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这是要干啥？！”二柱子的嗓门都劈了，眼睁睁看着林默抬手收了水幕结界。那道透明的水墙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唰”地散成细水珠，没了遮挡的巨浪“嗷”一声扑过来，带着股子硫磺味的腥气，瞬间把林默卷进海里。
“完了完了！”赵伯急得直跺脚，手里的鱼叉“哐当”掉在甲板上，“这浪里全是火虾和碎礁石，东家这是把自己送进去了啊！”
浪尖上的特里同也懵了，举着三叉戟的手停在半空。他见过硬拼的神，见过耍诡计的神，就是没见过主动撤了防御往浪里钻的——这东方小神是疯了？金鳞尾巴下意识地往水里拍了拍，想看看她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样，可海水里除了翻腾的浪花，啥也瞅不见。
人鱼们更是吓得捂住嘴，银亮的尾巴在水面上乱拍，发出细碎的惊呼声。她们族里的老规矩说，神的尊严比命金贵，哪有自己往人枪口上撞的？
就在这时，水里突然“咕嘟”冒起串泡泡。
先是一点绿光，像深海里的磷火，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眨眼间，无数光点从浪涛里涌出来，细得像萤火虫，却亮得晃眼。这些光点没往别处飘，径直往火山口的方向钻，顺着硫磺泉喷出来的裂缝往里渗。
“那是啥？”敖牙扒着船帮往下瞅，突然指着海面喊，“快看！长东西了！”
众人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些光点渗进去的地方，竟冒出层白花花的东西，仔细瞅是海苔！这海苔长得邪乎，刚冒头时只有指甲盖大，眨眼间就铺成巴掌宽，不到半袋烟的功夫，竟像块柔软的白毯子，把硫磺泉的泉眼给盖住了大半。
更神的是，海苔一贴上泉眼，那些往外喷的岩浆就跟被掐住脖子似的，“嘶嘶”缩回去不少，连带着周围海水的温度都降了些，刚才还烫得人不敢碰的浪头，这会儿溅在手上竟只剩点温热。
“这……这是海苔？”特里同举着三叉戟的手开始发抖，金鳞尾巴在水里僵着不敢动。他比谁都清楚，这火山口的硫磺泉有多厉害，别说海苔了，就是他用三叉戟凝的冰，靠近了都得化成水。可这白海苔倒好，不光没被烫死，还活得挺滋润，边缘处甚至在往泉眼里钻，跟有腿似的。
他下意识地往下潜了潜，神念顺着海水探过去——这一探，手里的三叉戟差点没攥住。那些白海苔不光能隔热，根部还在往外冒黏糊糊的东西，滴在被岩浆烧坏的珊瑚礁上，原本焦黑的礁石竟慢慢透出点粉色，像是在长新肉！
“不可能……”特里同喃喃自语，尾巴尖的金鳞都竖起来了。修复珊瑚礁这事儿，他试过不下百种方法，用神力冻过，用遗迹能量堵过，甚至把族里珍藏的珍珠粉都撒进去过，结果不是被烫化就是被硫磺腐蚀，哪见过这么省心的？这海苔简直像专门为治火山长的。
正愣着神，海面上“哗啦”一声响，林默的身影从水里冒出来，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发梢还挂着几片白海苔。她抹了把脸，看见特里同瞪着眼瞅她，忍不住笑了：“看啥？没见过海苔治水？”
特里同没接话，只是举着三叉戟往泉眼的方向指了指，声音有点发紧：“那海苔……是你变的？”
“算是吧。”林默抹了把胳膊上沾的海苔碎，“我那点生命之水，硬拼肯定干不过你的神力，索性散了融进水里，让它们自己找地方干活。没想到这硫磺泉的裂缝还挺适合海苔扎根，算是歪打正着。”
她这话轻描淡写，可特里同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可是把神力催到了极致，浪里的硫磺和岩浆跟刀子似的，这东方小神把自己化进水里，等于光着膀子往刀堆里扎——得有多疼？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握着三叉戟的手，掌心还留着昨天被生命之水烫出的红印。那时候他只觉得这力量碍事，现在才反应过来，能在火山口的硫磺水里催生出活物，这哪是“碍事”，分明是比他的三叉戟更厉害的本事。
“你……”特里同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是骂她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夸她这招够狠？
林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往旁边游了游，离火山口的泉眼远点，免得被喷出来的热气烫着。她指着那些在白海苔周围游弋的人鱼，她们正小心翼翼地用鱼尾拨弄海苔，脸上带着惊喜：“你看，她们不怕了。对神来说，能让子民安心，比手里的兵器厉害更重要，不是吗？”
特里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银发人鱼正领着几个小崽，用贝壳往海苔上泼水，那些白海苔像是得了养分，又往外扩了圈，把泉眼堵得更严实了。小崽们的笑声透过海水传过来，脆生生的，他都快忘了族里还有这么清亮的笑声。
手里的三叉戟突然变得有点沉，他下意识地松了松手，戟尖的电光“噼啪”闪了两下，慢慢暗下去。
“之前……是我较劲了。”特里同的声音闷闷的，金鳞尾巴往水里缩了缩，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爹说过，守护得靠力量，可我用了全力，连子民的笑声都守不住。”
“力量得用对地方。”林默往泉眼的方向扔了块礁石，试试水流的力道，发现确实缓了不少，“你那三叉戟能劈浪，也能帮海苔搭个架子不是？总比用来砸船强。”
特里同被她说得脸有点红，突然举起三叉戟，对着泉眼旁边的一块大礁石“哐当”劈下去！礁石应声裂开，正好挡在泉眼侧面，溅出来的岩浆顿时少了一半。他扭头看林默，眼神里带着点试探：“这样？”
“够意思！”林默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再来几下，把周围的礁石都归置归置，让海苔能爬得更远点。”
特里同没说话，只是挥动三叉戟劈向周围的礁石。金鳞尾巴在水里灵活地摆动，每一下都劈得又准又稳，把那些碍事的碎石清得干干净净。白海苔像是收到了信号，顺着他清楚的路径往外爬，很快就在泉眼周围铺出片亮晶晶的白，看着竟有点好看。
船上的船员们都看呆了，二柱子捅了捅赵伯：“赵伯，这海神小子……转性了？”
赵伯摸着下巴笑：“不是转性，是找着正经事干了。你看他劈礁石那劲头，比刚才砸咱船的时候利索多了。”
林默望着在水里忙碌的特里同，又看了看那些慢慢恢复生机的珊瑚礁，突然觉得掌心的生命之水变得暖暖的。或许神力真的分不出东方西方，就像这海水，不管是被三叉戟劈过，还是被海苔浸过，最终都是为了让这片海能安安稳稳的。
特里同劈完最后一块礁石，游到林默旁边，甩了甩尾巴上的水珠，突然把三叉戟递过来：“给你。”
“啊？”林默愣了，“给我干啥？”
“你用着比我顺手。”特里同别过脸，耳根有点红，“等治好了火山，我请你吃族里的珍珠贝，比你们船上的咸鱼干好吃。”
林默看着他手里那柄闪着金光的三叉戟，又看了看他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阳光透过海水照下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白海苔在脚下轻轻晃，像铺了层柔软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