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预备铃刚响，陆知行抱着一摞卷子冲进教室，差点撞到讲台，卷子哗啦啦散了一地，像群白色的蝴蝶。他手忙脚乱地捡，嘴里还嚷嚷着：“重大消息！重大消息！我发现了学神的秘密武器！”
林溪正低头整理江翊给的函数题库，听见动静抬头，看见陆知行举着张皱巴巴的卷子，站在江翊桌前，活像举着什么圣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鼻尖的汗珠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钻。
“什么秘密武器？”苏晓晓从抽屉里掏出包薯片，咔嚓咬了一口，“是不是发现江翊半夜不睡觉刷题啊？我早就知道了，上次起夜看见他家灯亮到十二点。”
“比刷题厉害多了！”陆知行把卷子往江翊桌上一拍，发出“啪”的巨响，引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看见老师在翻江翊的错题本，我的天！那上面不光有错题，还有解题思路，连‘林溪可能会错的步骤’都标出来了！这哪是错题本，分明是专属辅导手册！”
江翊正在写预习笔记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他抬头看陆知行，眉头皱成了小山峰：“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陆知行急了，扒着江翊的胳膊晃，“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道物理浮力题旁边，写着‘注意单位换算，林溪上次在这里错了三次’，还有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画了两种辅助线，一种是标准解法，另一种旁边标着‘林溪容易理解的画法’，学神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给林溪开小灶呢？”
林溪的脸颊“腾”地红了，像被泼了盆热水。她想起江翊给她的题库，想起错题本上那些像简笔画似的示意图，原来他在整理的时候，连她可能会错的地方都想到了。手里的笔突然变得滚烫，她下意识地往桌洞里塞，却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黑色的墨水在草稿纸上晕开，像朵难看的乌云。
“你小声点！”江翊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伸手把陆知行的脑袋往旁边推，“作业写完了？物理卷子最后一道题弄懂了？没弄懂就回去坐着，别在这儿瞎起哄。”
“我弄懂了啊！”陆知行梗着脖子，眼睛却骨碌碌往林溪那边瞟，看见她红透的耳根，突然一拍大腿，“哦——我明白了！你们俩这是搞‘一对一互助学习’呢？行啊江翊，有好事不叫上我，我物理也差啊！”
他突然转身，双手撑在林溪桌上，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林溪妹妹，要不咱们成立个‘错题分析会’？让学神当会长，我当副会长，你当……当吉祥物！咱们每天放学后聚在图书馆，让学神给咱们讲题，包你下次月考进前三十，我进前五十！”
林溪被他吓得往后缩了缩，后背撞到墙，发出“咚”的轻响。她攥着衣角，指尖都快嵌进布料里，正不知道怎么回应，江翊突然开口：“别闹，影响别人学习。”他把陆知行拽回座位，往他手里塞了本物理练习册，“把这十道题做了，放学前交上来，错一道抄十遍。”
“啊？十道？还抄十遍？”陆知行的脸瞬间垮了，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学神你太狠心了！我可是来给你牵线搭桥的……”话没说完，就被江翊一记眼刀瞪了回去，只好乖乖翻开练习册，嘴里却还嘟囔着，“做就做，谁怕谁……等我当了副会长，第一个就给你俩安排同桌……”
林溪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手心全是汗。她偷偷往江翊那边看，他正低头写题，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只是耳根还红着，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霞。墨水瓶倒了的事他好像没看见，又好像看见了——他从笔袋里掏出包纸巾，轻轻推到她桌前，包装纸上画着只小熊，是她上次在文具店犹豫了半天没买的那款。
“谢谢。”林溪小声说，指尖捏着纸巾，软乎乎的，像捏着团。
江翊没抬头，只是笔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慢慢擦，别弄到手。”
数学课上，老师讲月考的错题，讲到最后一道函数题时，特意点了江翊：“江翊同学，你来讲讲这道题的辅助线做法，听说你在卷子上画了两种解法？”
江翊站起来，拿着粉笔走向黑板。阳光落在他身上，把白衬衫染成了淡金色。他没直接画图，而是先转过身，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林溪身上，像在确认什么：“这道题有两种辅助线画法，第一种比较常规，过顶点作垂线……”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粉笔在黑板上沙沙游走，很快画出标准的辅助线，步骤写得简洁明了。林溪盯着黑板，突然想起自己考试时画的那些歪歪扭扭的三角形，脸颊有点发烫。
“第二种方法更适合基础薄弱的同学，”江翊突然话锋一转，拿起板擦擦掉原来的图，重新画了个三角形，在底边标了个小小的箭头，“在这里作平行线，能更直观地看出全等关系，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比喻，“就像把两块拼图拼在一起，能一眼看出缺口在哪。”
林溪猛地抬头，看见黑板上的辅助线——和江翊在错题本上给她画的简笔画几乎一模一样！连那个小小的箭头都一样，像在说“往这边看，答案在这儿”。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酥酥麻麻的。
“这种方法虽然步骤多一点，但不容易出错，”江翊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适合对几何不敏感的同学。”
全班哄堂大笑，苏晓晓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溪，挤眉弄眼地小声说：“学神这是在说你吧？还‘基础薄弱的同学’，说得真委婉。”
林溪的脸红得快要冒烟，只好低下头假装记笔记，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不知不觉画出个小小的箭头，像黑板上的那个。
下课铃响时，陆知行抱着练习册凑过来，把本子往江翊桌上一放，上面画满了红叉：“学神你看，我尽力了！这题不是人做的！”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溪，“喂，吉祥物，中午去不去小卖部？我请客，庆祝咱们‘错题分析会’正式成立！”
“谁要跟你成立……”林溪刚想反驳，就被陆知行拽着胳膊往外拖，苏晓晓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跟着起哄：“去去去！我也要去！顺便听听副会长的宏伟蓝图！”
江翊被他们闹得没办法，只好跟在后面。走廊里人来人往，陆知行大嗓门地讲他的“分析会章程”：“第一条，每周三放学后开例会，地点就在操场看台；第二条，学神负责讲题，我负责记录，吉祥物……哦不，林溪负责给我们买汽水；第三条，谁要是在下次月考进步少于十分，就请大家吃冰棍……”
“你这哪是错题分析会，分明是零食会。”江翊忍不住吐槽，却还是放慢脚步，配合着他们的速度。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知行的声音、苏晓晓的笑声、还有林溪偶尔的反驳，混在一起，像首吵吵闹闹的歌，却让人心里暖暖的。
小卖部里，陆知行抢着付钱，给林溪拿了瓶橘子味汽水，给苏晓晓拿了草莓味的，最后往江翊手里塞了瓶矿泉水：“学神要保持清醒，不能喝甜的，不然讲题时思路会打结。”
江翊无奈地摇摇头，把矿泉水塞回给陆知行，自己拿了瓶橘子味的，和林溪的一样。拉环“啵”地弹开，气泡滋滋往上冒，像藏在里面的小烟花。
“说真的，”陆知行吸着汽水，突然正经起来，“我觉得你们俩真该多交流交流，林溪你语文那么好，上次作文写得多感人，正好教教江翊，他的作文跟说明书似的，干巴巴的；江翊呢，就负责给你补数学，你们这叫……叫什么来着？哦对，优势互补！”
苏晓晓用力点头，差点把草莓汽水洒在衣服上：“就是就是！上次我看见江翊的作文本，老师评语写‘缺乏情感，建议多观察生活’，他观察个啥啊，眼里只有函数图像。”
林溪的脸红了，偷偷看江翊，他正低头拧汽水瓶盖，侧脸的线条柔和了点，嘴角好像藏着点笑意：“知道了，下次让林溪把作文借我看看。”
“真的？”陆知行眼睛一亮，“那不如现在就看？林溪你把作文本拿出来，让学神现场学习学习！”
“别闹了！”林溪把汽水往身后藏，差点撞到货架，江翊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的后背，像片羽毛轻轻落下。
“回去了，”江翊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上课。”他把林溪的汽水拧开，递给她，又拿起自己那瓶没开封的，“这个给你，冰的。”
林溪接过汽水，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心里却暖烘烘的。陆知行和苏晓晓在前面打打闹闹，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她和江翊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汽水瓶偶尔碰到一起，发出轻轻的“咔嗒”声，像两颗心在悄悄打招呼。
下午自习课，陆知行果然拿着个小本子，号称“错题分析会记录册”，硬要江翊在上面签字。江翊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在封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清隽有力。陆知行又把本子推给林溪：“吉祥物也签一个，仪式感必须到位！”
林溪犹豫了一下，拿起笔，在江翊的名字旁边写下自己的，笔尖刚落，就听见陆知行“哇”地叫了一声：“你看你看，你们的名字挨在一起多配！比函数图像还配！”
林溪的脸“唰”地红了，刚想把名字划掉，江翊突然合上本子，往陆知行怀里一塞：“收起来，别影响自习。”他的耳朵红得厉害，却还是抬头看了林溪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像藏着颗糖。
放学时，陆知行抱着记录册，非要拉着大家去操场开“第一次例会”。夕阳把看台染成了橘红色，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陆知行站在台阶上，清清嗓子，像模像样地开始念：“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嗯，是分析月考错题！首先请学神发言！”
江翊无奈地站起来，从书包里掏出林溪的数学卷子，指着上面的错题：“这道题的错误在于……”他没像平时那样直奔主题，而是先问林溪，“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这个公式不适用？”
林溪愣了愣，点点头：“嗯，我以为只有直角三角形能用。”
“其实不是，”江翊蹲下来，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三角形，“你看，只要做条高，任何三角形都能转化成直角三角形，就像……”他想了想，捡起片落叶放在三角形里，“就像把不规则的树叶剪成两半，就能看出对称的纹路了。”
林溪盯着地上的画，突然明白了。原来他连她犯错时的想法都猜到了，就像拿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她脑子里的死结。
陆知行和苏晓晓早就跑一边玩去了，苏晓晓举着片桂花枝追陆知行，笑声像银铃。看台上只剩下他们俩，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江翊还在讲题，声音轻轻的，风一吹就散了，却句句都落在林溪心里。
“陆知行虽然闹，”林溪突然说，捡起片和江翊手里一样的落叶，“但他说得对，我们确实该多交流。”
江翊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她，眼睛里的光比夕阳还亮：“嗯，以后……每周三都来这儿吧，我给你讲题，你……你也给我讲讲作文怎么写得有‘画面感’。”
林溪笑了，像朵终于绽开的花。她把手里的落叶递给他，叶尖轻轻碰到他的手指，像只小小的蝴蝶停落。远处陆知行还在嚷嚷着“会议还没结束呢”，可谁也没去管他。
原来有些喧闹的陪伴，反而让沉默的温柔更清晰。就像陆知行这场乱七八糟的“错题分析会”，吵吵闹闹的，却像个温柔的借口，让她和江翊靠得更近，让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顺着风，伴着桂花的甜香，悄悄住进了心里。
夕阳落下去的时候，陆知行的“会议”还没结束，他拿着记录册追着江翊签字，苏晓晓抱着书包跟在后面，林溪走在最后，看着江翊被陆知行缠得没办法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秋天，也挺好的。至少，她不用再一个人对着错题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