀。
\"墨衣先生......\"苏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顾昭没有回头。
他盯着那扇青铜门，突然想起三年前师父抱着半块残玉冲进修复室时说的话：\"灵封术要成对的玉衡碎片才能解，要是哪天我撑不住......\"他摸出血玉符石，符石上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像燃烧的血。
\"顾昭！\"林远山从东边跑来，怀里还压着个影卫，\"门要破了！\"
顾昭深吸一口气，将灵契之力全部注入青铜门。
门面上突然泛起蓝光，古老的封印阵法如涟漪般扩散开来——那是师父的笔迹，每个纹路都带着他熟悉的温度。
\"灵封术......\"墨衣先生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原来当年的灵封术，你师父根本没撤干净。\"
顾昭转身看向他，眼里的光比火光更炽。\"你猜错了。\"他说，\"这不是残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钥匙。\"
青铜门后的青雾突然翻涌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门。
墨衣先生的脚步顿了顿，月光照在他脸上，顾昭这才看清他左眼角的疤痕——和师父当年留下的那半块残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有意思。\"墨衣先生笑了，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黑色的灵力，\"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灵封术硬，还是我的凶物......\"
\"砰！\"
又是一声爆炸。
顾昭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再抬头时，墨衣先生已经站在青铜门前。
他的手按在门上，蓝光与黑光在接触的瞬间迸出刺目的光，照得顾昭睁不开眼。
等他再能看清时，青铜门已经裂开一道缝隙。
墨衣先生侧头看向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小友，你师父的灵封术，还差半块玉衡碎片。\"
顾昭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心口。
那里的灵契印记正在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想起哑婆的话：\"双玉归衡的仪式，当年你师父还差半块玉衡碎片。\"
墨衣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里，门内传来青铜器碰撞的脆响，接着是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某种古老的巨兽苏醒了。
顾昭攥紧血玉符石，符石上的纹路突然连成一个完整的\"衡\"字。
他抬头看向苏绾，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咬着牙说：\"我带你去苏家典籍室，找玉衡碎片的线索。\"
林远山将最后一个影卫捆好，走过来拍了拍顾昭的肩：\"我去追墨衣先生，你保护好苏小姐。\"
顾昭点头。
他看着林远山的背影消失在密库里，听着门内传来的动静，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破土而出——那是比灵契更炽烈的光，是师父留下的，也是他要守护的。
\"走。\"他对苏绾说，\"我们去拿典籍。\"
夜风卷起地上的钥匙串，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子昂蹲在旁边，望着那扇裂开的门，眼泪大颗大颗掉在青石板上。
密库里的青铜灯树突然全部亮起，青雾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的手里握着半块残玉，正是顾昭三年前见过的那半块。
\"昭儿。\"那身影开口，声音沙哑却熟悉，\"该来接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