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破最后一层夜色时，秦悟源已站在血狱塔前。
青鸾宗后山的雾气还未散尽，暗红的塔身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滴凝固的血。
塔门上方刻着“天刑”二字，每个笔画里都渗着黑褐色的痕迹——听守塔弟子说，那是历代试炼者的血，年深日久渗进石纹里，洗都洗不掉。
“秦悟源。”
沙哑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血狱执事不知何时站在塔阶下，玄色道袍绣着金线血纹，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说话时疤肉跟着颤动，“宗主说你要走天刑试炼。”
他目光扫过秦悟源腰间的苍冥令，又落在他颈间若隐若现的太初石上，“十层之限，生死自负。”
“明白。”秦悟源应得简洁。
他能感觉到太初石在贴着皮肤发烫，金纹顺着锁骨往丹田钻，像有条活物在血管里游动——这是系统在示警，或者说，期待。
血狱执事伸手按在塔门上。
青铜门环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他掌心凝成血珠，“滴魂认主。”
他将血珠甩向秦悟源，“这塔认血，你若死在里面，魂魄会被锁进砖缝，永世不得超生。”
秦悟源接住血珠的瞬间，一阵刺痛从掌心窜入脑海。
他看见无数画面闪过：断剑、焦土、穿玄衣的修士跪在血池里嘶喊，最后定格成一双怨毒的眼睛——和方才血狱执事看他的眼神，有七分相似。
“进去吧。”血狱执事退后半步，道袍下摆扫过阶前青苔，“辰时三刻关塔，过时不候。”
塔门“吱呀”一声开了。
腥气裹着腐臭扑面而来，秦悟源皱了皱眉。
冰魄灵狐从他袖中钻出来，幽蓝狐毛在阴暗中泛着冷光，“主人，这里的怨气……”
她鼻尖动了动，“像极了禁区里那座埋着古战场的山谷。”
雷电狼王蹲在秦悟源脚边，喉咙里发出低鸣。
它狼爪按地，地面立刻腾起细碎的电弧，将逼近的怨气灼成青烟。
第一层空间不大，四壁嵌着夜明珠，却照不亮角落的阴影。
三个半透明的身影从黑暗里飘出来，青鸾宗的外门弟子服还穿在身上，只是胸口各有个血洞——那是被刺穿气海的伤口。
“叛徒。”秦悟源认出他们的身份。
三日前他在演武场揪出的内奸，正是这三人给风无痕通风报信。
此刻他们的眼神空洞，只有本能的杀戮欲在眼底翻涌，“系统，检测他们的状态。”
“低阶残魂，灵智尽失，仅存战斗本能。”
系统提示音刚落，中间那个残魂已扑过来，指甲伸长三寸，泛着青黑的毒光。
秦悟源没动。
雷电狼王突然跃起，狼爪挥出的电弧精准缠住残魂的手腕。
残魂发出尖啸，黑雾从伤口里冒出来，却被电弧灼得滋滋作响。
冰魄灵狐张开嘴，一道细若游丝的玄冥冰焰射出，瞬间冻住残魂的下半身。
“万象枪法·点星。”秦悟源抽出腰间铁枪，枪尖点在残魂眉心。
银白枪意裹着太初石的金纹钻入残魂识海，只听见“咔嚓”一声，残魂的虚影剧烈震颤，最后散成点点荧光。
另外两个残魂见同伴消散，攻势更猛。
秦悟源却收了枪，抱臂旁观。
雷电狼王的电弧织成网，冰魄灵狐的冰焰凝成墙，两个残魂撞在冰墙上，被电弧缠成粽子，眨眼间也被净化。
“主人，”冰魄灵狐凑到他耳边，狐尾扫过他手背，“这里的怨气里，有太初石的气息。”
她狐耳动了动，“很淡，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
秦悟源摸了摸颈间的太初石。
石面的金纹突然活了，顺着他的指尖爬上铁枪，在枪杆上烙下一道金色纹路。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子时将至，检测到灵魂波动，是否签到？”
“签。”秦悟源话音刚落，太初石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三个残魂消散的位置浮起半透明的锁链，链身刻着古老符文，“叮——获得灵魂锁链·残片，可短暂束缚残魂行动，持续时间随宿主实力提升。”
第二层的门开了。
这次出现的残魂穿着青鸾宗内门服，胸口的鸾鸟纹还沾着血。
秦悟源刚踏进去，锁链突然从他掌心飞出，精准缠住残魂的脖子。
残魂挣扎着要抓他，却被锁链拽得撞在墙上，“咔嚓”一声，魂体出现裂痕。
“有意思。”秦悟源勾了勾嘴角。
他举起铁枪，枪尖凝聚的枪意比之前更盛，“万象归真·破妄。”
枪意穿透残魂识海的瞬间，秦悟源突然皱眉。
这残魂的记忆碎片里，竟有半块和太初石相似的青铜残碑——和他颈间的那块，纹路完全吻合。
第三层，第四层……每上一层，残魂的实力就翻一倍。
到第七层时，出现的残魂竟有通玄境的气息。
他穿着染血的玄色法袍，眉心有个菱形印记，正是青鸾宗上代大长老的模样。
“孽徒！”残魂一声暴喝，整个第七层都在震动。
他抬手拍出一掌，黑色气劲裹着怨气扑面而来，“敢闯天刑塔，我要抽你的魂，炼你的魄——”
“灵魂锁链，锁！”秦悟源低喝。
锁链从他袖中窜出，像活物般缠上残魂的双臂。
残魂震得锁链嗡嗡作响，却怎么也挣不脱。
秦悟源趁机欺身而上，铁枪抵住他心口，“万象归一，破！”
金色枪意如洪流般灌入残魂识海。
这一次，记忆碎片更清晰了：上代大长老跪在一座青铜殿里，对着半块残碑叩首，碑上刻着“太初”二字；
他身后站着个穿玄衣的身影，手中也握着半块残碑，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等那小子拿到太初石，就……”
“轰！”
残魂的虚影炸开，第七层的门应声而开。
秦悟源喘了口气，额角渗出冷汗。
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太初石贴在皮肤上，烫得几乎要灼伤。
第八层的门后，是片血色空间。
中央悬浮着具残魂，穿着锈迹斑斑的甲胄，胸口的甲片上刻着“太初”二字。
他的面容已经模糊，却能看出眉骨高挺，鼻梁英挺，像极了秦悟源在镜中见过的自己。
“太初古族……”
残魂的声音沙哑，带着千年的沧桑，“后人？”
秦悟源还没来得及回答，太初石突然剧烈震动。
金纹如活龙般从他颈间窜出，缠上残魂的手腕。
系统提示音几乎是喊出来的：“血脉融合进度+1%！”
残魂的虚影瞬间清晰。
他的眼睛和秦悟源一模一样，眼尾有颗红痣，“吾乃太初古族守墓人，因护族而死……这塔，是镇压太初秘辛的锁魂阵……”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心……血狱执事……他……”
第八层的门突然关闭。
秦悟源转身去推，门纹丝不动。
他回头再看，残魂已经消散，只在地上留下半块青铜残片——和他颈间的太初石严丝合缝，像两块拼图。
“秦悟源！”
血狱执事的声音从塔外传来，带着几分急切，“时辰到了！快出来！”
秦悟源握紧手中的残片。
太初石在他颈间发烫，金纹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残片，两块石头渐渐融为一体。
他能听见系统在疯狂提示：“检测到太初古族核心秘宝，血脉融合进度+5%！”
“来了。”他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塔门。
刚迈出第八层，就看见血狱执事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块黑玉牌，牌面的符文还在闪烁。
见他出来，执事慌忙将玉牌塞进袖中，脸上堆起笑：“不错，能到第八层，宗主肯定高兴。”
秦悟源盯着他袖中鼓起的形状。
黑玉牌上的符文，和第七层那个残魂记忆里，玄衣人手中的残碑纹路，有三分相似。
“执事大人，”他笑着开口，“这塔的层数，是固定的么？”
血狱执事的瞳孔微微收缩，很快又恢复如常，“自然。十层之限，历来如此。”
他转身往塔外走，道袍下摆扫过台阶，“走吧，宗主还等着听结果。”
秦悟源落在后面。
他摸了摸颈间融合后的太初石，能清晰感觉到，石头里多了道陌生的波动——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力量，正在苏醒。
塔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
他眯起眼，看见血狱执事的影子里，有团黑雾在蠕动。
那黑雾的形状，和第八层残魂消散前，眼底的忌惮，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