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全家？”
凤轻尘把纸条揉成团，指腹捻了捻，血还新鲜，透着腥甜。她偏头笑了一下，眼底却冷得像挂了霜：“行啊，先排队，阎王殿前早挤满了。”
夜无珩接过纸团，指尖一碾，碎成血沫。他掸了掸手，语气淡得像在聊今晚吃什么：“沈家残党，还是贵妃旧部？”
“都不是。”霜烬抖抖尾翎，火星子溅到地上，烫出几个焦黑小坑，“那凤凰印是‘旧羽’标记——前朝死士，专干阴沟活。本啾小时候吃过他们的亏。”
“前朝？”凤轻尘挑眉，“我这是捅了马蜂窝，一窝比一窝老。”
“怕就躲我身后。”夜无珩侧身挡住风口，声音低却稳，“不怕，就跟我去冬猎。”
“猎谁？”
“猎他们。”男人抬眼，黑眸映着远处雪光，像一把出鞘的刀，“冬猎场，冰湖底，有他们藏的‘东西’。顺带——”
他顿了顿，指腹擦过她耳后桃花印，“把借条再写厚点。”
……
三日后，皇家冬猎。
京郊百里，雪覆万山，猎场围了铁栅栏，红幡猎猎。贵胄们穿貂披氅，骑骏马，弓弦拉得满月，箭尖却只对准兔子——安全又风雅。
凤轻尘混在一群纨绔里，外罩灰鼠短袄，脚踩鹿皮靴，背个小弓，像哪家公子哥带出来见世面的穷亲戚。她怀里揣着霜烬，鸟脑袋缩进羽毛，只露一只眼，滴溜溜转。
“喂，小凤凰，旧羽真会来？”她低声问。
“会。”霜烬啄她袖口，“他们守着冰湖下的‘赤焰藤’，十年一熟，今晚子时爆浆，吃了能涨三十年功力。前朝余孽靠它续命，比命根子还贵。”
“那咱们就抢他命根子。”凤轻尘咧嘴，虎牙闪着寒光。
……
夜无珩身为摄政王，本该与帝同驾，他却借口“巡防”，一骑绝尘，绕到猎场最北。北地有湖，名“镜未”，腊月冻三尺，冰层下暗流汹涌，人迹罕至。
他勒马，朝凤轻尘伸手：“上来。”
两人共乘，黑马四蹄翻飞，踏雪无声。风像刀子，割得脸颊生疼，她却觉得热血一路烧到心口——干坏事，比数银子还刺激。
冰湖到了。
月光铺在冰面，亮得晃眼，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两道并肩的影子。夜无珩翻身下马，取出冰镩，手腕一震，“咔嚓”一声，冰层破开尺宽裂缝。
“下水？”凤轻尘探头，黑黝黝的湖水像巨兽张嘴。
“你下水，我守门。”男人把一件玄金软甲套到她身上，指腹替她系紧颈带，“旧羽在水底凿了暗道，直通赤焰藤老巢。你带霜烬，取藤，毁根，十息内必须回。”
“十息？你当我是鱼？”
“我数到十，上不来，我就下去捞。”夜无珩声音低哑，却带着笑，“捞不着，陪你一起沉。”
凤轻尘心口被烫了一下，想怼句“谁要你陪”，话到嘴边却变成：“行，十息就十息，记得数慢点。”
……
“扑通——”
她抱着霜烬，像一尾银鱼扎进冰湖。湖水比想象中暖，越往下越暗，只霜烬尾翎的火光照明，映出嶙峋怪石。
果然有暗道，石壁凿痕新鲜，掺着血丝——旧羽刚来过。她心头一紧，手脚加快，七息后，眼前豁然：赤焰藤缠满水底巨石，藤条赤红，结着龙眼大的浆果，像一串串小灯笼，幽幽发光。
“快！”霜烬啾鸣，张嘴喷出冰焰，藤条瞬间脆化。凤轻尘拔匕首，齐根斩断，浆果炸裂，甜腥气扑鼻。她顾不得擦，把藤果一股脑塞进空间，转身就游。
九息——
暗道尽头，水流忽乱，一道黑影鬼魅般逼近，弯刀划水，无声割向她喉咙。凤轻尘侧身，刀锋擦着软甲，溅出一串火星。她反手一箭，水下短弩“嗖”穿透对方肩骨，血雾炸开。
十息——
“哗啦！”她破水而出，大口喘气。夜无珩单膝跪在冰沿，长臂一捞，把她拎上来，玄色披风裹住，连人带鸟裹成粽子。
“受伤没？”
“没，就是喝了两口别人的血，腥。”她吐吐舌头，把赤焰藤扔给他，“收好，回头卖钱，三七分。”
男人失笑，指腹擦过她唇角血珠：“财迷。”
话未落，冰湖四周雪坡忽现黑影，密密麻麻，像蚂蚁出洞。弯刀映月，杀气凝成实质。
“旧羽。”夜无珩把凤轻尘推到身后，长剑出鞘，剑身嗡鸣，“看来，咱们被反蹲了。”
“正常，抢人命根子，还不许人家急眼？”凤轻尘吐掉嘴里血沫，反手掏出两把弯刀，笑得又野又疯，“王爷，比人多，咱可没带兵。”
“谁说的？”夜无珩抬手，指间响箭冲天，“咻——”
雪坡另一端，铁蹄如雷，黑鹰旗破风而来。暗卫三百，弯弓搭箭，箭尖淬寒，像一片移动的乌云。
“十息。”男人侧眸，对她勾唇，“数到十，清场。”
“十、九、八……”
凤轻尘跟着数，声音被风吹散，却莫名兴奋。霜烬站在她肩头，尾翎高高扬起，冰焰与火光交织，像一面小小战旗。
“三、二、一——”
箭雨落下，血染冰湖。旧羽死士虽悍，却抵不住暗卫围杀，节节败退。夜无珩一剑封喉，最后一名黑衣人跪倒在冰面，血顺着裂缝，渗进湖底。
风停了，月光重新落在冰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回营路上，凤轻尘裹着披风打盹，脑袋一点一点，最后靠在夜无珩肩上。男人侧眸，替她拢紧风帽，声音低得似自言自语：“丫头，欠条又厚了三寸。”
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梦里还不忘嘀咕：“回去……给你分红……”
霜烬窝在她怀里，小声啾啾：“本啾也要鸡腿……十只……”
夜无珩低笑，马鞭轻扬，黑马踏着碎月光，缓缓驶向京城。
……
次日，天未亮，一条爆炸性消息席卷京城——
秦王“冬猎失足”，掉冰湖，救上来时双腿冻紫，膝盖以下无知觉。御医摇头：残了，此生再站无望。
凤轻尘听到消息，正给霜烬剥鸡腿，手一抖，鸡皮掉了一地。
“真惨。”她叹气，眼底却漾着笑，“不过，谁让他把狩猎场设在那片湖？自作孽，不可活。”
狗蛋抱着母鸡冲进来：“姐！外面传，秦王疯了，嚷着要见你，说……说冰湖底下有鬼，鬼拽他脚！”
“鬼？”凤轻尘挑眉，指腹擦过匕首锋刃，血珠滚落，她却笑得比花还甜，“告诉他，鬼叫凤轻尘，专收渣男。”
她起身，伸个懒腰，望向窗外飘雪：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窗棂上，霜烬尾翎一扫，冰焰凝成一行小字——
“子时，旧羽余孽，送份大礼。”
凤轻尘眯眼，指腹碾碎那行冰字，低声笑：
“来呗，正好缺个新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