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世界，没有白天和黑夜。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陆峰站了起来，活动着有些麻木的身体，“我估摸着天应该又黑了，咱们出去，搞清楚情况。”
“外面肯定还在搜捕。”秦锋说道。
“我知道。”陆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不能一起行动，目标太大。而且，我们得换一身行头。”
他们身上这套从集安换来的粗布衣服，在逃亡中已经变得又脏又破。
更重要的是，这身打扮，已经随着他们的通缉令，被所有人记住了。
“我去。”秦锋主动请缨。
“不，我去。”陆峰拦住了他，“还是那句话，我的伪装能力比你强。”
他看向岚：“岚，你和秦锋在这里等着，保护好他。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岚点了点头。她的长相气质太特别，现在引人注意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小心点。”秦锋只说了三个字。
“放心。”
陆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黑暗的通道里，只有他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他完全依靠着自己对空间记忆的本能。
行走到一半，他的脚尖不小心踢到了墙角一个凸起的硬物。
“哐啷……”
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地道里响起，格外刺耳。
陆峰停下脚步，蹲下身，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才伸出手，朝刚才踢到的地方摸去。
摸到的是一个冰冷的铁环，嵌在一块摸起来与其他地面无异的水泥板上。
陆峰的心里一动。
他用手指仔细地在铁环周围摸索，很快就摸到了水泥板的边缘缝隙。这不是一体的，这是一块可以移动的盖板。
他双手扣住铁环，腰腹发力，猛地向上一提。
“嘎吱——”
伴随着一块厚重的水泥盖板被他掀开了。
下面还有一层？
陆峰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呲”地一声擦着。
微弱的火光，照着下面。
那是一个更小的、大约只有十平米的地下暗室。
里面，靠墙摆着几个长条形的木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这是……鬼子当年留下的军火库？
陆峰心里一阵狂喜。他顺着旁边的台阶下到了暗室里。
他再擦着一根火柴凑近一个木箱，箱子上印着已经模糊的日文，还有一些膏药旗的标志。
他用撬开其中一个木箱的盖子。
里面不是枪支弹药，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陆峰撕开一层油纸，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金黄色。
刺眼的金黄色光芒，从油纸的破口处迸射出来。
他不敢相信地撕开整个油纸包。
一根根沉甸甸的、闪烁着迷人光泽的金条，静静地躺在木箱里。
陆峰的心脏“怦怦”狂跳。他立刻又撬开了旁边的几个箱子。
有装满了金砖的，沉得他差点没搬动。
有装满了各式各样珠宝首饰的。
还有一个箱子里，竟然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栩栩如生的小金鱼，纯金的小金鱼！每一条都工艺精湛。
黄金！
数不清的黄金！
这恐怕是当年关东军溃败前，来不及运走的财富！
在这堆积如山的黄金旁边，还靠着几个武器箱。
陆峰撬开一个，里面是崭新的三八大盖，还有俗称王八盒子的南部十四式手枪，黄油都还没擦干净。旁边还有几箱满满的子弹。
虽然这武器看着就让每个中国人都感到恶心，但目前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他从武器箱里，挑了一支王八盒子插在腰间，又拿了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夹。这种枪精度高，射程远，虽然比不上他那些特种装备，但用来应急，足够了。
他又抓了一把小金鱼揣在兜里。
然后，爬了上去，将水泥盖板重新盖好，用灰尘仔细地掩盖住痕迹。
……
洞口外，依旧是那间废弃的厂房。
傍晚的阳光，从破损的窗户里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外面很安静，听不到警笛声，也看不到搜索队。
风声鹤唳的时期，似乎已经过去了。但这往往意味着，一张更严密的网，已经在暗中张开。
陆峰离开了厂区，专门挑那些偏僻的小巷子走，直奔钢厂的工人宿舍区。
他需要一套衣服，一个不会引人怀疑的身份。
半个小时后。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一顶油腻腻的工帽，脸上还抹了几道油污的男人，出现在了钢厂附近的一个菜市场里。
陆峰这身衣服，是他从一户人家的晾衣绳上“借”来的。
他走到一个卖报纸的摊位前，买了一份昨天的《通化日报》。
报纸的头版，就是关于他们的通缉令。
“警方悬赏通缉两名特大杀人案嫌犯！”
黑色的标题，触目惊心。下面是两张画像。
画得很潦草，但还是能看出七八分的相似。
画像下面，写着他们的体貌特征：“嫌犯甲，身高一米八左右，体格健壮。嫌犯乙，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匀称。”
陆峰看着报纸，心道：这个陈队，是个高手。
通缉令上，没有提他们袭警越狱的事情。
这说明，陈队很可能已经怀疑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不想把事情做绝，给他们留了一丝余地。
同时，通缉令上，详细公布了那两个死者的信息。
王国顺，男，二十八岁，通化钢厂一号高炉车间技术员。
孙艳玲，女，二十六岁，通化钢厂化验室化验员。
两人是夫妻关系。
技术员？化验员？
陆峰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两个身份，不是普通的搬运工。
一个技术员，掌握着高炉的核心生产技术。
一个化验员，能接触到钢厂生产出来的所有特种钢材的成分数据。
这两个人，在五十年代的中国，也算得上是技术人才。
杀了他们，绝对不是谋财害命那么简单。
那个“杜为民”，或者说，陷害他们的那个人，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两个人掌握的技术和数据！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而是可能涉及到国家工业机密的间谍案！
他立刻意识到，他们不能再单打独斗了。这件事，必须让“利剑”知道。
可是，怎么联系？
他和秦卫国的联络方式，是单线的，而且有严格的时间和地点限制。现在，他根本无法启动那个联络渠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查下去。
查到足够的证据，然后通过某种方式，递给那个陈队。
陆峰收起报纸，走进了菜市场。
他需要打探一些消息。而菜市场这种地方，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他走到一个卖猪肉的摊位前，装作要买肉的样子，跟那个膀大腰圆的屠夫拉起了家常。
“师傅，来半斤五花肉。”
“好嘞！”
“师傅，听说了吗？咱们钢厂出了两个杀人犯，太吓人了。”陆峰装作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可不咋地！”屠夫一边切肉一边说道，“听说那俩人，老凶了，警察抓住了都能让他们跑了！”
“嗯呢，”陆峰附和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王国顺和孙艳玲，也真是倒霉。我听说，他们两口子，平时为人挺好的啊。”
“好？好个屁！”屠夫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陆峰心里一动，有戏！
“啊？师傅，这话怎么说地？”
屠夫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吧？那个王国顺，好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前几天，还看到有人上门去他们家要债呢！”
“还有这事？”陆峰装作很惊讶。
“那可不！”屠夫越说越起劲，“还有那个孙艳玲，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啊，跟他们车间的一个领导，关系不清不楚的。”
赌博？婚外情？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案子的性质，似乎又回到了普通的情杀或者仇杀。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那……他们家，还有什么人吗？”陆峰又问道。
“好像没什么亲人了。哦，对了，孙艳玲有个弟弟，在二中上学，听说学习还挺好的。”屠夫说道。
孙艳玲的弟弟？
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陆峰买了肉，又在菜市场里转了一圈，听了不少关于王国顺和孙艳玲的八卦。
大部分都是些邻里之间的闲言碎语，没什么价值。
但陆峰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不止一个人提到，王国顺最近，好像发了一笔横财。
不仅还清了所有的赌债，还经常去国营饭店大吃大喝，出手阔绰。
一个欠了一屁股赌债的技术员，突然暴富？
这绝对不正常！
他的钱，是从哪来的？
陆峰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王国顺，很可能是在出卖钢厂的技术情报！
而那笔钱，就是他出卖情报得到的报酬。
至于他和孙艳玲的死，很可能是因为灭口！
对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为了不留下任何线索，就将他们夫妻二人，残忍地杀害了。
而陆峰和秦锋，只是对方用来搅混水，吸引警方注意力的，两个倒霉的棋子。
想通了这一切，陆峰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隐藏在通化的间谍，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远超他的想象。
他必须尽快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
而突破口，很可能就在那个孙艳玲的弟弟身上。
他或许，知道一些他姐姐和姐夫的秘密。
陆峰提着那块五花肉，离开了菜市场，朝着通化市第二高级中学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