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京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身上一分钱没有，连回去的路费都掏不出来，只能寄人篱下。
秦京茹死死咬着嘴唇，把眼眶里的酸涩逼了回去，假装没听懂贾张氏的言外之意，低着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进屋，而是转身又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晃荡起来。
秦京茹不想回去面对秦淮茹的盘问和贾张氏的冷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和隐隐的说话声。
秦京茹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院子里游荡，感觉自己与这个繁华的城市，与这个热闹的四合院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秦京茹逛到了陈默家门口。
突然，一阵热闹的声音吸引了秦京茹的注意。那声音是从后院最气派、最干净的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秦京茹认得，那是陈默陈副厂长的家。
秦京茹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瞧。
只见屋子里灯火通明，一台在这个年代极其稀有的黑白电视机正开着，屏幕上播放着新闻。
陈默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电视。
陈默旁边，坐着今天白天见过的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妻子牛星月，正温柔地削着一个苹果。
他们的儿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趴在地板上玩着小汽车。
旁边还有几个院里邻居家的孩子，也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小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屋子里温暖，明亮，充满了欢声笑语和一种让人羡慕的安宁幸福。
电视机的光影闪烁在陈默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更衬得陈默气质沉稳，卓尔不群。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秦京茹的眼睛。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这才是她秦京茹梦寐以求的生活！
再看看自己，相亲相了个残废，寄人篱下遭人白眼，前途一片灰暗。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秦京茹心里疯狂滋生。
“陈默是副厂长！他那么大的官，安排个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只要他肯帮我，我就能留在城里，就不用回去面对黄土背朝天，就不用嫁给傻柱那种残废！”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秦京茹想起了白天陈默下车时那耀眼的身影，那从容的气度，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对！去找陈默！求他给我安排个工作！只要有了工作，我就能在城里立足！”
秦京茹被这个想法激励着，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
秦京茹完全忽略了陈默白天那冷淡的态度，也自动过滤了牛星月和牛燕可能存在的敌意。
在秦京茹看来，这只是一次“上进”的求助。
秦京茹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终于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陈……陈默哥……在家吗？”
秦京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刻意放软的甜腻。
屋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陈默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心中暗叹：
“果然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还没等陈默开口，坐在陈默旁边的牛星月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苹果，眼神锐利如刀，落在了秦京茹身上，那目光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悦。
陈默感受到身边妻子气场的变化，心中叫苦，连忙主动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带着明显的疏离道：
“秦京茹同志？我跟你好像并不熟。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默这话，既是说给秦京茹听的，更是说给牛星月听的，表明立场。
秦京茹被牛星月看得有些发毛，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脸上堆起自认为最甜美、最崇拜的笑容道：
“陈默哥，你是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你可是咱们轧钢厂最年轻有为的副厂长！是咱们整个四合院，不，是整个南锣鼓巷最有出息的人！能嫁给你的女人，那才是真真正正地掉进福窝里，享大福了！”
秦京茹这话看似在夸陈默，实则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牛星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嫉妒。
牛星月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这言外之意？
牛星月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陈默身旁，直接挽住了陈默的胳膊，宣示主权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秦京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无形的压力已经让秦京茹有些喘不过气。
被牛星月这么盯着，秦京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激发了某种斗志。
秦京茹眼睛一亮，对着牛星月就是一通猛夸：
“哇！你就是陈默哥的爱人星月姐吧？我今天白天就听我表姐说起过你！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你跟陈默哥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太般配了！”
这番露骨的奉承，听得陈默一阵反胃。
陈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秦京茹的表演道：
“行了行了！秦京茹同志，这些没用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们不熟！你有什么事，直接说，说完请便，我们家要休息了。”
听到陈默如此直白地赶人，秦京茹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还是不死心，往前凑了一小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哀求的语气道：
“陈默哥，你……你是轧钢厂的大领导，手底下管着那么多人……你看，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在厂里安排个工作？哪怕是扫扫地、看看仓库都行！我什么都能干！我有力气！我……我会报答你的！”
说着，秦京茹还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陈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冰冷如霜。
陈默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道：
“秦京茹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是人民的副厂长，手里的权力是为国家、为厂里、为全体工人服务的！不是用来以权谋私，安排什么阿猫阿狗的！工作岗位需要公平竞争，符合条件自然能进厂。你这种走歪门邪道的思想，要不得！请你立刻离开我家！”
“陈默哥，我……”
秦京茹还想再纠缠。
“出去！”
一声冷喝响起，却不是陈默，而是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岳母牛燕。
牛燕早就看这个眼神不正的丫头不顺眼了，此刻见秦京茹居然还敢公然“诱惑”自己女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牛燕一个箭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秦京茹的胳膊，力道之大，捏得秦京茹痛呼一声。
“哎哟！”
“谁是你哥？少在这儿乱攀亲戚！我女婿跟你没关系！听不懂人话是吧？让你走还不走！脸皮怎么这么厚！”牛燕一边厉声斥责，一边连推带搡地把秦京茹往门外推，“滚！赶紧滚出我们家！再敢来纠缠，别怪我去街道办告你一个骚扰干部家庭！”
秦京茹被牛燕粗暴地推搡着，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踉踉跄跄地被推出了陈家大门，差点摔倒在地。
身后，陈家的门“砰”地一声在秦京茹面前狠狠关上，隔绝了里面温暖的灯光和幸福的气息，也彻底断绝了秦京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站在冰冷黑暗的院子里，胳膊上的疼痛和巨大的羞辱感让秦京茹终于清醒了过来。
秦京茹揉着发痛的胳膊，恨恨地瞪着陈家紧闭的房门，心里又气又委屈。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副厂长吗？拽什么拽！还有那个牛燕，那个牛星月，防贼似的防着我！肯定是怕我抢了陈默！哼！”
秦京茹总算明白了，陈默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那对母女，对自己有着极强的敌意。
无奈之下，秦京茹只能灰头土脸地往回走，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
秦京茹刚一踏进贾家房门，早就等得心焦的秦淮茹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急切和期盼，压低声音问道：
“京茹，怎么样？跟傻柱谈得怎么样？他是不是挺满意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证领了？酒席办不办？傻柱家底厚，这酒席肯定不能差了……”
领证？
酒席？
秦淮茹的话像是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秦京茹的神经上，瞬间点燃了秦京茹压抑已久的所有怒火、委屈和羞辱。
秦京茹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怯懦和讨好，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恨意和质问，死死地盯住秦淮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表姐！你老实告诉我！在你秦淮茹眼里，我秦京茹就那么下贱？那么不堪吗？！”
秦淮茹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懵了，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
“京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表姐什么时候看扁你了？表姐要是看扁你，能辛辛苦苦把你从乡下接来，给你介绍城里的对象？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秦京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往前一步，通红的眼睛逼视着秦淮茹，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地摊牌：“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介绍何雨柱？一个长得跟四十多岁老帮菜似的、还断了条胳膊的残废！他这样的人，在城里能找到老婆吗？啊？”
秦京茹语气加重继续道：
“还是在你心里，我秦京茹，你的表妹，就只配嫁给这种没人要的残废男人？你就是这么糟践我的？”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秦淮茹脸色瞬间煞白，身体都晃了一下。
老实说，秦淮茹心里何尝不知道傻柱的条件配不上年轻鲜亮的秦京茹？
但那一百块钱的介绍费，以及事成之后可能从傻柱那里持续得到的好处，蒙蔽了秦淮茹的良心。
秦京茹未来的幸福？
那跟她秦淮茹有什么关系？
能帮秦淮茹养活一家老小吗？
被戳中了内心最隐秘的算计，秦淮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强的恼怒取代。
自己不能承认！
绝对不能！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苦口婆心：
“京茹！你……你怎么能这么想表姐？表姐都是为了你好啊！” 秦淮茹试图去拉秦京茹的手，被秦京茹狠狠甩开，“是！傻柱现在是残废了，是不比从前。可他家有房子！是正经的城里户口！他那人实在，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手里还有一千多块的存款呢！你嫁过来，直接就能当家做主，总比你在乡下土里刨食，最后随便嫁个泥腿子强吧？表姐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表姐是把你往福窝里拉！”
“福窝？哈哈哈！”秦京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秦京茹指着外面，声音凄厉地反驳道，“秦淮茹！你别再这里假仁假义了！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福窝？那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烂泥坑！一个残废，没工作，坐吃山空，那一千多块钱能花几天？以后喝西北风去吗？”
秦京茹冷哼一声，继续道：
“还是指望我去做工养他，顺便还要我当牛做马地伺候他那个残废？这就是你给我的福气？我告诉你，你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你……你胡说八道！”秦淮茹被秦京茹连珠炮似的质问和揭露打得节节败退，尤其是那句“见不得你好”，更是戳中了秦淮茹的肺管子。
秦淮茹看着秦京茹那充满恨意和鄙夷的眼神，看着这个一向被自己拿捏的乡下表妹竟然敢如此反抗自己，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恼羞成怒之下，秦淮茹失去了理智，猛地抬起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秦京茹的脸上！
秦京茹被打得脑袋一偏，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火辣辣地疼。
秦京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表姐，眼眶红得吓人，那里面，最后一点亲情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恨意！
秦淮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秦京茹的鼻子，用带着哭腔却异常凶狠的声音大声质问道：
“秦京茹！你还有没有良心？表姐我是那种人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冤枉我？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来的路费是谁给你出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乡下啃窝窝头呢！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敢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你太让我寒心了！”
这一巴掌，这一番颠倒黑白的哭诉，如同最后一盆冷水，将秦京茹彻底浇醒。
秦京茹看着秦淮茹那副虚伪的、受了天大委屈的嘴脸，只觉得无比恶心。
秦京茹没有再争吵，也没有再哭闹。只是用那双冰冷、空洞、充满了恨意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秦淮茹一眼，仿佛要将秦淮茹此刻的嘴脸刻进骨头里。
然后，秦京茹捂着脸，转过身，默默地走到炕边，背对着秦淮茹和一旁冷眼旁观、甚至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笑意的贾张氏，蜷缩了起来。
无声，却比任何哭喊都更具爆发力。
屋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一场姐妹亲情，在这一记耳光中，彻底碎裂。
秦淮茹看着秦京茹那冰冷的背影，心里也有些发慌，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秦淮茹就不信，一个身无分文、在城里举目无亲的乡下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而背对着她们的秦京茹，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
秦京茹在心里发誓：
秦淮茹，今日之辱，我秦京茹记下了！
你想让我跳火坑？
我偏不！
城里，我留定了！
而且，我一定要活得比你好！
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