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说完，地下工事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秦锋和岚都看着他，等着他解释什么叫“主动制造变量”。
“岚的比喻很对，蜘蛛网。”陆峰捡起一块小石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画了一个圈，代表同福巷，“蜘蛛在网的中间，任何一根丝线被触动，它都会知道。我们直接进去，不管伪装成什么，都是一只撞上蛛网的飞蛾，不是中圈套，就是把他们吓跑了。”
“我们境内间谍网络从50年开始，到现在九年的时间，他们已经藏的很深，如果他们认为我们太危险，极有可能潜伏不动，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再找到突破口。”秦锋这个判断是基于他的现代认知，在我境内50年到25年公开的间谍案件就有近千起。
“对，不进去。”陆峰点头，用石子在圈外画了三个小点，代表他们三人，“但我们也不能只在外面傻等着。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出来的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等得起，但通化的公安等不起。全城通缉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陆峰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和时间赛跑。一方面要躲避官方的追捕，另一方面要挖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间谍组织。
“所以，我们要往蛛网里，扔一块石头。”陆峰用手里的石子，在代表同福巷的那个圈中间，重重地点了一下。
“怎么扔？”岚好奇地问道。
“我们是杀人犯，是袭警越狱的重犯，对不对？”陆峰看着秦锋和岚，嘴角勾起一个计划得逞前的弧度，“现在全城的公安都在找我们。你说，如果他们接到举报，说在同福巷附近，看到了我们两个‘凶犯’的踪迹，他们会怎么样？”
秦锋的眼睛亮了。他瞬间明白了陆峰的整个计划。
“公安会立刻包围同福巷。”秦锋说道。
“他们会盘查所有进出的人，会挨家挨户地走访排查。”陆峰接着说，“而我们，就在外面，看着这只蜘蛛，在公安这块大石头的搅动下，会做出什么反应。”
“公安会相信一个匿名举报吗？”岚提出了疑问。
“会的。”陆峰很肯定，“因为我们是真的‘越狱重犯’，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个陈队，不是个草包，他现在肯定也怀疑我们是被陷害的，但他更头疼的，是我们跑了。现在有任何关于我们的线索，他都会死死咬住不放。”
秦锋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
跟自己去巷子里抓人相比，陆峰的这个办法，虽然绕了几个弯，但无疑能看到更多东西。
强攻只能摧毁蛛网，而骚扰，则能让整张网的结构都暴露出来。
换好衣服，他们再次来到地下工事深处的那个军火库。陆峰从武器箱里拿了两把保养得很好的王八盒子手枪，还有四个备用弹夹。
“这枪，后坐力大，卡壳率高，不到万不得已，别用。”陆峰将其中一把递给秦锋，“主要是用来吓唬人。”
秦锋接过枪，插在腰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枪的毛病，但有总比没有强。
陆峰又将另一把枪和弹夹递给岚：“你拿着防身。”
岚接过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然后藏在了怀里。
“行动时间，定在明天上午。”陆峰说道，“白天人多，警察的行动会更显眼，巷子里的人也不得不做出反应。我们今天晚上，先去同福巷周围踩点，找好观察位置。”
“好。”
陆峰有抓了两把小金鱼塞给秦锋和岚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如同三道鬼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废弃的工厂区，朝着城西的方向潜行而去。
同福巷，是一条很普通的老巷子，不长，两边都是青砖或红砖的平房，带着独立的小院。巷子口有一棵大松树，巷子尽头是一堵墙，只有一个出入口。
他们没有靠近，而是在距离巷口两百米外的一栋苏式老居民楼的楼顶，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察点。这栋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虽然只有三层，但足以俯瞰整个同福巷以及周边的几条街道。
“就在这里。”陆峰说道，“秦锋，你留在这里，负责全局观察和警戒。我跟岚下去，在地面找几个备用的观察点和撤退路线。”
“嗯。”秦锋应了一声，找了个背对月光的阴影角落，整个人融入了黑暗。他的视线，锁定了同福巷的巷口。
陆峰带着岚，从楼的另一侧，顺着外墙的梯子，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他们在同福巷周边的几条小巷里穿行，熟悉着这里的地形。
“巷口对面，那个保亭，是个不错的观察点。”陆峰指着巷口斜对面一个小亭子，“明天白天，我们可以装作买报的，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那个二楼的窗户也可以。”岚指着报亭旁边一栋小楼的二楼。
“还有那条巷子，可以通到后面的纺织厂，是我们备用的撤退路线。”
两人像两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自己的猎场里布置着陷阱，规划着路线。
就在他们准备返回居民楼楼顶的时候，同福巷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衣服，手里提着一个尿罐，看样子是出来倒夜香的。
她走到巷口的公共厕所，倒完东西，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站在那棵大松树下，抬头看了看月亮，又伸了个懒腰，姿态显得很放松。
陆峰和岚躲在远处一个墙角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岚却拉了拉陆峰的衣角，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峰，你看她的脚。”
陆峰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女人的脚上。
她穿的是一双普通的布鞋，但她站立的姿态，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重心很稳。这是一种经过长期训练才能形成的站姿。
更让陆峰注意的是，在她伸懒腰的时候，衣角被带起，露出了一截腰。那里的肌肉线条，紧实而有力，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该有的。
这个女人，有问题。
女人在外面站了大约两分钟，然后才提着空痰盂，慢悠悠地走回了巷子里。
陆峰和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凝重。
看来，岚的直觉是对的。
这张蜘蛛网，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