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攥着那个装有黑暗龙鳞的黑曜石盒子，如同攥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坐立难安。
接下来的交流会他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片流转着暗光的鳞片和那个神秘女子戏谑的笑容。
她绝对是故意的！
先是月光花，再是黑暗龙鳞，每一次都精准地戳中他的好奇点，每一次都把他搅得心神不宁。
这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沈诺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因为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确实被她抛出的诱饵牢牢钩住了。
龙族，亡灵法术，古老祭坛，还有她身上那种矛盾又强大的力量。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行，他必须去问清楚！
至少要把这片龙鳞的来历和祭坛的事情弄明白！
这关乎学术研究。
对，纯粹是学术性的探讨！
沈诺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那股莫名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好不容易熬到交流会结束，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起身离席，无视了身后主教投来的略带担忧的目光。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树屋，关上门，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联系她？
上次是纸条，这次呢？难道要对着这片龙鳞说话？还是……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束依旧娇艳的月光花上。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朵花的花瓣，尝试着低声呼唤：“影？”
声音在空荡的树屋里显得有点傻气。沈诺的脸颊微微发热，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这种愚蠢行为时，那片被他触碰的花瓣忽然无风自动，散发出极其微弱的黑色光晕，一个慵懒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嗯？圣子殿下终于想我了？”
沈诺被这突如其来的回应吓得差点跳起来，手猛地缩回，心脏砰砰直跳。
她、她居然真的能听到？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谁、谁想你了！”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我、我是有事问你！”
“哦？”脑海中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显而易见的玩味，“什么事能让尊贵的圣子殿下主动联系我这个‘黑暗生物’？莫非是那片小鳞片吓到你了？”
她果然知道！她就等着他主动找上门呢！
沈诺又气又窘，感觉自己完全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他憋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正经：“阁下昨日提及龙族符文与亡灵法术的结合，今日又送来这片……黑暗龙鳞。我对此有些学术上的疑问，不知阁下是否方便……探讨一二？”
他说完，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回应，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这种主动向黑暗生物请教的行为，简直是在挑战他过去二十年的信仰和准则。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学术探讨？当然方便。我对好学的人一向很有耐心。地点？”
沈诺犹豫了一下。
再去那个瀑布洞穴？他有点心虚，怕被熟人撞见。
“就在……就在静语湖东侧的那片杉树林吧。”他选了一个相对开阔、但又足够隐蔽的地方，觉得这样既能避免瓜田李下，又能保证安全……
至少是心理上的安全。
“可以。”对方答应得很爽快，“一刻钟后见。”
连接中断，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了。
沈诺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了看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用力拍了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
一刻钟后，静语湖东侧的月光杉林。
沈诺提前到了几分钟，不安地踱着步。
夜晚的树林静谧而幽深，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湖水的轻响。
忽然，他身后的阴影一阵扭曲，那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
“殿下很准时嘛。”
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沈诺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
君颜依旧是一身黑衣，懒洋洋地靠在一棵粗壮的杉树下，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受惊的模样，唇角勾着明显的笑意。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沈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刚到。”君颜站直身体，向他走来，“看来殿下对我的‘小礼物’很感兴趣？”
她刻意加重了“小礼物”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紧握的拳头。
那里正攥着那个黑曜石盒子。
沈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强作镇定地开口：“我只是对这片龙鳞的来历感到好奇。据我所知，黑暗巨龙早已绝迹，阁下从何处得来此物？还有昨日提及的祭坛符文，其中龙族变体与亡灵结构的结合方式，我也有些不解之处……”
他一口气抛出准备好的问题，试图将对话牢牢固定在学术层面。
君颜看着他这副明明紧张得要命却还要强装严肃讨论学术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我们家小诺诺真的太可爱了。
她配合地点点头，语气也变得“正经”起来：“殿下问题不少啊。这片鳞片嘛……来自一个不太喜欢被打扰的老朋友，具体来历不便透露。至于符文结合……”
她顿了顿，忽然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诺呼吸一窒，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身体瞬间僵硬。
却见君颜只是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起来。
黑暗能量随着她的指尖流淌，迅速在空中凝聚成几个复杂而古老的符文雏形，正是昨天他们在祭坛石碑上看到的那种。
“看这里，”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种授课般的耐心，指尖点向其中一个符文的连接处，“龙族的力量霸道，亡灵的力量阴柔，直接融合只会相互冲突湮灭。所以需要找到一个‘锚点’，一个能同时承载两种力量的介质，比如，经过特殊炼制的灵魂结晶，或者……某种特定环境下的月光苔藓？”
她的分析深入浅出，观点独特而精辟，瞬间吸引了沈诺的全部注意力。
他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凝神观察着空中那些由黑暗能量构成的、却蕴含着光明阵营难以接触到的知识奥秘的符文，紫眸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灵魂结晶的稳定性固然更好，但获取难度极大，而且ethical（伦理）上……”
沈诺下意识地接话，完全沉浸在了学术讨论中，甚至暂时忘记了对眼前人身份的警惕。
“伦理？”君颜轻笑一声，手指轻轻一动，空中的符文结构随之发生变化，“在追求知识和力量的道路上，有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取舍。当然，如果殿下觉得月光苔藓更符合您的‘光明准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效果会打些折扣，而且需要极其精准的能量引导……”
她说着，指尖再次点向另一个关键节点，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身体又不自觉地靠近了几分。
这一次，她的手臂几乎要碰到沈诺的胸膛。
沈诺正听得入神，忽然感觉到一股冷冽的气息逼近，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离谱！
他甚至能数清对方低垂的眼睫！
“！”他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向后跳开，脸颊轰地一下全红了，刚才的学术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指控道，心脏狂跳不止。
君颜看着他这副反应过度的样子，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在给殿下演示符文结构而已。殿下不是来‘学术探讨’的吗？离得远怎么看清楚？”
想亲。
好想亲。
她心里像被羽毛划了一下，痒痒的。
面上却一点都没有显现，反而又向前逼近一步，故意将空中那个复杂的符文模型推到他面前：“还是说……殿下其实心不在焉，根本没在想学术问题？”
沈诺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后背咚地一声抵在了一棵杉树上，退无可退。
对方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以及那萦绕不去的冰冷香气，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刚才想的那些符文结构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我没有！”他徒劳地辩解着，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没有吗？”
君颜单手撑在他耳侧的树干上，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禁锢姿态。
低头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戏谑，“那殿下为什么脸这么红？心跳这么快？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力。
沈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所有的教条、理智、身份差距在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
只剩下眼前这个危险又迷人的存在，和她身上那种让他既害怕又忍不住想靠近的气息。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带上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一丝……委屈？
看着他这副快要被逗哭了的模样，君颜终于良心发现，稍微后退了半步，给了他一点喘息的空间。
“我不想怎么样。”
她收起空中那些黑暗符文，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的人不是她，“只是应殿下的要求，进行‘学术探讨’而已。看来殿下今天的‘学术状态’不是很好？”
沈诺靠着树干，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学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种令人心悸的靠近，哪里还记得什么学术！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在耍他！
他气得瞪了她一眼，却又不敢真的发作，只能憋屈地低下头，闷闷地说：“今日……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多谢阁下解惑。”
说完，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树干和她之间残留的缝隙中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快步逃离了树林，连那个装有龙鳞的黑曜石盒子都忘了拿。
君颜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阻止。她弯腰捡起那个被遗落在地上的盒子，在指尖把玩着，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跑得掉吗？
小圣子。
你越是逃避，就证明你越是在意。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龙鳞，又看了看沈诺消失的方向。
看来，下次“学术探讨”的主题，该换点更刺激的了。